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瞻等离城越来越远,所走的道路也越来越偏僻,他们已经走了快一天了。
楼七在车里坐得闷,便拉了阮瞻到车外,将阿喜跟丁武都赶进了车里。
阮瞻与楼七相处时很开心也很舒服自在,便由着楼七去,自己也乐在其中。
“阮瞻,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楼七很随意地笑问道,但他的耳朵都竖着,神情也专注地看着前方。
“我?一架琴,一间屋便足已。楼七,怎么突然这般问?”
阮瞻双手撑在车板上,向后微仰,一脸恬淡。
楼七转头看向阮瞻,这般容易满足,那为什么还要入朝为官呢?
是啊,为什么呢!这西晋多少如阮瞻一样不得已的,不愿也得愿,有得选么?魏晋风流,不过被逼无奈。
楼七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是傻了么?竟问出这样的话。
阮瞻见楼七侧着脸看向自己,但又不说话,而脸上是自嘲的笑,莫不是勾起了过往的伤心事?
“楼七,你可有什么心事?”
回过神的楼七,对阮瞻笑了笑,眼里满是疼惜。
“我只是想,阮瞻这般容易满足,可真好养。要不以后我们一起随便寻个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弹琴,我煮酒,笑谈世间,岂不快哉。阮瞻,你可愿?”
“若是到了那日,楼七莫忘了今日之言。定要邀我一道。”
阮瞻只当楼七一时兴起,说说罢了,便也没放在心上。
楼七见阮瞻神情恬然,侧着头看那夕阳美景,心知他并没有将他的话当真,也好,因为他也不知是否可以做到,历史,他能改变么?
橘红的夕阳将那一片山笼了进去,铺了一层金色霞光,美得让人窒息。
阮瞻静静地看着那夕阳美景,而楼七则看着夕阳下一脸恬然的少年。
车里的丁武见他们没有说话了,便探出了头来,道。
“郎君,我看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快些赶路,找个地方歇息。”
说完便钻了出来,跳下牛车,对着前面骑马的护卫喊道。
“你们二人去前面看看,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
“诺,丁领头。”
楼七将缰绳递给阿喜,也跳下了牛车,走到后面牵了两匹马过来。
“阮瞻,骑不骑马?”
阮瞻摇了摇头,笑道。
“楼七,我可不会骑马。”
楼七向后面一护卫招了招手,那护卫小跑了上来,接过楼七递来地缰绳,将马牵走。
“没事,上来。我教你怎么骑。”
楼七翻上马背,伸手对着阮瞻邀请。
阮瞻见楼七兴致勃勃,不想扫了他的兴,况且一天都在牛车上,身子都坐得僵了,便欣然将手放在楼七手上,借他的力登上了马背,坐在楼七前。
楼七望着阮瞻俊美的侧颜,心里很是满足,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抓紧马毛,我们走咯。驾……”
一声落,那马带着二人飞奔向前,扬起了一路的尘土。
阮瞻被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这种飞奔的快感是他所从未体验过的美妙,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似的,无拘无束,好不自在。
梁月默掀开帘子,望着楼七远去的身影,打了个哈欠,她今天睡了整整一天,这牛车睡起来虽没有床舒服,但好在路还平坦,不颠簸,也勉强能睡,这一睡就睡到了日落。
要不是楼七那一声愉悦的“驾”,估计她还会继续睡。
梁月默跳下牛车,伸了伸腰,还是硌人得很,这一觉睡起来,身体像被人揍了般,哪都酸痛。
队伍行驶得实在慢,跟蜗牛爬似的。
梁月默走到了阿喜车旁,跳了上去,向帘子看了看,问道。
“你家郎君在歇息吗?”
“没有。跟楼公子骑马去了。”
阿喜闷闷不乐地道,有了楼公子,郎君现在都不需要自己了。
梁月默见阿喜一副黯然的模样,心想这孩子可能看出了什么,一时难以接受,才这般低落。
“阿喜,你觉得你家公子跟楼公子在一起好吗?”
“郎君现在不就跟楼公子一起吗?都不要我了。”
梁月默听完,无语,原来是因为阮瞻跟楼七一道,冷落了他,才这般低落。这孩子真是纯得可以,也只要阮瞻这般的人才能养出阿喜这样一个心性纯良的小厮。
不过也是,阿喜跟了阮瞻那么多年,且阮瞻又待他如亲弟,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人分去了阮瞻的关注,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自是心中失落。
“阿喜,你家郎君待你如亲弟,怎会不要你了。你家郎君难得有人能让他开心,你不替他高兴吗?”
