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事件惊动了很多人,长秋几乎吓到不成人形。大家看他那个样子也免不了将信将疑,几个公差和小吏守住验尸房门口,连佩刀都拔了出来。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一个人影宛如行尸走肉般,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只见那人头发蓬乱,脸上带着浓重的黑眼圈,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还有着和死人同款的青白脸色……
他双眼无神地盯着众人,“我饿……”
人群顿时炸锅了。
“有鬼啊啊啊!”
“这世上竟真的有僵尸?”
“我去把僵尸杀了……娘的,谁推我?”
“快去禀报高大人……”
魏凌洲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循着声音走到验尸房。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仵作?”
造成一场骚乱的人顺势蹲下,无精打采道:“我好饿,你们谁去给我弄点儿吃的。”
众人像是被集体点穴,全都僵在原地。片刻之后……
“竟敢愚弄小爷,揍他!”
随着长秋一声怒吼,众人迅速把李仵作包围,“诈尸”的李仵作被众人修理成了凄惨的白斩鸡。
因为这次事件,高寺卿终于答应再招一个仵作进来,才没让李仵作永久性罢工。
第二天,李仵作亲自找上门。
“魏大人,孙大狗的尸体我已经初步验完,他的死因和那些孩子一样,都是咽喉处致命一刀。从孙大狗的体格和长茧部位来看,他是习武之人,外门功夫很厉害,再加上他的身高比正常男子高不少,能一刀割断他的咽喉,凶手武功必然不弱;其次,二人很可能相熟,孙大狗对凶手没有防备,所以凶手才能一击得手。”
听到李仵作的验尸结果,魏凌洲越发肯定,常余山就是杀死孙大狗的凶手。
“另外,我解剖孙大狗时,在他的食管里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
“食管?”
“我猜测,他是想把此物咽进肚里的时候,突然遭遇袭击,所以东西就卡在食管当中,还没达到胃部就死了。”
李仵作拿出个小小油纸包,打开后魏凌洲看到一个沾着血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纸团。
一想到这东西是从尸体食管里取出来的,魏凌洲就忍不住犯恶心。他深吸一口气,快速将纸团展开。纸上的字迹部分被污染,但大致内容能看懂。
“近期风声紧,要暂停提供童子血,相关非核心成员要处理干净。”魏凌洲念道。
“这里的字看不清,好像是地……地什么?”
李仵作抻着脖子看,“地洞吧。”
魏凌洲仔细分辨,“不,应该是地堡,可惜后面被撕掉一块。”
看到最后,密信的落款上只有一个“郑”字。
郑什么,难道是郑凡吗?
这封密信可真是个大突破,虽然不知道童子血和地堡是什么意思,但魏凌洲觉得童子血应该跟童尸案脱不了关系。李仵作说过,那些孩童死前都曾被大量放血。
假定有人需要大量的童子血,可是同时掳走和杀害这么多孩童会引起官府的注意,所以就想到这样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一方面能转移官府的视线,另一方面把罪名转嫁到孙武全身上,将孙家拖下水。
孙大狗吞信之时遭受致命一击,常余山杀他,是因为他拿走了密信,还是因为密信上那一句“相关非核心人员要处理干净”?
魏凌洲再次提审常余山,他直接把纸条怼到常余山面前。
“这张纸条是从孙大狗的体内找到,孙大狗是你杀的吧?”魏凌洲问道。
常余山脸色微变,然后他满不在乎的承认了,“是我杀的又如何?孙大狗杀了那么多小孩,还杀了他的同乡,我杀他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我看未必吧,你明明是遵照纸条上的内容,处理掉非核心人员。这么说来,你就是核心人员,才会有这个权利。拐卖那么多孩子,也不是为了孙武全,而是为了“童子血”对不对?”
常余山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然后魏凌洲给了他最后一击。
“落款的这个‘郑’是谁呢?让我猜猜,不会是郑凡吧。”
常余山想要挤出一个冷笑,可是他根本笑不出来,他们的谋划全都被一眼看穿,大业还能成吗?
……
上次决定把礼物还给柳小鱼后,如一一直没等到柳小鱼上门,正好年后生意不太忙,她就叫了一辆驿马,带着东西直接找上柳宅。
开门的是个脸生的丫鬟,如一说明来意,丫鬟告诉她,柳小鱼和裴纳言都不在,只有柳燕宛在家。如一来都来了,当然不好转身就走。
“麻烦你去禀报一声,就说纪如一上门拜见。”
丫鬟很快就回来了,把如一引到了内院的卧房。柳燕宛正在卧房内缝制小孩衣物,见她进屋迎了上来。
“如一妹妹,你来看我,我很开心。”
二人落座,丫鬟上茶。
如一打量着卧房内的摆设,比起上次来,这里的东西多了不少,最重要的是有了人气。
柳燕宛也跟着如一的目光环视一周,“小鱼的眼光不错,但我还是想念原来的那个家。”
“宛姐姐,你现在怀着身孕,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好。”柳燕宛笑了笑。
“裴公子呢,他怎么没陪着你?”
柳燕宛的笑容变得有些落寞,“如一妹妹,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跟谁说,你如果不嫌闷,能不能听我说会儿话。”
如一自然答应,“宛姐姐尽管说,我这个人嘴很严。”
“不瞒你说,自打裴府一场大火,夫君就有些变了。他对我很好,但是却不像从前那么亲近我,我觉得他在怪我。”柳燕宛语气中透着难过。
“他为什么要怪你?”
