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表，四点二十五分："时间不多了，你们在外面接应。如果半小时后我没出来，或者里面有爆炸声，你们就配合警方强攻。记住，优先救人，不要管我。"
"林哥——"
"这是命令。"林枫打断李强，语气不容置疑，"李强，你是巡视组的人，要听我的。刘参谋，老张，你们是军人出身，应该知道服从命令的重要性。"
说完，他举起双手，慢慢向工厂大门走去。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即将上刑场的囚犯。
李强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林哥这是拿命在赌啊。"
"不是赌。"老张说，他见过太多生死场面，"是责任。当领导的，关键时刻不能怂。林主任这样的领导，值得跟随。"
两个守卫看到林枫走近，立刻端起冲锋枪。
那是AK-47，苏制的，枪身有些旧，但保养得很好，一看就知道经常使用。
"站住！"其中一个守卫用蹩脚的中文喊道，"你是谁？"
"我是林枫，来谈判的。"林枫大声说，双手举得更高，"你们老板在等我。"
守卫用对讲机汇报了几句，说的是缅甸话，林枫听不懂。
片刻后，对讲机里传来回复。
"过来，手举高点。"守卫招手，枪口始终对着林枫。
林枫走到门口，两个守卫立刻围上来。
"搜身。"
林枫站着不动，任由他们搜索。
一个守卫从上到下仔细搜了一遍，连鞋子都脱下来检查了。
确认没有武器后，他对另一个守卫点点头。
"跟我来。"那个会说中文的守卫说。
工厂里很暗，只有几盏昏黄的灯。
地上到处是垃圾，有些地方还有积水，散发着恶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血腥混合的味道，让人作呕。
墙上有很多涂鸦，看不懂是什么文字，可能是阿拉伯文，也可能是其他什么文字。有些地方的墙皮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
走廊很长，拐了好几个弯。
林枫默默记着路线，这是习惯，也是本能。
万一要逃跑，知道路线很重要。
终于，他们来到一个大车间。
这里原来应该是生产车间，有很高的天花板，还能看到生锈的吊车轨道。
地上有些机器的底座，但机器已经搬走了。
高铮被吊在横梁上，双手反绑，脚尖勉强能碰到地面。
这种姿势会让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手腕和肩膀上，时间长了会造成严重的损伤。
他的脸肿得变了形，左眼完全睁不开，右眼也只有一条缝。
鼻子明显是断了，歪向一边，鼻血已经凝固，在脸上形成暗红色的痕迹。
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红了大半，有些地方还在渗血。
能看到几处刀伤，虽然不深，但很长，明显是故意折磨。
小张躺在地上，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小腿骨明显断了，白色的骨头刺破皮肤露了出来。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都是冷汗，嘴唇发紫，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他的呼吸很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每呼吸一次，他都会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小赵靠着墙坐着，左臂软软地垂着，应该是脱臼了，也可能是骨折。
他的两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个调色板。
他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高铮！"林枫快步走过去。
看到林枫，高铮艰难地抬起头，用尽全力想说话。
"别......别过来......"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是......陷阱......"
"闭嘴！"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一脚踢在高铮肚子上。
那一脚踢得很重，高铮整个人都晃动起来，绳子发出吱吱的声音。
高铮闷哼一声，一口血喷出来，溅到地上，有些溅到了大汉的鞋子上。
"妈的，弄脏老子的鞋。"大汉又要踢。
"住手！"林枫怒吼，声音大得整个车间都有回音。
大汉停下脚，冷笑着看着林枫："怎么，心疼了？"
他走到林枫面前，个头比林枫高一个头，体重至少是林枫的两倍："你就是林枫？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瘦得跟猴似的。"
林枫没理他，目光越过他看着高铮："高铮，坚持住，我来救你们了。"
"哈哈哈。"大汉大笑，口臭扑面而来，"救人？你拿什么救？就凭你这小身板？"
这时，墙上的音箱传来K先生的声音："林主任，欢迎来到我的地盘。"
声音经过处理，听起来有些失真，但依然能听出其中的得意。
林枫抬头看着墙角的摄像头，那是个球形摄像头，可以360度旋转："K先生，放了他们。你要的是我，跟他们没关系。"
"哈哈哈。"K先生大笑，笑声在音箱里显得格外刺耳，"林主任，你把我当三岁小孩？放了他们，你还会乖乖就范？"
"你想要什么？"林枫问，他知道必须先稳住K先生，拖延时间。
"很简单，你死，他们活。"K先生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有三十秒考虑。"
车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小张痛苦的呻吟声。
林枫深吸一口气，他必须打破K先生的节奏："K先生，你输了。"
"什么？"K先生的声音有些诧异。
"瑞士政府已经同意配合我们的行动。"林枫盯着摄像头，一字一句地说，"四十分钟后，这里会被包围。特警、武装警察，还有军队。你跑不了的。"
音箱里沉默了几秒。
在宝丽嘉酒店的总统套房里，K先生的脸色确实变了。
"他在诈我们。"赵天宇说，但声音有些颤抖，"瑞士是中立国，不会管这种事的。"
"你在诈我。"K先生对着话筒说，但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自信了。
"韦伯市长一个小时前签署了行动命令。"林枫说，"不信你可以打电话确认。警察局长汉斯，国防部的施耐德将军，他们都在调集人手。"
K先生看向"林永泰"："老林，你怎么看？"
