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簌，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走着走着，她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自己究竟行进了多少距离。
前方是幽深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的甬道，转过头，身后亦然。
沐暖芯伸出自己的手，却发觉什么都看不见。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往前走，就能找到真相。
倏然，前方出现了一个人，他白色的身影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沐暖芯回转身，后方也同样出现了一个对称的白色轮廓，仿若鬼魅。
刹那间，伴随着刺耳的噪声，他们突然朝她的方向疾冲过来，沐暖芯吓得架起了手。
她缓缓睁开眼，却发现那两人在她眼前重合在了一起。
“萧子墨，萧子然，”他的手指并在了一起，“原本就是一个人。”
“本来是有两个人，”那男人眸色轻暗，“现在只是我一个了。”
沐暖芯猛然在颠簸的车厢中惊醒，才发觉自己已经困到在疾驰的地铁里，靠着一根扶手也能睡着，醒来之后是深深的疲倦感。
网上查到嗜睡在怀孕初期是正常现象，可是没说容易做这种让她心慌的噩梦，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这样。
梦绝不是毫无来由的，是源于她内心的恐惧。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沐暖芯喃喃自语道，思考着死变态曾经亲口说出的那两句话。
原本就是一个人？
她想起昨晚在蛋糕房时发生的事情和对话。
那男人气势汹汹地从门口冲进来，劈头盖脸便是对她沐暖芯指名道姓地一阵指责，想必应该就是她认识的萧子然。
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安云澈之后叫了一句“萧总”，而他并没有反驳，是不是说明……
沐暖芯摇了摇头，萧子然上次绑架她时就玩过假冒萧子墨的把戏，而且在她面前他好像很少像公司里的萧子墨那样戴口罩。昨晚，说不定只是他又一次代替哥哥去参加了安云澈的酒会，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是因为不能暴露自己。
她真是脑袋都要糊涂了，难不成一个人可以假扮成两个人不成？
沐暖芯一怔。
……
等她迈进办公室的门，才发现米歇尔居然早早就来了。
这可真是稀奇，沐暖芯边放下包边想。毕竟文案部的美女们都是慢性子，何况米歇尔还带着米国人闲散的生活习惯，这么早看见她也是挺奇怪的。
不过米歇尔并没有乖乖坐在桌子前办公，她仍然在窗前打着电话，声音很小，但语气不善。
不知是注意到沐暖芯的到来还是原本就情绪激动，米歇尔砰地一声关上了阳台门。
沐暖芯没那个闲心去打探大小姐的隐私，望着落了些灰尘的桌面和地板，自觉地去门口取了清洁用品开始洗刷刷。
这几天的时间没有白费，关于文案的初步设想已经愈发清晰了。她今天应该就可以按照脑中的模子做一份图文并茂的版本出来，还是应该谢谢米歇尔的点拨，她毕竟是行家。
阳台上，某人的电话好像打完了，米歇尔疾步走进屋子里开始往包里收拾东西，急匆匆的样子。
“沐暖芯，”她抬眼只看见了沐暖芯一个人，吩咐道，“待会十点开个会，关于文案的东西整理整理报告交流一下，大家好有个统一的想法，通知一下金佳艺，我先去一趟。”
沐暖芯瞪大了眼睛，糟，不是本来说好后天开会，她的文案还没做出来呢。
“等等，”她在米歇尔疑惑的眼神注视下尴尬地开口，“那个，最终版本我还没做出来，只有一个想法。”
“没事，说说想法也行。”米歇尔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她盯着表，墨在楼下等她，微微点了点头便从办公室出去了。
这么草率的吗？
沐暖芯在办公室背了一个小时的稿子，只有她们部门这次做的是“兰花草”的主题，如果实力不能让其他部门信服，那么只好采用原先的主题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相信自己可以的。
但到了办公室，沐暖芯还是傻了眼。
一丝不苟的深蓝色西装，配上Hellokitty主题的粉色口罩，恐怕只有公司高高在上不畏人言的萧总能穿出这样的打扮。
萧子墨气定神闲，翘着二郎腿坐在会议室长桌的顶端，漠然盯着进入的每一个人。
全场气氛一阵低压，纷纷把椅子往外挪，比那天慕青面试分配情况还要恐怖，就连一向开朗近人的刘向阳也不动声色移了五公分。在外还有人敢开萧子墨的玩笑，可是大家都知道，萧子墨要么不上班，工作起来就是锱铢必较、必须分离不差的，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沐暖芯倒是好奇地探了探头，结果被萧子墨一记瞪视直射心灵。
