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贾谧与司马遹受伤的事,秋猎也就不了了之了,惠帝宣布打道回宫,派了裴頠协助廷尉彻查此事。
司马遹当天就醒了,只是贾谧还在昏迷,而太医也下了病危通知,一时贾府都沉浸在了悲伤里。
冷子扶心思沉重地走进了司马遹的寝宫,他还不能下床,因为左脚小腿的伤口很深,虽消毒处理了,但到底伤到了筋肉。
“青思,你来了。贾谧怎么样,还没醒吗?”
司马遹靠在床沿正看着书,见冷子扶进来,便放下书,问道。
“没有,还在发烧。太医说如果今晚退不了热,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冷子扶倒了一杯水递给司马遹,在他的床旁的墩凳坐了下来。
听说贾后已经斩了四个太医,整个皇宫的太医现在都在贾府中,也在民间贴出了通告,寻找民间医者,谁能使贾谧退热便能得高官厚禄。
司马遹听后,眼睛不由酸涩,缓缓闭上后又睁开,自己不是一直都希望他死的么?但也不是现在死,因为他可不想带着对他的愧疚活着,一直记得他,那可真糟。
“熙祖,你可以告诉我那日发生了什么吗?你们为何会遭狼群围攻,贾谧为什么会中箭?”
冷子扶见司马遹听到贾谧可能醒不了,眼眶都红了,竟替他伤心了起来,他想可能贾谧受伤与司马遹有关,除了他们二人,谁也不知他们遭遇了什么。
“我也不知为什么狼群会来围攻我们。我们一路猎杀,不知不觉就出了皇家秋猎的范围。刚开始,我以为是贾谧设的局,因为那些狼竟不去追载了许多动物尸体的马,反围攻起了我们。但贾谧也处在了危险里,且一直保护我,有好几次,我差点就成了狼口的肉,都是贾谧救的。也不知什么时候,飞了一只箭,直冲着贾谧,但那时他是可以躲开的,虽然那箭来得猝不及防,可他没有躲,反迎了上去。因为他一躲开,中箭的便是我。”
司马遹话里带着颤动,他怎么也没想过贾谧会不顾自己的生命,反顾着他。他不是一直都与他为敌么?一直对他不恭敬甚至侮辱他,嘲笑他这个太子么?怎么会救他。
“青思,如果不是他,现在躺在床上不醒的便是我。我一直都希望他死,但现在我希望他醒过来。我不想一直都记得他,你知道的,我讨厌他,而他也讨厌我。”
冷子扶听完,也是惊讶不已,这实在出乎意料,贾谧会不顾自己的生命反去救熙祖。
然这样的话,那狼群以及那箭都是有人已设好的,只是针对的是贾谧还是司马遹,还是他们两人?
那日撇见的两个黑影,想开便是射箭之人。他们是受何人之命?
“熙祖,他不会有事的。且这也不能怪你,你也不要自责,养好伤。现在我们最要紧的是查出是谁想杀你们,除了这危险。他们在暗处,而我们在明处,若是不除,你们依旧会有性命危险。”
冷子扶坐到了床沿,将司马遹拥进怀里,神情担忧,柔声安慰道。
“太子殿下,太子妃求见。”
郭旭尖细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他是司马遹的贴身侍宦,原是跟这董猛的,后来被贾后派给到了东宫,贴身伺候司马遹。其实就是来谄媚误导司马遹,将他带坏,同时监控他,将东宫发生的一切都传入宫里,让贾后可以随时掌控司马遹的一切。
“让太子妃进来。”
司马遹听是王惠风,本不想理的,但是青思执意让她进来,言她也是因为担忧他,且她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应当要好好待她尊重她。
青思也不是第一天说他了,他也知道他说都是对的,这太子妃虽是贾后硬塞给他的,相貌平平,但是自来了东宫,便一直恪守己份,安安静静打理府里,即使他一直冷落她甚至让她难堪,她也不曾埋怨半句。想来自己也实在没有风度,为难于一女子,且也不是她的错。
王惠风红着双眼走了进来,身后跟婢女六出,她手里提着一时盒。
王惠凤见司马遹脚上缠满了布,而身上也缠了不少,不由心疼,眼里蓄了泪,向司马遹微微欠身行礼。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本太子没事,你不用担心。”
