尽管林琅恨着乐章,觉得他虚伪。但是最后那句,事关人命,他还是信了。他把乐章要见杨立人的消息,传达给了高静。
高静也是在此时知道了乐章进去了的消息。在高静现在看来,乐章不过是李锐进多疑的一个对象。但凡是,李锐进对乐章还有信任的余地,他断不会让乐章这么简单就进去了,还等着被判刑。
也好,公司少了一个傀儡,至少她不用整天跟另一个策划团队对干。
夜晚,照常是李锐进来接她下班。
杨立人很会察言观色,见高静几番欲言又止便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乐章被老板抛弃了。”高静平静说道。
谁知,杨立人对此反应还挺大的。他一脚踩上刹车,将车子急刹停住。
“什么?被老板抛弃?你说明白点。”杨立人最近一直在外面跟大导沟通,完全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过年后,你刚开工飞去外地太忙了,可能不知道林琅差点被杀了。我去看过,伤得很重。也就是那断时间,老板卡着时间点黑了一波林戏。”
“唉,林戏那时候寸步不离自己的弟弟。所以当事人太久没否认也被外界当做默认,公司这边就趁机踩一脚林戏把华凌和王念推上去了。”
“华凌和王念现在已经火了,乐章尽到了他该有的责任。大概也是因为碰了林琅,所以林戏才做得很干脆,送乐章进牢里了,碰巧老板又不想保他。”
“你的意思是,乐章一直潜在林戏那边?他图什么?”
“图钱。他拍到一张林戏不好的照片,报价直接是一千。有多少拿多少。还有就是乐章的妈妈身体病了,他急需用钱。也算是开始万不得已,后面自己控制不住自己。”高静说道。
杨立人听后,双手捏紧了方向盘。高静当然知道杨立人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因为乐章的这段经历,完全就是在走他当初的老路。
“林琅说,乐章想见你,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让你知道。”高静在最后补充道。
杨立人点头表示知道了。
杨立人选了个无事的白天去探望的乐章。
相比其他人知道他罪大恶极外,他更多的是同情这个人。不过也有一些惋惜,他当年也很难,好在没有走上穷途末路。或许,十年前的李锐进用某种不纯的方式与他做交易,他指不定也走在不归路上。
杨立人跟着狱警经过一道道门,终于进了一扇属于他的。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乐章正低着头。身上穿着统一的囚服,头顶板寸。在牢里呆着的这些日子,让他隐隐有恢复到往日老师时独有的风骨。大概,现在是在赎罪所以身上很多杂志灰烬都被慢慢地摒除了。
杨立人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乐章一双星目中带着笑。他眼睛如同被洗尽尘埃的碧蓝天空,澄澈而又真诚。
有的时候,有些人需要一次改过一次自省的机会。有些人天生性情不稳,他们并不知道有些错不能犯,所以踩在了别人的底线上。
杨立人安静坐下,率先开口道:“你精神不错。”
乐章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短得过分的头发,“不用再心里带着愧疚了,自然精神不错。”
“你不是说过事关人命吗,所以我想问你林琅是不是你想杀的。”
这句话问倒了乐章。
“一半吧,有我责任。”乐章坦诚道,他现在不再会回避之前犯的错了。
“你找我具体要说什么?”杨立人问道。
乐章有些紧张地握紧了双手,这才张口道:“你有没有想过,十年前的事情是有蹊跷的。”
只是一句让杨立人脸上瞬间没了笑容,也让他浑身犹如被定格了一般愣着。约莫是过了十几秒,杨立人抬头眼神变得犀利:“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你母亲叫冯宝春,父亲叫杨建国,妻子叫陈肃芳,为她治疗的医生叫黄先对不对。”乐章问道。
杨立人眼中充满了着急,“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李锐进,签了你十年的上市老板,害死了你妻子。”乐章很直白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口说无凭?”杨立人问道。
“正剧就在我的保险柜里。保险柜的密码是XXXXX,你去我房间找,你会找到你想要找到的东西。剩下的,你自己去调查吧,我无法三言两语地告诉你。”乐章说道。
杨立人急急站了起来,“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骗我!”