“如果不是我识人不清,致使裴二娘动了妄念,也许公爹和婆母不会死,裴府也不会被大火烧个精光……如今我们背井离乡来到京城,裴家的生意难以起复,夫君处处碰壁……”柳燕宛睫毛无力垂下,形成一片阴影。
“宛姐姐,你不该这么想。贼人要毁屋盗宝,自然是贼人的错,怎么也不能怪到屋子和宝物的身上。”
“如一妹妹,有时候理智和情感是两码事,夫君从没怪过我,他只是……只是……”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这句话柳燕宛没说出口。
“宛姐姐,我听老人说女子怀孕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你有心事可以和裴公子谈谈。他遭逢大变,肯定和以前不一样,说不定等你们的孩子生下来,一切还会恢复原样。”
面对如一笨拙的安慰,柳燕宛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柳燕宛和裴纳言的感情非常好,如一是亲眼见过的,她能劝白秋娘和丈夫和离,同样的说辞却不能用在柳燕宛的身上。毕竟这世上多少夫妻都是这样过来的,从情浓到情淡,也许哪一天会变成陌路,只看每个人的选择,但世上多数女子只有日子还能过下去,都不会选择离开丈夫。
如一的心口有些发闷,她走到门口时,正巧看到柳小鱼远远的走过来。
“纪姑娘,你怎么来了?”柳小鱼显得十分惊喜。
如一柔和了面孔,“我来看看宛姐姐,另外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那进去说……”
“不了……”如一四处瞧了瞧,看到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我们过去那边说吧。”
两人走到大树下,柳小鱼显得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模样。
如一深吸一口气,“柳公子,我知道你对我有意,但我已经有意中人了,抱歉。”
柳小鱼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整个人当场石化,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纪姑娘,我到底哪里不好?”
“你很好,只是我们两个没有缘分。”
“那个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如一本不想说,可是看着柳小鱼悲伤的眼神,她还是决定诚实一回。
“是……魏凌洲。”
柳小鱼沉默良久,“心服口服。”
“柳公子送的东西,我留着不太合适,所以找了辆驿马都给带来了,全都还给你。”
“东西你还是留着吧,就当我做朋友的一点心意。”
如一很固执,既然话已经说清了,东西也必须分割清楚。拿着朋友做借口,留着柳小鱼的礼物,对她对柳小鱼都不好。
盒子摞得有点高,如一拿的时候,一个颇有分量的盒子从上面掉了下来,照着如一的面门砸过来!
柳小鱼反应很快,将盒子挥走的同时,还不小心将如一压在了马车上。如一挣扎着要起身,旁的盒子又“咕噜噜”掉下来,这时一个隐隐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盒子直接砸在地上,里头的胭脂飞雪一般洒落,满地樱红。
此刻的场面很安静,也很尴尬。
柳小鱼刚想解释,魏凌洲上前一把抓住如一的手腕,直接带着她离开,一言未发。
柳小鱼久久凝望着二人的背影,眼神中透出深深的嫉妒。
一路上魏凌洲都没有说话,如一也不想在他气头上解释。
到了魏府,二人先后跳下马车。
“易安,我们刚才……”
魏凌洲再一次拉住了她的手,“进去再解释。”
二人的身影消失后,街对面的马车里下来一个丫鬟,她抻着头向魏府方向看了半天,然后回到马车上。
马车上坐着一个相貌清丽的年轻女子,急切地问道:“松儿,刚才的是魏公子,没看错吗?”
“小姐,那宅子上题着‘魏府’二字,定是没错了。”
“怎么会?”她轻轻咬住下唇,“他从来都是不近女色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丫鬟松儿见不得小姐这么难受,“小姐,奴婢让人守在这里,查清楚那个女人的来历。”
“好,一定要尽快查清楚。”
如一并不知道有人在等着查她来历,她跟魏凌洲进入内宅,还是上次那个房间。
魏凌洲紧紧地盯着她,“你和柳小鱼是怎么回事?”
如一轻叹一声,“柳小鱼以前送给过我很多东西,我想着,既然要和你在一起,留着他的东西终究不合适,所以这次去找他,不过是想把东西还给他。”
魏凌洲的面色缓和下来。
如一说道:“我告诉他,你是我的意中人。后面发生的事完全是意外,只是没想到你来得那么巧。”
听完如一的解释,魏凌洲面露愉悦,“我去画眉小肆找你,听小元说你过来找柳小鱼,所以我才赶过来。”
如一觑他,“现在不生气了?”
魏凌洲低头轻吻如一的额角,“我的如一这么好,我怎么会生气?”
如一已经逐渐习惯魏凌洲的亲密动作,脸上透着微粉。转眼她又被魏凌洲拥入怀中,二人十指相扣。
“如一,你我今年六月成亲如何?”
如一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的生辰就在六月,所以魏凌洲才要如此安排吗?
“你现在这么忙,时间怕是赶不及吧?”
“若是忙起来,一年四季都没有清闲时候,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娶不了妻?”
如一发笑:“所以呢?”
“所以你只要安心做新嫁娘就好,其他的都交给我。”
如一固执的摇头,“不能都交给你,你会很累。你去忙查案的事就好,其余的事我来做就好。”
魏凌洲说不出的高兴,他也是有娘子心疼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