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权回到府中时,贴身小厮阿书便跑了过来,提醒道,“郎君,大郎君在前厅等您。面有愠色,您小心着点。”
裴权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问道,“可知何事?郎主可在府中?”
“不知。郎主也不在,夫人也去了布庄了。”阿书刚说完,就瞥见裴頠从前厅出了来,赶紧禁了声。
裴頠见裴权已在,便叫道,“逸怀,随我去下书房,我有事要问你。”
裴权对这大从兄是心存敬畏的,这在裴氏族中是常态的存在,小辈的对这个兄长莫不仰慕钦佩,同时也畏惧他,而长辈对这个出色的小辈莫不欣慰自豪,不过同时也畏惧他。因为裴頠所持的观念与世所尚的风气相反,便企图改变,让世人认识到如今尚行的风气于民于国无益。他积极推崇俭约实干,但一人的力量实在过于小,收效甚微。但他并不气馁,开始从族人推开,可奢侈之毒以深植骨髓,哪能说改便改的,屈于他的威严,多数人是当他面一套,背他面一套,所以没什么大事,谁也不愿往他跟前凑。
“是,阿兄。”裴权跟上了裴頠的步伐,向书房行去。
到了书房,裴頠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对着还在外面踌躇不前的裴权,沉声道,“逸怀,快进来,将门关好。”
裴权听得出裴頠心情不好,赶紧将门关好,对裴頠恭敬道,“阿兄,可是有要紧事寻逸怀?”
裴頠剑眉一挑,冷声道,“你还不知何事?那郭彰都告到陛下跟前了,你还问何事?”
裴权听此,知是晌午街上之事,不想郭彰竟这么快就告到了皇后那里,像他那等小人,定又是添油加醋,挑拨离间之能事,在这关头,实在于太子不利,这事做得也确实欠考虑。
“怎么不说话?让你在太子身旁,便是要让你阻止他干这些蠢事,而你看看你做了什么。”裴頠见裴权不说话,不由加大了声音。
今日他与张华正协助陛下批改奏章,皇后携着那流着鼻血的郭彰气冲冲向陛下问罪来,数落着太子的诸多不是,说他当街与男子搂搂抱抱,还对郭彰这个国舅拳打脚踢,全然不将她这个母后放在眼里云云,如此不孝无礼,实在有损一国太子之名,请求陛下废除他,改立她腹中之子。
陛下痴愚怯弱,若非他跟张华极力反对,引经据典加以驳斥,恐怕那废立的圣旨早下了。
他以为这几年太子收敛学好了,哪想一不注意就捅了一个大窟窿。
“阿兄,逸怀知错。既事已发,阿兄要打要罚,逸怀决不说二话。但请阿兄告知事态,好出应对之策。”裴权也知事严重,恳切道。
裴頠也知不能全怪他,虽有失职,但也责不在他。太子他是不能去责问的,所以只能来责问裴权,更重要的是让他了解清楚情况。
裴頠叹了口气,平了怒火,无力道,“皇后想让陛下废了太子,我与司空大人力保了太子。近日不要让太子再做出格之事。记住,不能再让皇后她抓到任何把柄。看着点太子。逸怀,你随侍太子已有些时日,应对其性格了解得比较深,且太子对你也甚信任,你定要做好本分。”
“逸怀,尽力而为。”裴权听完裴頠的话,心里一惊,这恶后竟这般有恃无恐,直接要求陛下废立太子,看来他们的计划应当提前了,自己得赶快去告知子扶,好做打算。
裴頠见裴权面色凝重,知他也清楚事态的严重,于是放软了语气,温声道,“逸怀,这大晋的江山将来是要交与太子的,你要好好辅佐他,莫走了歧路。”
“逸怀定遵兄命,尽力辅佐太子。”裴权恭敬道。
裴頠看裴权恭敬的模样,甚觉无趣,他也知他们畏惧于他,他们兄弟也鲜少闲谈,兄弟之情薄淡,想着既来了,不若留下一起用晚膳,促进情谊,便对裴权道,“你先退下吧。我今日在府中用晚膳,你去吩咐一下。”
裴权听此,有些受宠若惊,裴氏一族子弟众多,他父亲虽也是直系亲族,但因只喜爱画画,玩物丧志,不求进取,很是不受待见,与兄弟父母疏离,到他时,基本不与他们往来,而裴頠不仅是族中嫡长子,在朝中更是位高权重,由是地位极高。而自己才能一般,又不求功不求名,一直居太子詹事之位,政绩平平,毫无可取之处。突然得裴頠青睐,怎不让他惊讶?
