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单凭两条腿当然跑不过四条腿,不过他们在即将失去魏凌洲踪迹的时候,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呼哨,不一会儿,四匹马飞奔而至。
黑衣人翻身上马,沿着地上的血迹追寻而去。
魏九藏在小屋附近的大树上,眼睛盯着小屋附近的动向,嘴里还嚼着一块能跟石头媲美的肉干。这种肉干是魏府暗卫出任务专用粮,硬归硬,管饱耐放是它的优点,此外滋味也不错。
他的隐蔽功夫十分了得,哪怕在一个地方蹲上三天三夜都不会被人察觉。两天前长秋发现了他的踪迹,那是因为长秋跟他们这些暗卫一起受过训练,熟知彼此的习惯。
魏九揉了一把发酸的脸颊,要不回去后还是建议厨房把肉干做软一点吧,他可不想老了之后变成没牙的老头子,成天只能喝粥喝汤,那也太惨了。
魏九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条件反射般绷紧了身体,眼睛如同鹰隼般往某个方向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他的眼帘,看到那人身上沾染了半身的血迹。
他的瞳孔一缩,立刻从树上跳了下去。
“公子,谁伤了你?”魏凌洲即将倒下的时候,魏九及时扶住了他。
“两拨杀手,蒙面且身穿黑衣。第一拨不足为惧,第二波要置我于死地。我受伤留下了痕迹,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为了节省时间,魏凌洲尽量简短地说出信息。
魏九想问长秋为什么没在公子身边保护,可是现在不是追根问底的时候,他将魏凌洲安置在他藏身的大树下,然后快速地沿着地上的血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用泥土草叶掩盖住血迹。
走出百多丈远,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魏九心中一沉。
来了。
黑衣人骑马追踪到树林,发现血迹消失在一片树林中,但马蹄的痕迹却往另一个方向延伸。很显然马上的一男一女分开了,可能是想分散他们的注意。但四个黑衣人都不是新手,不可能被这点小把戏迷惑住。
为首的黑衣人很快做出决定,他们此次的目标就是魏凌洲,其他人死活影响不了什么。就算那个女人去城里请救兵,但是一来一回之间,已经足够取走魏凌洲的性命。
魏凌洲也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才会放如一独自一人离开。
黑衣人笃定魏凌洲就藏在树林中,树林中植被茂密,便于隐藏,但同样不能骑马,所以四人跳下马,飞速向林内奔去。
“血迹怎么不见了?”
“应该就在附近,分开找!”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四人立即分散各朝一个方向搜寻。
一个黑衣人发现了一丛折断的草木,他抽出武器,小心地走过去,突然间听到头顶有细碎的响动,他抬头往上看,一个脑袋大的马蜂窝兜头向他砸下来!
黑衣人大骇,急忙闪身后退,马蜂窝砸到地上后,无数的马蜂冲了出来,疯狂攻向毁灭家园的敌人。黑衣人武功高强,但是面对马蜂这种生物,别管武功再高都不管用。他只能护住裸露的皮肤,运起轻功准备逃走。
魏九要的就是这个机会,他鬼魅一般从树丛中窜了出来,长剑如同觅食的毒蛇,一剑贯穿了黑衣人的后心。黑衣人甚至来不及反击,他抓住从心口冒出来的一截剑尖,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
魏九冷静地抽出长剑,然后抓住黑衣人朝下坠落的尸体,拖到树丛后藏好。
魏九不知道追杀公子的敌人到底有多少,他只知道解决一个就减少一分危险。
魏凌洲因为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了半晕厥的状态。尽管他找到了魏九,可黑衣人不止一人,魏九以一人之力能不能抵挡住四人很难说,如果抵挡不住,说不准他今天就要丧命于此。
魏凌洲苦笑一声,他不后悔让如一单独骑马逃走,是他牵累了她,只希望她能够平安回城。尽管她不会骑马,但是雁雪是一匹千里良驹,十分有灵性,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前方不远突然传来一声踏断枯枝的声音,魏凌洲眼神一凛:必是那些黑衣人找过来了!
他咬紧牙关,扶着大树起身,握紧了魏九离开前交给他的一把匕首。
生死关头,他反倒冷静下来,冷冷地盯着传出声音的方向,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可是还没等黑衣人出现,身后突然窜出一只灰色的兔子,兔子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惊鸿一瞥间,魏凌洲发现兔子的皮毛上沾着血,跑起来也不是很利索,显然是受伤了。
马上就要搜寻到魏凌洲藏身之处的黑衣人,突然听到另一边传出响动,立刻就调头追了过去。
魏凌洲松了口气,随即他感觉到有人扯了他的袖子,他勃然变色,立即握紧匕首,回头时却看到了如一站在树后,顿时惊诧不已。
“你……”
“别说话,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如一小声说道。
现在也顾不上男女之别了,如一把魏凌洲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搀扶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两人速度不快,还要时不时地停下来倾听动静。
半路上如一撕开自己的衣裙下摆,在魏凌洲受伤的部位上使劲缠了两圈,好歹能止一止流血的速度,也不会再滴血留下破绽。
魏凌洲流血过多,连嘴唇都泛着死气沉沉的白。
浓重的血腥味不停刺激着如一的感官,她很难受,不得不在停下来的时候,拿起香囊放到鼻端轻嗅,才能保证自己不晕倒。
“咦,那里有座小屋。”
如一看到那座小屋,突然回想起魏凌洲跟她说过的案情,立刻就明白这是哪里。
要绕过小屋的时候,她突然看到门前有什么东西一闪,低头仔细一瞧,发现那是一片呈枣核状的银色金属片,大小也跟枣核差不多。
她心中一动,俯身将金属片捡起塞进袖袋,然后搀着魏凌洲继续走。
就这样,他们艰难地走出树林,来到了山脚下。
“易安,你再坚持一下,应该就在这附近。”
“什么?”