阿成装出林永泰的表情，皱着眉头："不可能吧。韦伯不会为了几个中国警察得罪我们。他每年从我们这里拿多少好处？光我一个人就给了他两百万政治献金。"
"可如果是真的呢？"赵天宇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爸爸说过，林枫这个人很难对付，他不会无的放矢。"
"就算是真的又怎样？"K先生冷笑，重新恢复了自信，"大不了同归于尽。工厂里有五百公斤TNT，够他们喝一壶的。"
他对着话筒说："林枫，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怎样？工厂里到处都是炸药，只要我按下按钮，轰的一声，方圆五百米都会变成废墟。你想为你的同事陪葬吗？"
林枫心里一沉。
他早就猜到K先生会有这种准备。
这些亡命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废弃工厂的大车间里，林枫站在那里，听到K先生说起五百公斤TNT的时候，心里快速盘算着。
五百公斤TNT，如果真的引爆，方圆五百米确实会被夷为平地。
"K先生，你在诈我。"林枫盯着墙角的摄像头，声音很平静，"五百公斤TNT？你以为我会信？"
音箱里传来K先生的冷笑："不信？要不要我让你看看？"
"不用了。"林枫说，"就算你真有炸药，也不敢引爆。"，林枫继续说"而且，林永泰在瑞士经营了二十多年，家大业大。他会允许你在苏黎世搞出这么大动静？瑞士可不是缅甸，这里是法治国家。"
音箱里沉默了几秒。
"你很聪明。"K先生的声音传来，"但聪明人往往死得很快。"
宝丽嘉酒店总统套房。
K先生叼着雪茄，盯着监控画面上林枫愤怒的表情，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把雪茄从嘴里拿下来，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水晶烟灰缸里。
"看看，这就是Z国最年轻的巡视组主任？"赵天宇端着酒杯走过来，酒杯里的威士忌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动。他站在K先生身后，眯着眼睛看监控，"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分分钟落入我们的圈套。"
"你懂什么。"K先生重新把雪茄叼在嘴里，"能当上巡视组主任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你看他虽然愤怒，但眼神还是很清醒。这种人最危险，因为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冲动，什么时候该冷静。"
赵天宇撇撇嘴："你太高看他了。我爸说过，林枫就是运气好，抱上了苏庆阳的大腿。要不是苏庆阳罩着他，他算个屁。"
"你爸？"K先生转过头看了赵天宇一眼，"你爸要是真有本事，怎么会让你跑到瑞士来避难？"
赵天宇脸色一变，刚要发作，但看到K先生冰冷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K先生说得对，父亲确实失算了，不然自己也不会狼狈逃到瑞士。
"林永泰"坐在沙发上，用食指推了推眼镜——这是林永泰的习惯动作，阿成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先是看了看手表，然后不慌不忙地从西装内袋拿出手机。
"你们别吵了。"阿成用林永泰的语气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情况汇报给李书记。"
他拿出手机，对准监控屏幕开始录像。
录制的时候，他特意调整了角度，让画面更清晰。
手机是最新款的苹果，林永泰一直用这个牌子，说是加密功能好。
"老林，要不要现在就一枪崩了他？"K先生吐出一口烟雾，烟雾在空调风的吹动下慢慢散开。
阿成摇摇头，继续录制视频，录制的时候微微偏着头——这个角度能避开监控屏幕的反光。
他一边录，一边观察着画面里林枫的表情变化。
"别着急。"阿成放下手机，开始编辑视频，"我得把这视频发给周成，让李书记做最后确认。你也知道，李书记这个人做事向来谨慎，没有他的明确指示，我们不能擅自行动。"
"谨慎个屁。"赵天宇不屑地说，"就是胆小。要是我，早就让人一枪毙了林枫。"
"所以你只能当赵公子，当不了李书记。"K先生冷冷地说。
阿成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专心编辑着视频。
他把关键的几个画面截取出来，特别是林枫愤怒的表情和高铮被吊起来的镜头。
这些画面最有说服力，能让李清河相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视频编辑完成后，阿成打开加密软件。
这个软件的图标很普通，看起来像个计算器，但实际上是林永泰专门用来联系周成的渠道。
他输入密码，第一次故意输错了一个数字。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阿成皱了皱眉，这是林永泰的另一个习惯——第一次总是会输错密码，然后会小声骂一句。
"该死的，又输错了。"他小声嘟囔着，重新输入密码。这次是正确的：LYT19701015。这是林永泰的生日加上他母亲的忌日。
软件打开了，界面很简单，就是一个聊天窗口。
"鱼已入网，候李书记指示。"阿成打出这行字，措辞很谨慎。不能太直白，但也要让对方明白情况。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然后附上视频，点击发送。
发送的进度条慢慢走着，阿成盯着屏幕。
视频有点大，需要一点时间。
"发完了？"K先生问。
"正在发。"阿成说，"网速有点慢。"
"瑞士的网速还慢？"赵天宇笑了，"这可是全世界网速最快的国家之一。"
"加密传输会慢一些。"阿成解释道，"安全第一。"
终于，进度条走到了百分之百。"发送成功"几个字跳了出来。
K先生放下雪茄，拿起另一部手机。
"既然要等指示，那我就先好好玩玩这个林枫。"K先生拿起手机。
"鬼手。"K先生的声音很平静。
"老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去会会工厂里那小子。"K先生说，"记住，我要活的，别玩死了。"
"明白。"鬼手的回答很简短。
"还有。"K先生补充道，"让他吃点苦头，但别打坏了脑子。我还要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
"知道分寸。"
电话挂断了。
K先生把手机放在桌上，重新拿起雪茄："鬼手出马，林枫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