自从早上有了那个古怪的想法，现在被瞪都感觉是萧子然在跟她莫名其妙地赌气，沐暖芯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PPT没有做，完整的文案拿不出来，在萧子墨面前这么做跟直接去投胎有什么区别。
沐暖芯真的没想到萧子墨居然会亲自来参加这个交流会，真想假称自己肚子疼，来个厕所遁，但是米歇尔的视线却将她牢牢抓住，按倒在靠近门的椅子上。米歇尔就坐在萧子墨的身侧，既不像其他人那般离他很远，但萧子墨好像也不想跟她贴得太近。
“我的天，萧总。”金佳艺跟在后面也吓了一跳，赶紧闭嘴，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
这新品系列什么时候这么吃香，不仅慕青要来负责，连萧子墨都要插一脚。
“萧总，”刘向阳走上台，对萧子墨投去一个试探的眼色，“咱们开始？”
萧子墨点了点头，众人如释重负。
“大家不要紧张，今天还只是个简单的交流会，”刘向阳说这话自己都不信，声调打着颤，“本来是应该慕总过来旁听，但是他身体不太舒服，没有过来，所以萧总临时决定坐坐，各位按平时沟通就好。”
众人睁眼说瞎话地“哦”了一声。
所有人都知道公司平时几乎一切重要事务最后都由慕青一手决断，萧子墨很少插手这些闲事。
工作狂慕青的身体会不太舒服就不来参加会议？
甩手掌柜萧子墨会突然临时决定过来坐坐？
鬼才信。
但不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众人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去报告，第一个就是刘向阳。
她尽量表现得自然大方，流畅地介绍着她的PPT，做了精细的营销规划和财务预算，不愧是营销部大佬级别的人物，报告结束时全场还鼓了掌。
金佳艺疑惑地盯着沐暖芯，她正一个劲地往肚子里灌水，为自己接下来的厕所遁做准备，不然就只能准备去黄泉路了。
“刘向阳，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但她的话音才落，萧子墨便接过话茬，“你认为营销部在整个公司算是什么位置？”
在场包括刘向阳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噎得愣了一下，慕青旁听从来只是走个形式，轮到萧子墨果然很难蒙混过关。
随后她略微思考，回答道：“是排头兵，营销部的业绩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公司的收入，市场调查市场企划……冲锋在最前线。”
“排头兵这比喻好啊，确实掌握着公司的命脉，你认知还是挺清楚的，”萧子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接下来用让人不可思议的理由讥讽道，“所以用上个季度的PPT稍微改了改，你就敢第一个拿上来报告？”
他字字铿锵，所有人都一愣。
这原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或者说是大家都已经默认的事。
“我对之前的营销方案做了一些改善……”刘向阳试图争辩，虽然是改过的PPT，但好歹含着她自己的心血啊。
“抱歉，我看不到实质的东西，”萧子墨昂起头，直视着刘向阳，提出她方案里的几点，“你‘三步走’的理念都提了多少遍了，记得一年前我听你报告的时候好像就有了，有些废话就去掉吧，浪费时间。”
全场陷入了沉默。
刘向阳毕竟营销部大佬，之前慕青都没这么严厉地对她说过话，何况还是当着面。
“知道了。”刘向阳跟小学生似的点了点头，“我会拿回去再改，做个完全不一样的出来。”
“那倒也不需要，”萧子墨的目光扫过全场，似是在对所有人提要求，“我只是希望不要把重点都放在PPT的样式、报告流畅度和说话风格这些花哨的东西上面，毕竟这些提高不了实力。”
刘向阳的表情显得很尴尬，挑了挑眉便走下台去，愤愤地瞪了萧子墨一眼，就趁着哥哥不在欺负她。
杀鸡给猴看？看来他成功了，在场所有人都瑟瑟发抖呢。
“下一个。”萧子墨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抱着胳膊歪在椅子上。
他的目光不断扫过人群里一个不断喝水的身影，今天心情特别不好，需要发泄一下。
全场鸦雀无声，原定的第二个人默默站出来，走到台上。
“太平淡。”
“没创意。”
“听得快要睡着了。”
“你们部门自己开会也这么无聊吗？”
沐暖芯暗自腹诽，这个人上辈子可能是慈禧转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