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都是在苏木城做生意的，互相也卖几分面子，像戏凤楼这种地方，有暗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在打点了一番之后，我和小桃坐进了暗室里，隔着薄薄一堵墙听着隔壁亲昵的调笑。
“长欢，怎么样，我的主意不错吧。”一道娇媚的女声响起，仿佛一双妥帖的小手，挠的人心里直发痒。
“成了，那玩意果然好用，她近来时常感觉身体疲累，已经放权，把生意都交给我了！”长欢的声音带着克制不住的欣喜。
好嘛，原来药，也是从这阮宣素手里拿的。
“记得啊，用完再来找我要，这药得连着吃才有效果，那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呢，不仅能保证你家夫人生个男孩，还有助眠的效果，让她没有精力管你。”女子的声音甜如蜜糖，说出来的话却实在不太中听。
“喂给她吃了的。”长欢的声音有些犹豫：“这药会不会伤身体啊，我夫人她向来体弱…”
“放心好啦，绝对没问题，这药啊，只会让她替你生个大胖小子，等她有了孩子，就只会一心顾着家里了，她要是不愿意，想个法子除了便是，毕竟有了新的继承人，也就用不着她了，只要教好了这孩子，沈家的生意嘛，自然也就是你姓顾的了。”
听闻此言，我顿觉恍如雷劈，怪不得上一世明明是个男孩，大夫来诊脉时却都恭贺我喜得千金，原来问题是出在此处了，想到湖水之上那无力挣扎的小手，我颤抖着摸上肚子，腹中的小生命也仿佛知我心意，轻轻回了我一脚。
这本该是个活泼健康的孩子，却被这不知所谓的药给害成了那副模样，阮宣素，顾长欢，这一次，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响起，我知道，这对狗男女是在急着办正事了，女子的声音也愈发娇柔，媚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妾福薄，服了虎狼之药坏了身子，这一生怕都没有自己的孩子了，只盼郎君怜惜，事成之后能带我回去，好让我有个容身之处，宣素一定会好好服侍你，教好小公子的…”
女子声音越说越低，紧接着响起的是长欢的声音，我听见他一边动作，一边急促的喘息：“宣娘，好宣娘…事事都替我想的周到，真是一朵解语花，放心吧，只要你听话，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乖心肝，腿儿抬高些…”
女子故作害羞：“讨厌，你舍不得欺负你家夫人，就忍心折腾人家。”
长欢嘁了一声，颇为不屑的样子：“她一心忙着出去做生意，一个女人家天天在外头抛头露面，在床上就是个木头美人，远不如你可怜可爱，好宝贝，再让我亲香亲香…”
我捏紧拳头，忍住胸口泛起的恶心，好个顾长欢，在我费尽心思稳住家业时，他只觉得我抛头露面让他没了面子，就没想过若不是做了我沈家的女婿，他这只懂得吟诗作画的穷酸秀怕是连饭都吃不饱，看来还是伙食太好了，竟生生把一个良人喂成了狼人。
隔壁的动静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我听见在长欢离去后，一个小丫鬟推门进来服侍阮宣素穿衣，小丫头嘴碎，不解道：“姑娘，帮他家夫人怀上孩子了您还怎么入府啊，要是那沈夫人生了孩子之后乖乖待在家里，那您岂不是只能屈居人下了？”
“呵，女人的话也信，这药能确保生儿子是不错，但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会掏空母体的养分去供养孩子，等瓜熟蒂落的那一刻，沈秋成也会因为气血两虚而暴毙了。”女子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他家夫人不是一向身子弱嘛，妇人生子这事儿本来就危险，能怪到谁头上呢，小孩子嘛，有奶便是娘，到时候抱过来养一养也就熟了，凭着顾长欢这面团性格，府里还不是我说了算？行了行了，你手脚放快些，郭城主还约了我唱曲呢，要是能攀上他，这姓顾的不要也罢，你呀，学着点，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阮宣素仿佛收拾好了，悠闲地哼着小曲离开，我怒极反笑，好样的，这人倒是心比天高，虽然上一世不知她为何选择了顾长欢，但为了避免出岔子，我还是决定推她一把。