不待乐章回答,杨立人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他和高静直奔乐章的住处,按照他的提醒后拿到了钥匙。
果不其然,他在乐章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保险柜。保险柜如他所说是数字密码。
他输入了密码后,保险柜开了。里面只放了一个不大的箱子,杨立人取出来了之后将它放在了柜子上。
这柜子外表平平无奇,可是杨立人在这一刻心跳如雷。或许是心理暗示,或许是杨立人早就已经对李锐进心存怀疑。总之,他有些不敢打开这个箱子。
终于做了一番心理安慰后,他伸手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一叠照片,和一个录影笔。
杨立人拿起了照片。照片并不清晰,似乎是用某个像素还可以的手机拍摄的。
拍摄的人大概不是个专业摄影,所以老人身形拍得有些模糊。不过却恰倒好处的表现了画面中,老人一脸悲伤的拿着鲜红花朵的悲伤模样。
照片的背面有乐章的字迹。
2018年11月12号,不敢相信,黄先这个人居然是真的。现在他心存愧疚,我不知道杨立人究竟知不知道这个医生也参与了其中。
黄先,那个时常劝他冷静的热心肠医生。永远的慈眉善目,在他妻子去世后,还特意空出了时间参加了葬礼。
他的脸上是沉闷的犹如暴风雨前安静的表情。
只是他眼底里的不敢置信都化为泪水,一滴滴的滴在了照片上。
这位斯文商人,很少哭。毕竟越成熟的人,越难以走到伤心处。
几张照片都是黄先与他妻子石碑说话的模样。黄先老了,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却满头华发,深情中满是伤心。难怪,杨立人之前去看陈肃芳的时候,总觉得墓前被人打扫得非常干净。看来这不是错觉,而是黄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清理。
照片旁还躺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录音笔。
杨立人拿起来,按了播放键。伴随着李锐进充满嬉笑的声音响起来时,杨立人的手僵硬了。
“杨立人真好骗!我骗了他十年,他尽心尽力的像一条狗!哈哈哈哈!”
“他老婆就是阻挡他飞黄腾达的绊脚石,我给她踢了,他还得谢谢我。”
仅仅两句话,充满了对杨立人和陈肃芳的不屑。
高静听后心口处一片冰凉,他看着杨立人心疼得厉害。
有那么一些人愿意对他人真心相待,他们甚至将红色的血、鲜活的心脏,都捧在了他人的眼前了。可是就是有人不愿意要一颗鲜活的跳动着的鲜活的生命。他们偏偏要“杀人取心”割开真心之人的胸膛、扯断他所有的血管。然后取出一颗,他们自己手能牢牢抓住的死心。
“十年啊……一纸合约还是真诚相待,难道辨认得就这么困难吗?”杨立人双手颤抖这捧着照片。
彩色照片递给他的那一刻,杨立人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是谁,毕竟十年前他是唯一能够挽救回他挚爱之人的医生。
有时候人的伤疤一直藏着会比被活生生撕开更让人觉得难受,可是伤疤真正被撕开后会有怎样的剧痛大部分的人都不愿意尝试。
杨立人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可是,高静站在杨立人边上光是看着,杨立人脸上不受控制的流露出的丝丝悲戚的情感,他的内心犹如针扎。
“别看了。”高静一把夺回杨立人手里的照片。
杨立人抬头看着高静。
高静无言地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递给了杨立人。
“先别下定论,如果你想查清楚,我们就去找他好吗?从头开始了解过去的事情,一件件捋清楚好吗?”高静说道。
杨立人尽管处于崩溃的边缘,但是习惯了克制的他,还是点点头。
他迅速走到了洗手台前用手掬起水泼在脸上。
冬天温度本就不低,水龙头里的冰水让杨立人热的发烫的脸一下就冷却了下来。
杨立人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高静看他不够又拿了几张给他。
他接住擦完后,重新戴上了他那一副细框眼镜。
那副眼镜有魔力,一戴上它杨立人整个人似乎被什么东西框了起来,失控的情绪一下就收住了。
杨立人回头时目光平淡,不惊不喜更是不悲。
他甚至嘴角都带着温柔而礼貌的招牌式客套笑容:“谢谢。”
高静看他变脸之快大为吃惊,他上下看了两遍杨立人问道:“真没事儿?”
杨立人摇头,“没事儿。”
“那就好,我们走吧。”高静深吸一口气。
杨立人抱起这些东西,拉着前方高静的手一步步走出了乐章的房子。
上车时,高静看着这些照片,心里有那么一刻说不上来的不是滋味。说她不大度也好,她有些嫉妒那个叫陈肃芳的女孩儿,享受了太多她从没有见过的杨立人的青葱岁月。
留给高静的,是一个沉稳克制的让人心疼的男人。
杨立人忽然伸手抓住了高静的手,他说道:“静静,这件事情关乎我的心结,这是我的过去。你,愿意陪我一起去面对,过去的不堪吗?”
都到这个时候,这个男人居然还注意关照着她的情绪。究竟是受到了多大的伤害,才会让他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