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姨婆
三水2021-11-04 16:033,093

  自从得了那些农户的原谅后,王氏再度收到了门房那边送来的书信,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同她提任何要求,上面只龙飞凤舞写了一句话,“六日后营洲闲客亭,心想事成。”

  收了信的王氏激动的站了起来,“快,备上马车,我要去接珍儿回家!”

  “太太,”一旁的含夏小声提醒道,“还有半月就是咱们府上同武宁侯府结亲的日子了,这个时候您若是不在府上,那岂不是……”

  王氏冷哼一声,“我的珍儿尚且下落不明,什么亲事不亲事,同我又何干系!你即刻去找李管家,就说我的一门远房亲戚逝了,急需我去做个主事人,府中的事就暂且交由他打理了。”

  “是。”见王氏态度坚决,含夏没有再劝。

  待到裴秀容那边收到消息,王氏已然坐上了出府的马车。从这里到营洲,走水路要花上四五日,这一来一回,中途若是再歇歇脚,没个半个月的时间回不来。

  “姑娘,太太怎能这般行事?”郭嬷嬷在一旁急道,“再有半月就是您与那侯府大公子成亲的日子,这个时候主母不在,府中岂不是乱了套?还有您出嫁前,总是要拜别双亲的,这可如何是好?”

  女子出嫁前零零碎碎的事情多着呢,若是有个能干的主母,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事,可如今临了临了,王氏偏偏撂了挑子!

  “嬷嬷莫急,”裴秀容安抚道,“太太不在,于我而言也是好事一件,少了她处处掣肘,总算是能在府中自在几日。”

  郭嬷嬷摇摇头,“怕只怕太太人不在,仍能指使人来生事,到时她既躲了清净,还不用担着责任。”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郭嬷嬷想得那般糟糕,王氏出府的第二日,裴正肃便回了府,听闻王氏族亲出了事,她一早便离开了,裴正肃摆摆手,“无妨,正巧上次替清儿说亲的姨母前些日子来了京城,我明日去请她来,这段时间便劳烦她来打理一应事务。”

  裴正肃口中的姨母,乃是裴秀容祖母的手帕交,后来这位姨母家中遭难,没少受裴老太太的帮衬,这也是为何上次裴正肃能请动她替裴清求亲的缘故。

  这位裴家姨母,也就是裴秀容口中的“姨婆”,第二日晌午就来到了裴府。

  同裴正肃打了声招呼,人便直接来了长宁院。

  正在缝制喜服的裴秀容听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出门迎接,“秀容给姨婆请安。”

  与外柔内刚、慈眉善目的裴老太太不同,这位姨婆脸颊瘦削、身形高大,看起来十分不好接近。虽然已是一把年纪、佝偻着身子,依然要比裴秀容高出一块,裴秀容若要同她说话,只能仰视着她。

  “你便是挽娘的孙女?”裴家姨婆上下打量着裴秀容,见她眼神清正,进退有度,略一点点头,“倒是没有枉费你祖母的教导。”

  “多谢姨婆夸奖,姨婆,不如咱们进屋说话吧。”

  “合该如此。”

  同这位姨婆相处了一会儿,裴秀容发觉她只是外表看上去拒人千里,可实际上却是极为体贴。裴秀容大病初愈,坐的久了精神仍有些不济,又怕怠慢了长辈,便只是忍耐着,却听这位姨婆道,“你可实在是将你那祖母的性子学了十成十,既然不舒服,作何还要强忍着?小小年纪,怎的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见她发现了,裴秀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然后才在夏竹的搀扶下进去里间休息。那姨婆又在外面叮嘱了两个大丫鬟一番,方才离开了。

  自从裴家姨婆进府,裴府上下顿时热闹起来。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府中本来杂乱的事务在裴家姨婆的打理下瞬间有条理起来。见裴秀容对于管家一事知之甚少,裴家姨婆索性将她带到身边手把手的教着,时间一长,裴秀容着实长进了不少。

  见她行事干脆利落了许多,裴家姨婆还算满意的点点头,“纵然女子出嫁从夫,可身为女子,也不可只做那一味攀附的菟丝花,还得自己立起来才是。老身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此生最佩服的便是你那祖母,当年多少族亲劝她另嫁,她硬是自己一路扛了过来。”

  一边说着,裴家姨婆一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父亲委实是个糊涂的,但你万不可自艾自怨,纵然娘家不能成为你的助力,你自己也该好好活着,莫要辜负了你祖母的期望。”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裴秀容发现这位姨婆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心思,且凡事有一说一,只是不爱表达罢了。见她这般替自己着想,裴秀容拉了拉她的手,笑魇如花,“秀容记下了,姨婆且放心吧。”

  裴家姨婆撇过头去,冷哼一声,“惯会说些好听的哄人,明日一早,随我清点府中的账本!”

