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微眯着眼睛，“我说那小妮子怎么突然起了胆子同我作对，原是背后有了依仗！”
温氏的眼睛转了转，“恐怕不止如此，你可知你家那位的原配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还能有什么来头，不过是个破落商户罢了。”
“错了，大错特错！”温氏急得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原先我也是同你一般想的——一个商户罢了，真难为了你家老爷居然还能下得去手。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人家的家底可厚着呢！先别急着反驳我，我只问你，那商户女是不是打南边过来的？”
“是有听说她的祖籍在江南。”
“那就对了！你可是听说过江南沈家？”
“自然，沈家可是皇商，虽说不至于富可敌国吧，那也是富甲一方了。”
“你前头那位，别看她姓秦，祖上同沈家可是姻亲！背靠沈家这棵大树，又是在江南那种富庶之地，但凡动动脑子，那还不是财源滚滚啊！”温氏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口干舌燥的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这还没完，只见她接着道，“前几日在如意楼，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位手上戴着指肚粗的金戒指的？”
王氏翻了个白眼，“她就差用金子把自己包起来了，我能没看着吗！”那妇人出手极为阔绰，算是她们的大主顾了，只是那扮相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据她说，秦家的富庶，远在她之上。你想想，秦氏是秦家唯一的女儿，她的嫁妆······自不必说。难怪当初裴府的宅子说买下就买下了，哎呀，真是可怜你守着个金疙瘩却不自知。”
王氏手中的帕子被她揉的皱成一团，嘴上却道，“那有什么用，我还能去贪图人家的嫁妆不成！”
温氏摇摇头，对她挤了挤眼睛，“我的好妹妹，姐姐怎么没看出你原是这般高风亮节的人物呢。”
“······总之你莫要再说了。”
下了马车，王氏急冲冲的回了院子，田婆子在后面一溜小跑，“我的太太诶，您慢些，慢些！”
王氏一阵风似的进了屋子，一屁股在榻上坐了下来，“你瞧瞧她那副样子！嘴上一个劲儿的‘好妹妹’，实际呢，还不是等着看我的笑话！她能有今日，还不都是我在一旁帮衬着，怎么，如今起了势了，就当我是个好欺负的不成！”
“太太息怒！那温氏再怎么折腾，还能翻出什么水花不成？不是老奴说，就她那个斤斤计较、蠢笨如猪的样子，若不是太太你在背后出谋划策，她怕是早就阴沟里翻船了，哪还能有今日的风光！您要是气不顺心了，就且晾着她，也好让她知道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田婆子在一旁不住的劝道。
听了她的话，王氏的心气总算平了些，“哼，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不成！这几日她送来的帖子都不必理会了，若有人来问也只说我要调理身子。哪怕是天塌下来，没有我的命令，都不必理会！”
“是，”田婆子狰狞一笑，“您且瞧好吧。”
“还有，”王氏突然道，“这段时间让人盯紧那边，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报！”
“太太，您的意思是······”
“温氏说的也不无道理，若那嫁妆真的那么值钱，我怎能不攥到自己的手里！”
“可是太太，您嫁过来以后，老爷就把管家权交给您了。府中的库房您也都瞧过了，再说若真有那般丰厚的嫁妆，大少爷也不至于为了聘礼一事急成那副样子！”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王氏眼中射出利剑一般的光，“裴清与裴秀容向来疏远，裴秀容又怎会轻易将嫁妆一事说出去？换做是我，手里握着这么大的财富，也不会随便张扬，毕竟，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裴秀容在府上一向不受待见，这事说出去，对她有什么好处？倒不如低调些，扮猪吃老虎······呵，还真是我小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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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院中，夏竹面色仓皇，匆匆推了门进来，“姑娘，奴婢有要紧事同您说。”
裴秀容放下手中的绣线，吩咐道，“春杏，你们先出去吧。”
