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又是怎么回事？
她直觉上认为，信是鸣川塞进来的。鸣川称呼七娘为主子。下毒这件事，魏凌洲调查的时候不可能绕开七娘身边的人，所以鸣川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封信不只是诀别信，七娘还在信上拜托她照顾鸣川。所以她一定要保护鸣川，不能让魏凌洲发觉他的存在。
“关于七娘，你还查到什么？还有侍候七娘的那些人……那些人会不会死？”
魏凌洲沉默半晌，“秦芳辰的来历很干净，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这些内情。我想，一定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帮她造了一个新的身份。秦芳辰身边的宫人全部关在诏狱之中，已经审过几轮，他们招认的东西与都案情无关，至于以后……他们的生死要看陛下的旨意。我猜，真正帮助秦芳辰的人，并不在宫里。”
如一松了口气，鸣川没有暴露就好。
魏凌洲瞥了如一一眼，“秦芳辰利用莲座观音燃香下毒，她事先做出安排，让人以为莲座是她自己雕的，可是留下的证据实属粗陋，我顺手遮掩了一下，就算以后有人重新查这个案子，应当也看不出什么。”
如一听到“莲座观音”几个字，免不了有些心虚。原来魏凌洲早就明白一切，他不止没有把自己交出去，还意图抹消她的存在。他是那么正直的一个人，做这些的时候，他会不会内疚，会不会痛苦？
“死去的人终归是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你不要太伤心。”
如一没有说话，魏凌洲没经历过她经历的一切，所以他再喜欢她，也不能和她感同身受，能和她感同身受的人已经死了。报仇失败后，无望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如一感到一股窒息般的痛苦。
她摇摇晃晃起身，往前迈了两步。
魏凌洲忍不住叫住她，“不要走。”
如一站定，问道：“我以前听老人说过，天底下的河流都是同源，最后都会流向大海，是这样吗？”
魏凌洲琢磨一下就明白她问话的用意，不忍让她失望，便说道：“听说是这样的。”
“我先走了，谢谢你。”
“如一……”
如一静静地看着他，魏凌洲说道：“我想告诉你，那些事……我已经不在意了。”
“可是，我在意。”
金乌坠落，门掩黄昏。
柳燕宛不怎么喜欢京城的夜晚，也不喜欢京城的新宅，可能是怀孕后比较敏感的缘故，她总觉得天黑之后，整栋宅子变得跟白天完全不一样，阴恻恻的，让她总是生出一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
柳小鱼走镖去了，宅子里只剩下她和夫君，还有两个下人，平日里就寂静的过分，今夜更是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氛围。
裴纳言和他的小厮不在，丫鬟也不知道跑去哪里。柳燕宛怀孕后格外的不耐饿，她起身慢慢向外走。这个时间丫鬟大概是在厨房准备晚膳，她想去厨房找些吃的垫垫肚子。
外面没有点灯，她走得十分小心，出来之前她忘了换鞋，穿的还是那双青布软鞋，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
路过转角处一间小小的耳房时，柳燕宛突然听到里头传出说话声，房间里没有点灯，说话声音似有若无。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犹豫片刻，她没有离开也没有叫破，而是把耳朵贴到窗户上。
屋里应该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裴纳言，柳燕宛认得他的声音。两人压低了声音对话，柳燕宛勉强听清几句话，一开始她只是觉得裴纳言可能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所以才不得不避着人，可是越听越不对劲，听到后来，她已经惊骇到无法自控。
“夫人，你怎么跑出来了？”
丫鬟端着托盘，看着满脸惊骇的柳燕宛，十分不解。
柳燕宛推开丫鬟，飞快地离开了。
“夫人，夫人，你去哪？你不能跑啊，夫人。”丫鬟十分着急。
耳房的门一动，裴纳言从里面走了出来。
“夫人呢？”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夫人往大门的方向跑了。”
柳燕宛顾不得腹部隐隐作痛，她飞快地跑到大门口抽出门栓，却发现大门怎么都打不开。更令她恐惧的是，她听到门外沉重的呼吸声。
若是不跑，那个人很快就会追来了！
柳燕宛毅然放弃从大门逃跑，飞快地调转方向，朝着宅子深处跑去，这栋宅子好歹是两进院，有十几个房间，她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想办法脱身。
柳燕宛看到一间杂物房，一头扎了进去，掩好房门后，她躲进一个箱子里。房间里很黑，箱子里更是黑的不见五指。为了呼吸，柳燕宛将箱子掀开一条缝。
砰，砰，砰。
她的心跳声又重又快，额头上冷汗淋漓。
突然！
“燕宛，你在哪里？”
“宛儿，别躲了，我是你的夫君啊……”
“宛儿？”
“宛儿，夫君在找你啊……”
一声声呼唤犹如魔鬼的咒语一样钻进柳燕宛的耳朵里，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眼泪如同决堤一般。
骗人，他根本不是我的夫君，他就是个恶鬼。她狠狠地抹去眼泪。