  “是。”裴秀容十分乖巧的应下了。

  说起来,由于经常要翻看秦叔叫人送来的账本,时间一长,裴秀容也算有些心得,这天在姨婆的指点下,进步不可谓不神速。

  “你看这里,”裴家姨婆突然指着账册上的一处,“可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裴秀容摇摇头,“不曾。”

  裴家姨婆在纸上点了点,“现在的鸡蛋,一般是三文钱一个,这里却写了十文,剩下的必定是叫采买贪墨了。你长这么大,怕是从未自己去买过鸡蛋,不知道这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将来嫁了人,凡事切不可偏听偏信,总要自己亲身经历过,方才作真。”

  裴秀容这才明白她的用意,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裴家姨婆又在账本上指出了几处错误,让裴秀容将问题复述一遍,见她真的听进去了,便继续往下讲。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与裴家姨婆这半月多的相处,着实让裴秀容受益匪浅。临出嫁的前一天晚上,裴秀容死拉着姨婆的手不放,“姨婆,我心中惶恐,您就留下来给我做个伴还不成吗。”

  裴家姨婆被她缠的没有办法,再加上她对于裴秀容这个小辈也甚是疼爱,便应了下来。

  “姨婆,其实这桩亲事,还真是阴差阳错。”叫人熄了蜡烛,裴秀容絮絮的同姨婆说起了先前王氏的算计,“我想着既然总是要嫁人的,不如寻一个合我眼缘的,可我也不知该不该对那人心生期待,万一他将来遇上了中意之人,总是要各走各的。”

  裴家姨婆替她将鬓角散下的碎发掖到耳后,“这人与人相处,总是真心换真心的。不管他心中有没有你,也不管你们之间能走多远,只要你不失本心,旁的事便顺其自然。莫要强求,也莫要无欲无求,最难掌握的便是这个度。他长你几岁,见识和经历自不必说,若是心生疑虑或不满,不妨多与他说说,真要是一个不问,一个不管,那才是要分道扬镳呢。”

  裴秀容亲近的靠在她肩上,“姨婆说的是,还是姨母想着我。”

  裴家姨母点了点她的脑袋,“你个机灵鬼,日后受了委屈也别闷着,纵然是侯府,住着的也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人,你若先含了怯,便是未过招便落了下风,这人呢,须得自己先瞧得起自己。喏,这册子明天到了侯府你好好看看,让那大少爷注意着点。”

  她咳了两声,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扔了过去,“时候不早了,你且歇着吧。”说着,也不管裴秀容是何反应,裴家姨母先向右翻了个身,其后任凭裴秀容如何唤着也不理会。

  觉得不对的裴秀容借着烛光瞄了一眼,刚看了第一页便脸色爆红,只含羞的捂着脸,心里暗自无奈着,“难怪姨母突然不说话了。”

  原来,那册子竟是一本避火图。

  裴秀容原本明日出嫁的忐忑与不舍,因为裴家姨母这神来之举瞬间化为了乌有,她捂着发烫的脸颊,想着明日便要离府,顿时打了个呵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迷迷糊糊的裴秀容便被夏竹和冬雪合力从被窝里挖了起来,另外两个丫鬟只捂着嘴偷乐。这是秦叔替她寻来的,一个叫红云,一个叫绿柚,前者会些武术,后者则擅长医道,算是半个医女——上次裴秀容中毒一事着实把秦叔吓坏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便寻了人送来。

  至于锦绣?不好意思,她一早被进府的裴家姨婆盯上了,前几日寻了个借口向裴正肃要到了自己身边伺候着。裴家姨婆不是那等苛待人的,只是锦绣若再想仗着有王氏撑腰而颐指气使是不可能了——在姨婆面前,王氏也得礼让三分不是?

  许是昨夜有姨婆在,顿觉安心的裴秀容睡得格外香甜,见到裴家姨婆进来,被人按着净面梳妆的裴秀容直拽着裴家姨婆的袖子不放,“姨婆,秀容舍不得你。”

  裴家姨婆戳了戳她的脑袋,“再过一个时辰送亲的队伍就到了,你若是敢打退堂鼓,我即刻叫人把你塞进花轿里去。”顿了顿,见裴秀容一脸紧张,裴家姨婆拍拍她的手,“不要怕,凡事有姨婆在呢。待会儿我叫人送些点心进来,你吃些垫一垫,今儿个还有的忙呢。”

继续阅读:第六十七章 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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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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