“附耳过来。”我勾勾手指，对小桃耳语了几句，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的嘛，既然招惹了顾长欢，那还是乖乖回来做我府上的小妾吧，待价而沽这种想法，还是早些打消的好。
三．
顾长欢找过来的时候正是一个午后，我悠闲的坐在庭院里，桌上摆着蒸好的各色糕点，他殷勤的为我沏了一壶菊花茶，饱满的花瓣自滚烫的水中舒展而开，香味芬芳而冰冷，一如他别有用心的温柔。
园子里的蔷薇不知何时已开出大片的绚烂，馥郁的香气渗了满园，这样的味道我素来不喜，只因那日长欢见它开得好看赞了两句便也命人侍弄得娇艳可爱，还好，我这一番心思并未明月照沟渠。
长欢见到亭外肆意盛开的蔷薇时果然很高兴，含笑揽我入怀，他说秋成，你真贤良。是了，顾长欢从不吝啬夸我，比如梅花糕，比如蔷薇，再比如……我对他从始至终的纵容。
不过他可能是忘了，再多的爱，也是有底线的，过了底线，便是要赔了，而我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从来都不爱做亏本的买卖。
放下杯子，我掏出锦帕拭干唇上的水迹，娘说过，沈家的姑娘，无论何时，都是要从容斯文的。“秋成做的梅花糕果然好吃。”他拈起一块糕点，还未咬上一口便点头赞叹，呵，心不在焉的夸奖，看来一个男人心思不在你身上的时候，真的是没法自欺欺人的啊。
“相公喜欢就好。”我笑意盈盈的配合着他的表演，抬手为自己倒了一盏茶。
“秋成，”他按住我的手：“我有话与你说。”
“嗯？”我放下茶杯，抬眼看他：“相公想说什么？”
“秋成一直为操劳生意，还要忙着照顾我，那么累，我很心疼。”
唉，他终究还是说出来了，也对，原本那阮宣素虽然缠着他，但到底还是抱了几分骑驴找马的心思，因此也没有过分殷勤的急着要进来，所以顾长欢也能静下心思细细谋划。
不过我沈秋成可不一样，沾了灰的脏东西，多瞧一下都要觉得污了眼睛，这一世，我只想尽快了解此事。
要知道郭城主的夫人，可是这苏木城里出了名的妒烈成性，把个郭城主管的是服服帖帖，让他往东绝不往西，让去追狗就不撵鸡，这阮宣素就是吃了消息不灵的亏，仗着一副芙蓉面孔就敢起这种心思，那我肯定是要推波助澜一番的，于是那日在戏凤楼，我便安排了小桃将消息捅给了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做事果然干脆，收到消息不久后便将那阮宣素从楼里揪了出来，当街用一根银簪划破了她的美人脸蛋，烟花之地的情爱本就犹如露水，这相貌一毁，那些昔日里你侬我侬的情郎自然跑的一个不剩，也就顾长欢人傻，还要图着她手上的药，自然成了最好的选择。
据派出去的忠仆所报，自出事后顾长欢便接走了阮宣素，一直养在猫儿胡同里，这些时日想必是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磨着顾长欢来找我，毕竟她现在在苏木城已经犹如落水狗一般，好容易抓着长欢这根救命稻草，肯定是要急着进门，好施展手段让我这个碍眼的人早日“气血双亏”而亡了。
台子已经搭好，主角也如我所愿的即将登场，那么这戏，也是时候唱起来了。
我眼帘低垂，不让眸光中的情绪被他看见：“也怪我之前忙着生意，没有尽到做人妻子的本分，既然相公心疼秋成，那便纳个妾吧。”
上一世他说完这番话后便介绍了他的好表妹，不过这次，既然我已知道他们郎情妾意，那便索性做个好人，直接成全了他们。
长欢闻言一惊，反应过来之后喜不自胜，忙不迭从怀中摸出一铜簪为我簪上：“如此甚好，秋成你放心，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我今日在街上，看到这簪子样式精致，便买回来了，你可喜欢？”“自然喜欢，”我温婉而笑：“相公送的，我都喜欢。”
这簪子正如长欢所言精致非常，更为奇异的是整个簪子都散发着幽幽香味，仔细看来簪子尾部竟有一镂空暗格，旋开后里面可以放入各种香料，真是匠心独运，只是不知道，当清香淡雅的香料换为伤人的毒物，这簪，是否还能被人只当作妇人发间的玩物？顾长欢，你拿来讨好我的礼物，我是真心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