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素衣半个身体靠在他身上，缓慢地恢复了神智。
少年颤巍巍地伸出手，拭去她脸上的雨水，小心翼翼的。
她轻声问了一句：“蔺天劫呢……”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尽其所能帮她挡住了雨水，沉默一瞬后说道：“他已经，彻底结束了。”
铁牛也不知道，用死去形容蔺天劫到底对不对，索性这么说了。
燕素衣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好似是松了一口气。
她时常想，人有时候真的要学会承认自己过去所犯下的错误，譬如过去的她，对蔺天劫的恻隐之心。她真不是个多成功的人，更不要说，是个多成功的女人了，在如今的世人眼中，她现在只是一个死人，从小到大，美人光环加身的她，过的甚至不如一个寻常妇人通透，若是有人说她是个失败者，她无法反驳。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努力，寻找适合自己的生活，寻找适合自己的目标，她尝试过很多种，不同的人生，尽其所能，去做她乐意去做的事情，然而这最后的最后，她也没能参悟，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燕青钗常说，她总是将人想的太善良，不管面对谁，她都想做个好人，也许，她是对的。
只是，以后，她再也，不会被这些给束缚了。
“你……”
燕素衣缓慢地张了张嘴。
好半晌后，话语才说出口。
“你是……”
她好像是想问他的身份。
铁牛看着雨夜下，她眼角的疤，眼眸微微闭了闭，随即说道：“我是，路瑾渐，奉命过来相助于你们的。”
他知道他是谁，不管是何时何地，他都知道的，他也知道，她是谁。
燕素衣听到他清晰的回答后，勾唇笑了起来。
是啊，他是路瑾渐，天吞朔夜宫路瑾渐，路觅舟与楼席萝的儿子。
对于这种回答，她一点也不意外，连半点失落都没有，她甚至，可以为他感到高兴。
燕素衣笑着，右手不知不觉地抬了起来，轻轻抚在少年的面容上，湿漉漉的手掌，与冰冷的海水、雨水混杂在一起，划过他的脸庞，从眼角到嘴唇。
“是啊……你是……路瑾渐……”
他默默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燕素衣眼角的伤口，好似要裂开了一般。
“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让我记住，这救命恩人的样子，好不好……”
少年并没有应声，但是却沉默着扣住了她另外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看吧，只要她愿意，她便能够，永远记住他的样子。
当燕青钗清醒过来时，便瞧见了这一幕，跌跌撞撞站在水中的她，满是愕然。
她自己都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只是心中，充满诡异的震撼，眼前的画面，好似刻在水幕中，永恒保存的画卷一样，周围的一切都停歇静止了下来，没有谁，能够破坏这些，也没有谁，能够切身体会他们的感受。
燕青钗是个不相信血脉相连的人。
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怀疑起她这么多年来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