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是魏凌洲把我抓进来的!”孙武全愤愤不平。
孙太师横了他一眼,道:“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虽然是他把你抓进来的,但他反倒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想,他也不愿断错案留下污名。”
孙武全小声嘀咕:“他会信你吗?”
孙太师眯了眯眼,“放心,我会说服他。倒是你!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在牢房里待着,顺带反省一下,出去之后给我老老实实做人,莫要再惹是生非!”
说完孙太师摔袖就走,孙武全眼泪都快下来了。
“爹……爹,这里也太难受了,孩儿一天都待不下去。”
孙太师停步回头,“我会打点上下,让你少吃些苦。放心,爹一定救你出来。”
孙武全又被关进牢房,他看着老父亲的身影,直到那身影消失,才颓丧地坐倒在墙角,两眼无神地望着屋顶。
孙太师刚走出牢房,就看到了魏凌洲。
二人默契地一起踏上长廊,往没人的地方走去。
“小魏大人在此地等老夫,是否有话要对老夫说?”
“晚辈觉得是孙大人有话要对我说。”
“小魏大人果然是颖悟绝伦,洞悉人心。”
“熟悉晚辈的人都知道晚辈说话不喜欢绕弯子,孙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那老夫告诉你,童尸案绝对不是小儿所为。”
魏凌洲微微一笑,“晚辈也觉得此案不是孙武全所为。”
孙太师诧异了,“那你为何……”
“大理寺办案讲的是证据,此案所有证据都指向孙武全,即便晚辈觉得此案不是孙武全所为,也找不出为他开罪的理由。晚辈觉得,幕后之人针对的是孙家,还是从孙家找原因,您觉得呢?”
孙太师深思,魏凌洲能站在他这边,事情就好办多了。
“小魏大人相信小儿,老夫感激不尽,既是有人要害孙家,老夫也不会坐以待毙,定会把幕后之人挖出来,有朝一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孙太师匆匆离去,魏凌洲站在长廊中看着远山,呼出一口浊气。
长秋突然神出鬼没的冒了出来,“少爷,你真的要帮孙武全?”
魏凌洲顿了一下,“我虽厌恶孙武全为人,但是一码归一码,这个案子确实不是他做的。现在真凶还在逍遥法外,必须尽快找到他,告慰那些孩子的在天之灵。我们去查真凶很难,现在多出一个孙家帮忙,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毕竟能做出这么大的一个局,可不是一般人的手笔。”
“对了公子,刚刚相爷派人来传话,说让你过年务必回相府。”
魏凌洲沉默了一瞬,然后无可奈何地应了。
“公子,过年能不能多给我几天假?”长秋哀求。
“你要干什么?”
“过年期间各坊市都举办庙会和灯会,我想请小元一起去玩。”然后他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那丫头可会找好吃的了。”
魏凌洲瞥他一眼,“你喜欢小元?”
长秋涨红了脸,咧着嘴笑道:“我……我想娶她做娘子。”
“她喜欢你吗?”
对此长秋十分自信,“自然是喜欢的。”
“那就好,小元是个好姑娘,你不要辜负她,去吧。”
长秋欢天喜地地跑了。
魏凌洲想念如一,上次他激动之下做出孟浪之事,吻过之后别说如一了,他的脸上也是热度惊人。之后如一推开他跑进屋里,他没敢追上去,只在夜里不停地回味那个吻。
世家子弟中,跟魏凌洲同龄的绝大多数都成亲了,还有不少人连孩子都有了。即便有个别没成亲的,也是成日迷恋风花雪月,有几个红颜知己,只有魏凌洲身边干净的像个和尚。
年少的时候,他也曾幻想过未来的另一半,可是他接触到的女子,都是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或是弱质纤纤的深闺娇女,他不想重蹈爹娘的覆辙,所以从未动过心。后来随着年纪渐长,他见识到各式各样的女子,有爽利泼辣的,有自私阴狠的,有明媚活泼的……还有如一这样的,不知哪里好,但就是觉得哪里都好,处处都合心意的姑娘。
上次一吻,可以算是魏凌洲对如一告白。但这告白太孟浪了些,以至于他到现在还不敢去见如一。
思前想后,魏凌洲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他身为男子,就应该拿出男子应有的担当。正好过年间休沐时间较长,他要带着定情信物去找如一,跟她剖白自己的内心,如果他们二人心意相同,那他先禀告父亲,再找时间向如一提亲。
在所有人的期盼中,新年终于来临了。
京城年味十足,家家门前都挂着红灯笼,门前换上新的桃符。但今年无论是皇宫还是民间,气氛都有些压抑。
太后成日梦魇,太医们却查不出原因,嘉明帝心情不怎么好,以至于上到皇后妃子,下到宦官婢女,全都戴上了克制的面具,连笑的时候都不敢太大声。
孙武全的案子在整个京城传扬开来,尽管孙家极力阻止谣言的传播,但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控制着这一切,不过几日时间,几乎京城所有百姓都听说孙武全的恶行。还有人说,太后生病就是因为孙武全造的杀孽太重,无辜孩童的冤魂不肯离去所致。
死去孩童的父母亲人自动聚集在太师府门外,他们不敢对太师府的人怎么样,但是就是不肯散去。弄得太师府的人十分紧张,最后只好加强了防卫。
如一听小元说过这件事后,心中为这些不幸的人们叹息。