司马遹见王惠风见他受伤,眼都红了,声音不由也柔和了些。
“太子殿下,这是妾身亲自熬的滋补汤。”
王惠风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汤,带着希冀望向司马遹,希望他可以喝了它,难得见他态度柔和。
“嗯,你先放在桌上吧。本太子等下就喝。太子妃若无事,可先退下,本太子与青思还有事要商量。”
“是,太子殿下。妾身先退下了,请太子殿下多保重身体。”
王惠风将补汤递给了婢女六出,望了一眼床旁的冷子扶,对司马遹又欠身行礼,温柔道。
“本太子会注意的,太子妃也莫要担心。”
王惠风还未走出去,贾后就带着人怒气冲冲地推门走了进来。
王惠风先是一愣,见是贾后,忙屈身行礼道。
“儿媳见过母后。”
而冷子扶也连忙行礼,“臣见过皇后。”
司马遹先是脸一白,而后也道,“儿臣见过母后,请母后竖儿臣不能下床相迎。”
董猛也搬来了一张靠椅放在离司马遹不远处。
贾后甩了一下衣袖,气冲冲坐下,对着司马遹冷笑道。
“太子可是好大的架,什么时候将本宫放在眼里了。”
尔后对着还保持行礼姿势的冷子扶及王惠风,摆了摆手,“你们都起来。”
司马遹不知贾后为何而来,但见她怒气冲冲,语气冰冷,怕是没好事,只是什么时候这般明目上门问罪,全不顾以前营造好的慈母形象。
“儿臣不知母后为何这般生气,儿臣一直对母后是孝敬有加,不敢松怠。”
“本宫问你,你为何要与贾常侍比箭术,又为何被狼群围攻,他又为何受了箭伤?这难道不是你看本宫不顺眼,欲借此杀了渊儿。”
贾南风站了起来,怒瞪着司马遹,语里竟是威怒跟质问。
她刚听到是司马遹挑起的事端,才让贾谧受了此等重伤,到现在都还未脱离威胁,再想到他们二人的不和,不由怒上心头,心想这莫不是司马遹故意设计要杀贾谧,让自己受伤只是为了好摘出来不让人怀疑到他。
她想到这,便气得浑身发抖,再看贾谧还未醒,便只想着找司马遹质问,为贾谧出气。
“母后,儿臣不曾想过要害贾常侍。请母后明鉴。”
司马遹听完贾后质问的话,心里更是冷了,对贾谧的愧疚也少了些,呵呵……到底谁才是太子?自己的母后竟为了一个臣子来质问责备他。
冷子扶实在听不过,站了出来冷冷道。
“皇后娘娘,臣找到太子跟贾常侍时,贾常侍已受了箭伤,而太子也受了伤,但是仍保护着贾常侍免被狼攻击。”
“你一个嬖宠竟敢自称臣,还敢顶嘴。这般不知礼,来人,给我拖出去杖打三十打板。”
贾后见竟然有人敢站了出来,替司马遹说话,更是生气,好啊,主子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下人都敢跟她顶嘴了,她不好好治治,还真当她不敢动他了。
“母后,青思不知规矩,顶撞了母后,请母后高抬贵手。儿臣愿受罚。”
司马遹听到贾后要杖打冷子扶,不由心慌,这三十打板下去青思可能连命都没有,忍着疼,忙跪了起来恳求道。
贾后也自知这次上东宫质问鲁莽了,还好这里都是自己的人,不怕传了出去,不然那些朝上那些顽固的人要该上奏骂她了。但既来,便没理由不为渊儿出口气,虽不能真拿他怎么样,但也可下下马威,让他不敢再针对渊儿。
“好,既然太子也认罚。本宫也非不讲理之人,况太子还是本宫的皇儿。只是太子此次实在鲁莽,本宫也是恨铁不成钢,先罚你一个月禁闭,扣一个月俸禄。待事情查清楚了,本宫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儿臣谢母后。”
等贾后走后,冷子扶赶紧上前去查看司马遹的腿,渗出的血已染红了缠着的白布,忙让人叫来了太医。
其他人早让司马遹给秉退了下去,王惠风带着满心的担忧出了司马遹的寝宫,行至后园时遇到了蒋美人。
“妾身见过太子妃。”
梁美人并没有行礼,直直站着,语气不咸不淡,嘴角带着自得跟嘲笑,还有一丝嫉妒。
是的,她在太子回府时便去探望,却被拒在了门外,而这个一直不得宠的太子妃,太子竟让她进去探望,这让她心里实在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