“哦,好。逸怀这就让人去厨房说一声。”裴权开心道,他一直钦慕这个大从兄,无论文采、政治才能,还是为人处事,都让人赞叹钦羡。可以说裴頠是裴权从小到大最喜欢最敬佩的人。
“嗯,去吧。听闻你也喜欢下棋,等下我们兄弟二人去下一盘可好?”裴頠见裴权面有激动之色,心下悦然。
“阿兄想下棋,逸怀自当相陪。”
裴权说完,二人皆笑了起来。
裴权出了裴府便立马向东宫奔去。
而此时冷子扶跟司马遹还在熟睡当中,裴权急忙忙来到太子寝宫,见傅一在门外守着,便问道,“傅公公,青思公子可醒了?”
傅一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詹事大人。青思公子还未醒,且太子也在里面歇息。请詹事大人莫喧哗。”
“既都在,那更好了。我有急事找太子殿下跟青思公子,傅公公,烦你进去通报一声。”裴权知道事态紧急,必须立马商讨应对之策。
傅一看着裴权着急的模样,再想想房中二人之态,他现在进去无疑于寻死路。
裴权看傅一为难的样子,便道:“我也不为难傅公公,我自己来,有什么罪我一人承担。”
说罢,正要敲门,只听得冷子扶问道,“门外可是逸怀?何事这般吵闹?”
司马遹迷蒙着睡眼,仍躺在冷子扶怀里,他现在一动也不想动,对外面的声响虽生气,却连发脾气的气力都没有了。
“是,子扶。事关太子,耽误不得。”裴权止了动作,急忙道。
冷子扶听此知定是极要紧之事,不然裴权不会这般急冲冲,丝毫不顾礼节。但看他们二人,此时还真不好见人,左看右看,都寻不得自己的衣服,想来是让下人拿去洗了。“逸怀,你先稍等片刻,待我穿戴一番。”
冷子扶说着就要起床,被司马遹拉住,“青思,不要理他。”
司马遹一动那里就如撕扯了般痛,痛得他脸都皱成了一团,嘶了一声。
冷子扶见此,立马止了动作,让司马遹躺好,“熙祖,你躺好。不要乱动,我也不走。”
冷子扶想着让傅一去取一些膏药给司马遹止痛,防止它发炎,但想到裴权在外面火急火燎的,自己还是等下再替熙祖上药好了,便对外面的裴权喊道:“逸怀,你进来吧。记得将门关上。”
裴权刚没听到太子的声音以为只有冷子扶一人,毫不避讳地走进寝室,正要开口,见到太子正躺在冷子扶臂弯上,面上红润,而冷子扶半侧着身,要起不起的,露在外面的肌肤红点斑斑,一室的旖旎风光。
吓得裴权赶紧转过身去,闭着眼睛,小声道,“非礼勿视。”心里则是一直在说,自己这回惨了。
冷子扶看裴权那模样,甚觉好笑,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将衣服穿好,半靠在床沿,替司马遹掖好被子,而后对裴权轻笑道,“逸怀,可以转过头来了。”
裴权慢慢地转过头去,见冷子扶已系好衣服,但太子仍闭着眼睛,紧靠着冷子扶。还好屋里暖和,不然这样的天,按冷子扶这般穿可不得冻坏了。
冷子扶见裴权眼睛看看太子又看看他,脸上甚是为难,于是道,“无妨。逸怀,你快快说何事?这般紧急。”
裴权听此也就放了心,立马将裴頠所说之话一字不漏地告知冷子扶。
冷子扶听完,皱着英眉,思索了一番后,道:“逸怀,你等下召集东宫上下管事的,让他们从严约束底下的人,若谁做出有损东宫之事,严惩不贷,可先斩后奏。还有,让负责各项事务的直接负责人近期不用派人来汇报情况,特别是负责兵器跟招收流民这两处,让他们小心行事,不可暴露。另外……”
司马遹听完裴权的话,虽没有睁开眼,但身体气得颤抖。他不想生事,但那人也不会放过他。
冷子扶感受到司马遹身体在颤抖,忙止了话,轻抚着司马遹的脸,急急问道,“熙祖,可是还痛?我这就让去取些伤药来。”
正要向外面叫人,被司马遹伸手捂住了嘴,只见司马遹眼里带着迷恋看向他,而后道:“我没事,青思。此事要紧,你还是赶快安排,好让裴詹事去准备。”
“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若还有其他的,待想好再安排也不迟。”冷子扶对司马遹温和道,后转向裴权道,“逸怀,你先按我说的去做,待需要补充的,我会让人去叫你的。你先下去吧。”
裴权待得可是浑身不自在,这两人恩爱如此,关键还是两男的,这冲击实在有点大,更可怕的是他发现太子是下边的那一个,也不知事后太子会不会杀人灭口,今日遇到的怎都是糟心事。裴权心里那叫一个苦,听冷子扶让他先去,说了声好便迅速离开,像后面有火烧般。
冷子扶待裴权走后,喊了傅一去取伤药。
而后轻抚着司马遹的发,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不会让他的熙祖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