又过了一阵，呼唤声停了，周围变得安静。
柳燕宛把手伸向那道缝隙，箱子里太闷了，她想出去喘口气。
这时有人推开了杂物房的门，淡淡的光从门外透了进来。裴纳言半边身子融入黑暗，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脸上宛如戴着一张凝固的微笑面具。
“宛儿，我的好娘子，原来你躲在这里。”
箱子盖整个被掀开，柳燕宛看到了正在凝视她的，裴纳言的脸。
“宛儿，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柳燕宛浑身哆嗦，往日那张熟悉的脸变得如同藏在暗处的鬼魅。
“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那你躲什么？”
“我……我……”
“本来以为可以一直瞒下去的，既然你知道了，那便这样吧。我的……嫂嫂。”裴纳言舔了舔嘴唇，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蛇。
柳燕宛的心脏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再也忍不住，朝“裴纳言”扑了过去。
“你这个魔鬼，我跟你拼了！”
“裴纳言”一把抓住了柳燕宛，他的力气很大，钳制的柳燕宛动弹不得。
“嫂嫂倒是可以不顾惜自身，为大哥报仇。可是嫂嫂忘了，你的肚子里怀的可是裴家的最后一滴骨血。你若不乖，这点骨血不留也罢。”
柳燕宛崩溃了，在她的痛哭声中，她被“裴纳言”拖离杂物房，走进了黑暗之中。
……
如一决定回一趟实榴村。
说起实榴村的来历，是因为早前村里种着很多石榴，于是就起名叫作石榴村，后来村里有个老秀才非说石字不好，会影响村子的风水，于是石榴的石便成了果实的实，虽说有点奇怪，但改成实榴村后，村里确实发生了不少好事，村民们也就认可了这个名字。
秦七娘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地方，就是实榴村。
如一不敢告诉齐明远，秦七娘已经死了的消息，只是说自己想要回去看一看，齐明远便也没多问，只叮嘱她注意安全。小元想要跟着一起去，如一没答应，只让她好好照看画眉小肆，就坐上雇来的马车走了。
小元望着马车，直到马车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才不放心的往回走，刚回头她就看到了一个人。
如一回去并不打算待太长时间，但是她带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包裹里都是当初秦七娘喜欢的东西，有糕点、衣服、首饰，还有两本带着精美插画的书。这些东西她积攒了很久，本来想着有机会见到秦七娘再交给她，却不想这个机会永远也不会来了。
路上，她紧紧地抱着包裹，倚在车厢上发呆。马车轻快地跑着，一路远去。
赶了大半天的路，直到申时才赶到实榴村。如一坐车坐的浑身酸痛，她跳下马车，看着眼前熟悉的村庄，虽然这几年她没回来过，但是实榴村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这个时间，有些人家的烟囱里已经升起炊烟。如一跟车夫交代了一声，然后拎着包裹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呦，这不是小如一吗？”一个路过的大婶看见如一，惊喜地叫出她的名字。
“你是……王大娘。”如一恍惚了一下，也记起了眼前的人。
王大娘很高兴，“你都好久没回来过了，齐师傅和七娘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听到“七娘”两个字，如一心中一阵绞痛，她强忍住眼泪，“他们都挺忙的，可能过一阵就回来了。”
如一生怕王大娘再提起秦七娘，于是岔开话题，“王大娘，我师父的那栋房子还好吗？”
当初他们搬离实榴村的时候，并没有卖房子，不过房子长时间无人居住容易损坏，于是齐明远拿出一些银钱交给里正，拜托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人去清理清理房子，不要让房子荒了、塌了。
听如一提起房子，王大娘的脸色骤变，她左右瞧了瞧，凑到如一跟前。
如一被王大娘的作态弄得有些发毛，“王大娘，房子出事了吗？”
“里正老头挺负责，齐师傅的房子没事。可是就在前两天，我路过那房子，听见里头有声音。”
如一松了口气，“那房子没人住，可能是老鼠钻进屋子里去了。”
“不是老鼠。”王大娘的表情变得紧张，“我听得清清楚楚，是女人的哭声。”
如一的头皮发麻，她虽然相信这世上没鬼，可每次听到都觉得害怕。久无人居住的屋子里出现女人的哭声，这不是鬼故事的开头吗？
“真的……是哭声，会不会是听错了？”
“不止有哭声，”王大娘的声音发颤，她吞了口口水，“我还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什么死啊，鬼啊，来生啊。我当时吓坏了，就叫我当家的进去看了一眼，我当家的说里面啥都没有。”
如一吓得动弹不得，难道真的有鬼？
“小如一呀，我看你还是别回去了，万一里头真有鬼可怎么办？今晚还是到大娘家住吧。”
如一摇头，“谢谢你王大娘，那里曾经是我的家，不管有鬼没鬼，我都得回去看一眼。你放心，我身上带着庙里求的护身符，鬼不敢靠近我。”
王大娘还是不放心，“你一定要小心，有事情就上我家去。”
如一连声答应，王大娘走后，她突然飞快地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