“是。”
待到几个大丫鬟都退了出去，裴秀容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神色如此慌张？”
夏竹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就是这样的，秦叔那边让人送过来的消息，说是最近折颜阁周围总有人守着，他派人悄悄跟了上去，发现是老爷的上司——翰林院修撰刘大人府中的人，听说刘大人的夫人与太太素来交好，秦叔担心是太太盯上了咱们。”
夏竹口中的秦叔原是秦家的护卫，后来秦氏出嫁，随着她一道进了裴府。等到秦氏去了，裴秀容借着放一批人出府的名头，让秦叔在背后替她打理秦氏留下的嫁妆，到如今也有些年头了。
“难怪这几日我总觉得身边有人在看着，想来王氏已是怀疑到了咱们头上。”
“那怎么办？这嫁妆之事连老爷都不知道，太太又怎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父亲一向粗心大意，又怎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王氏嫁进府中这么多年，能瞒她到现在，我已是很知足了。”
“可是姑娘，咱们在明处，她在暗处。原本您在这府里头就够艰难的了，如今再叫太太盯上，这以后的日子，怕是难捱了。”
“怕什么？这几日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可是听说了？”
裴廉的病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裴秀容不放心，所以还带着丫鬟在这边守着。原本乘风院院门守着的护卫，也叫李伯撤了下去。先前是在乘风院中来去受限，这才烦劳荣大夫帮着传递消息，如今几个大丫鬟可以随意进出，便没了这层阻碍。
“自然，听闻大少爷想要娶宋家的女儿为妻，老爷同意了，这几日正叫人着手准备聘礼呢。”
“宋家是清贵之家，宋家家主在文人之中颇有声望，他又是汝南书院的山长，即便大哥是他亲自收下的弟子，胆敢上门说亲，备的礼也要给足了人家面子。可是你瞧，咱们府上可有什么不世出的宝贝？”
夏竹扯了扯嘴角，“别说宝贝了，以咱们府中的家底，能凑出来大少爷的聘礼已是不易了，若是想做足了面子，怕是难喽。”
“那你说清贵之家，最看重的是什么？”
“总不会是什么金银珠宝，应是一些古画典籍之类的。这种东西，咱们府上是万不可能有的。”
“我有。”裴秀容面不改色的扔下一枚重磅炸弹。
“姑娘？”夏竹差点跳了起来，“这般物件一般只有世家或者是清贵之家世代相传的，您怎会······”
“你忘了，母亲还在时，有一日秦叔神秘兮兮的送了我一个樟木箱子，让我好好保管。”
“您是说，那里面······”
“对，我原以为这箱子我此生都不会打开了，没想到这就派上了用场。”
自母亲去世后，她悲痛难捱，很少再去想从前的事。提起那箱子古画典籍，那年秦叔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小丫头，等你长大了，让你母亲替你择一个好人家嫁了，有这些东西在，你嫁过去也能受人看重些。”现在她长大了，母亲却不在了。
“您是想同大少爷合作？”夏竹的话将她拉回现实，“可眼下咱们被太太的人盯着，若是这个时候去找大少爷，不就证实了嫁妆现在就在咱们手里吗？”
“所以这件事不能由咱们去做。”裴秀容望了望窗外正指挥着冬雪教他爬树的裴廉，淡淡道，“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吗。”
“小少爷？”夏竹叫道，继而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捂着嘴巴偷笑起来，“可怜咱们小少爷病刚好，怕是又要开始背书了。”
冬雪生得一副好力气，性情也大大咧咧，鲜少同人起怨。病愈后的裴廉很快便喜欢上了同她一起玩耍。他本来还想着终于不用闷在屋子里，要趁着这段时间玩个痛快，哪知道才高兴了三天，父亲便同大哥来了乘风院。
原来，裴正肃白日里忙着处理公务，下了值回家还要操心裴清的婚事，这天，歇了一口气的他用过晚膳后在府中走了走。
正巧路过乘风院时，忽然听得里面传来一阵笑闹声，他恍然想起，廉儿已经六岁了，进学一事不能再拖了。只是他这几日哪里还抽得出时间，思来想去，他抬脚便去了裴清处，一番推心置腹，裴清便应了下来。
“廉儿，这几日就暂且让你大哥教导你进学，等忙过这一阵子，爹爹再替你选一位先生指点你。”裴正肃笑呵呵的拍了拍裴廉的肩膀，背过手去慢悠悠的出了乘风院，剩下裴廉则是欲哭无泪。
“大哥，爹爹说的不是真的吧？”裴廉眼巴巴的看着裴清。
裴清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这几日父亲忙着我的婚事，怕是抽不出时间来，暂且由我教你习字。等忙过了这一阵子，便会有夫子来教你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