“这附近有一处隐蔽的山洞,我们进去躲一躲。”
又走了差不多一刻钟,工夫不负有心人,如一终于找到了那个山洞。山洞十分隐蔽,如果她不是事先得到了提示,就算从旁边路过,也不一定会发现。
“走,我们进去。”
如一小心拨开遮住大半个山洞的藤蔓,将魏凌洲扶了进去。山洞内铺着一块破烂的兽皮,角落里还堆着一些干柴和两根火把。如一把魏凌洲搀扶到兽皮上,然后捶了捶酸软的腿跑出山洞,处理了一下附近留下的痕迹。
如一进入山洞后,又小心地将遮盖山洞的藤蔓拉扯回原位,尽可能让人看不出里头藏了人。
做完这些,如一差点瘫倒在地,可是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倒在兽皮上的魏凌洲,那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没法不去管他。
她拿出香囊在鼻端嗅了一下,然后小心将香囊拆开。她有个不能见血的毛病,连闻到血的气味儿都会恶心难受,所以几年前齐明远花高价为她买了一副药方,按照药方配齐药包,难受的时候闻一闻,就能减轻眩晕恶心的症状。
上次她参加赵府喜宴忘了戴,后来就常常戴在身上。这次来青禾县之前,小元恰好帮她重新绣了个香囊,里头不止放了药包,还装了两个小瓷瓶。瓷瓶中放的是上好的伤药,一瓶内服一瓶外敷。她本不想拿,可小元坚持要放,说是出门在外有备无患。
“小元这丫头,回去真要好好夸一夸她了。”
如一拆出瓷瓶后,立即从小瓷瓶中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瓷瓶就空了。因为是急救用的药,所以数量很少,仅够一次之用。
“易安,吃药了。”
因为没有水,如一只能掰开魏凌洲的嘴把药丸塞进去,让他用唾液含化。
外敷的伤药却让如一犯难,要上药肯定得把衣服脱下来。
魏凌洲的伤在后背下方,这么一来,岂不是得半裸?
“算了,跟性命比起来,其他都是小节。”
如一也不知在安慰魏凌洲还是安慰自己,魏凌洲的状况和她对血的恐惧,都容不得她玩什么害羞。
如一忍着痛苦帮魏凌洲剥去浸满了血的衣裳,看着魏凌洲后背半尺多长的伤口,她差点惊叫出声。伤口周围有明显的红肿,值得庆幸的是,黑衣人用的武器没有淬毒,所以魏凌洲只是失血,而不会毙命。
如一将瓶中的白色药粉敷在伤口上,用空了一瓶,才勉强照顾到每一分伤口。光敷上药粉还不行,必须要包扎。可是魏凌洲的衣服上大部分都沾了血,而自己的外衫因为跑来跑去早就沾满了尘土。
如一咬牙,干脆脱去外衫,把自己雪白的亵衣撕成了巴掌宽的布条,牢牢地将魏凌洲的伤口扎起来,扎完之后她又将魏凌洲的衣服穿了回去。
忙完之后,如一只觉得头晕眼花,她嗅着药包,躺在离魏凌洲不远的地方,慢慢闭上了眼睛。
如一为魏凌洲上药包扎的时候,魏凌洲并非全无感觉。只是失血让他陷入一种似醒非醒的状态,所以他有感觉,但是却不能做出反应。也不知过了多久,魏凌洲终于清醒过来。他发觉自己趴在一张破烂兽皮上,嘴里泛着苦涩,后背的伤口虽痛却也没那么痛,还透着丝丝的凉意,显然已经被妥帖的上药包扎过了。
魏凌洲抬头往旁边看去,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分。山洞内的光线因为藤蔓的遮挡显得分外朦胧,他只能看到不远处躺着个人。
魏凌洲往前移动了几步,才勉强看清如一躺在地上,她脸色苍白,脸颊上和手上甚至还沾着血。
“如一,纪如一!”魏凌洲吓得够呛,喊叫了几声见如一不醒,顾不上后背疼痛,起身就要将如一抱起来。
如一不过是太过疲倦,魏凌洲刚刚抬起她的上半身,她就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魏凌洲,魏凌洲看着她,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我以为你……你身上有血。”
“我没事,那些血是为你包扎的时候沾上的。”
如一轻轻从魏凌洲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之前的疲累并没有因为休息而缓解,此时她仍旧浑身酸疼,特别是两条胳膊疼的快要抬不起来。
魏凌洲见如一没有受伤,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下来。如一见他面色惨白,急忙搀扶他趴在兽皮上。
魏凌洲哪哪都不舒服,可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挑剔,只能暂且忍下。
“天快要黑了。”
如一走到洞口,透过藤蔓的缝隙向外看去。那些黑衣人到现在也没找过来,说明这个山洞确实隐蔽,可是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除了目前的处境,如一还担心柳小鱼。其实她心中极为愧疚,柳小鱼是为了送她才遭遇袭击,如果柳小鱼不敌黑衣人而出事的话……
如一不敢深想下去,只能求上天保佑,让他们都能顺利脱险。
“如一,你不必太担心,很快会就有人来救我们。”
如一回头看向魏凌洲,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魏凌洲跟如一透露了魏九的存在。
“魏九身手高强,他就算打不过那四个杀手,逃走也不是问题,只要他找到长秋,长秋就会领着人来救咱们。”
“嗯。”
如一低低地应了一声,她回到魏凌洲身边,蹲下身用手贴了一下他的额头。
不出所料,魏凌洲开始发烧了。虽然吃了药,但是这里的环境还是太差,入夜后温度又低,魏凌洲失血过多,会有失温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