这个年肯定是不能大肆庆祝的,但也要弄出个样子来。美食能冲淡人内心的悲伤,所以多多益善。房间和院落也打扫得干干净净,被褥经过洗晒,闻上去有股阳光的味道。
新年那天小元主厨,如一帮忙打下手,两人忙活了一大桌菜,小元还烫了一壶雪花酒,这种酒是琼液酒加上羊肉和香料调制而成,味道比琼液酒更加醇香,但价格也不便宜就是了。
齐书玉最近经常走动,身体稍微好了一些。气氛在如一刻意的带动下,还真有种热热闹闹的感觉。小元时不时在一旁插科打诨,竟逗得齐书玉笑了两回,看到女儿展颜,齐明远也难得开怀。
入夜后,皇宫外开始放焰火。往年三人都会出去凑热闹看焰火,今年却谁都没提。如一站在院子里往皇宫方向眺望,焰火升空,爆开,再陨落。
就像人匆忙的一生。
如一失笑,在这样的日子里,自己真不该想这些。
她刚要回屋,就听到有人敲响了院门。
如一心生感应,心跳加快。她飞快地跑到门边,然而并没有伸手开门,而是愣愣地站在那。
敲门声停了,一个醇厚的声音响起,“如一,是我。”
如一的脸腾地红了,她的手伸出去在空中停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一鼓作气把门打开。
猝不及防间,二人的目光相撞,然后就像磁石一般黏在一处。
“你……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一直随着父亲接待各家访客,很累,很想倒头就睡。可是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魏凌洲上前一步,他高大的身材完全将如一笼罩,深邃的眼睛像星子,那目光既带着怜惜,又带着要将如一吞吃入腹的紧迫。
如一手心潮热,心跳奇快,魏凌洲平日看起来温润如玉,此时却如此的……如此的直接,如此的令人不知所措。
“纪如一,我心悦你。”
魏凌洲的手捉住如一微凉的小手,将它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手里。
“你呢?请告诉我你的心意。”
如一垂着头看着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轻轻扯了扯。
“你先放开我,我再告诉你。”
魏凌洲只好放开她的手,然后像是堂下的犯人一样,焦急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审判。
月光下,如一向魏凌洲摊开自己的手掌。她的手白皙、纤细,但是它并没那么柔软,手掌上还能看到茧子和一些细小的伤口。
“看清了吗?”
魏凌洲点点头。
“魏凌洲,我是一个孤儿,我爹娘在我五岁的时候就相继离开了我。后来是师父抚养我长大,教我制作首饰。我喜欢制作首饰,我开的这家小店能够让我活得很好。”
说到这里,如一眨了下眼,她的眼睛潮湿,眼角微红。
“我既是工匠,也是商户,而你是魏相之子,大理寺的五品官,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像天和地那么远。即使心悦又如何?我们两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就像是我的手,我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高门贵女,即使我再努力保养它,它也不会像那些小姐的手一样。”
魏凌洲安静地听如一讲话,等她讲完,轻轻握住她的手,在那小小的伤口上轻轻一吻。
“不是千金小姐的手又如何?白玉有暇,却并不能损害白玉的价值。它在我眼里就是最美的。”
“魏凌洲,你不懂吗?我说的是我们的身份!”
“傻姑娘,朝廷只规定良贱不能通婚,可没说工匠和官员不能通婚啊。”
“根本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如一有些气愤,夺回自己的手。
魏凌洲说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也明白你并非杞人忧天……我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关于我们的未来我想过很多。我父亲那边的压力一定会有,但是我有信心说服他;如果你害怕他人的闲言碎语……我会好好做事,争取早日升官,到时再求陛下封你为诰命,别人见你只有行礼的份儿。”
如一忍不住噗嗤一笑,“你想得也太远了些。”
魏凌洲见她笑了,也绽开一个笑容,“我……”
就在这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两人同时回过头去,就看见小元探出一颗头和半拉身子,正听得津津有味。
“你们继续,继续。”她缩回头关上房门。
偷听就算了,还被当事人发现,她倒不尴尬。
如一羞窘得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之前的氛围早就荡然无存。
“你先回去吧,我们有话改天再说。”
说完她轻轻推了魏凌洲一把,关上院门,跑了。
魏凌洲有些无奈,但想到如一的反应,心中又有些欣喜。同时下定决心,下一次,下一次倾诉衷肠一定要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光倾诉衷肠还不够,还要像上次那样,对着那娇艳的嘴唇吻上去,让她意乱情迷,答应和他在一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