梁月默慢慢开解道,阿喜也不过十四的少年,这在现代才上初中,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
且阿喜生得讨喜,性格又开朗,还有些孩子气,梁月默自是很喜欢他,将他当成弟弟看待。
“我当然替郎君高兴了。郎君高兴,我就开心。”
“那你为什么还闷闷不乐?”
梁月默摸了阿喜的头一下,笑着道。
那是因为他亲眼看到郎君亲了楼公子,他怎么也想不透郎君为什么会喜欢楼公子,关键是男的,虽然时下盛行养男宠,但亲眼所见还是难以接受。算了,只要郎君高兴就好了,管他是男还是女,嗯,对的,只要郎君好就好。
这般想,阿喜心中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这时,那两个去探路的护卫骑马回来了。
“丁领头,前边不远处有一村子,离这三里左右。”
“嗯。你们二人前边带路。”
丁武调转马头对着众人道。
“大家加快步伐,到前边村子休整过夜。”
“丁大哥,郎君他们还没有回来呢。我们不等等他们吗?”
阿喜见大家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急急问道。
“阿喜,不用担心。楼公子会找到的,那是这里最近的村子。他们会知道的。”
丁武是见过楼七不凡的身手的,且也看得出他对郎君很上心,自是不会让郎君受伤的。
那边,楼七与阮瞻早到了村子。
二人牵着马,信步走到村口的杨树下,将马栓好。
楼七就直接躺在了草地上,而阮瞻坐在了他旁边。
马儿在旁边吃着草,发出哼哼的响鼻声,风一阵一阵吹,带着凉意。
这时,一健壮的男子挑着两捆柴走了上来,见楼七他们停在村口,便停下脚步,问道。
“二位公子,可是要进村投宿?”
阮瞻站了来,微笑道。
“这位大哥,我兄弟二人正是要寻地方借宿一晚。”
这男子年纪约摸三十左右,身材高大健壮,眉黑而粗,眼如炬,神色坚毅,着一粗布短装,那模样不似中原人。
“若二位公子不嫌弃,可到我家中暂住一晚。”
男子不露声色地打量着阮瞻,看穿着应是哪个世族郎君,模样倒是俊美非凡,气质也出尘如仙,想应是高门世族子弟。
楼七听二人对话,也坐了起来,见那男子在打量阮瞻,不悦地看了过去。
那男子见楼七看来,也看了过去,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跟恐惧,怎有男子生得这般好看,但又通身的杀气,连眼神都带着寒意。
杜赋不着痕迹移开视线,对楼七微微一笑,说道。
“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说着便弯腰去挑那两捆柴,脚步顿了顿,似乎很吃力。
楼七一直盯着杜赋的一举一动,这人绝得不是一般的打柴人,刚与他视线对接,竟也能神色自若,不露痕迹移开视线。
杜赋自是知楼七在观察他,才有了刚才弯腰挑柴一幕。
这时,丁武他们也驱车行了来。
“郎君,楼公子。”
楼七视线又扫了一眼杜赋,只见杜赋嘴角微翘了一下,甚是自若,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杜赋察觉到楼七的视线,抬头看向他,礼貌性的笑了笑。
阮瞻向丁武摆了摆手,转身向杜赋问道。
“兄台,他们是在下的家仆,他们可以睡在车上,只是车中有一女眷,不知兄台家中厢房可有多余?或是这附近可有客店?”
“公子不必担心,村中老少皆是好客之人,一户住一人,绰绰有余。公子不必担心,且这除了我们村,十里八里再无他店。天色已晚,公子还是莫赶路得好,这附近山中时有大猫出没,夜间行路甚是危险。”
楼七望了一眼那村子,只见草垛成堆,几家炊烟袅袅。
“那叨扰兄台了。”
楼七见阮瞻应答了,也不便说什么,且看看这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一队人便随杜赋进了村,一路走来,所见皆为男子,不见孩童跟妇人。
丁武与楼七对视了一眼,紧跟阮瞻身旁,梁月默也出了牛车随他们一道。
阮瞻等随杜赋停在了一处简陋的土房屋前,一拄着拐杖的老者走了出来,看了阮瞻他们一眼,然后用破铜般沙哑的声音说道。
“琅子,他们是何人?”
杜赋将柴放在强边,上前扶过老者的手,道。
“阿父,他们是过路的行人,来我们这借宿一晚。”
“那还不将公子请了进去。”
杜赋向阮瞻他们歉意地笑了笑,道。
“几位公子,请进。这是家父,屋舍简陋,几位公子莫嫌弃。”
四个护卫及马车夫将车马停妥,便在一旁看守,而丁武跟阿喜随阮瞻他们进了屋。
屋中甚是简陋,一土炕便占了一半,上面一床薄被整齐地叠放一旁,床沿放了一盘玉米粒,上面有两根掰一半的玉米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