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回音怒在心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信不信由你。”
“既然如此，那你后续计划，帮不帮也由我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我不会帮你对付楼席萝。”
“回音……”
“你不该多此一举的。”
这次的剑决，他要赢，也是光明正大地赢。
他会赢的，堂堂正正地与他比试，他也一定会赢的。
可他却，多此一举地毁掉了他的满腔期待。
龙回音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了，直截了当地说道：“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我明日便离开此地，回海族。”
易连卿微微皱眉，道：“回音，你要明白，一个足够优秀的剑者，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动摇自己的剑心，他输了，是输得应该，与我所作所为无关。”
“……”
龙回音不言。
易连卿说：“更何况，我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罢了，他因为这种小事，影响到自己的状态，未免过于不堪了。”
“……”
易连卿软硬兼施：“就算你当真不愿帮我，你也不得不帮我，难道不是吗？”
龙回音无言以对：“……”
他没法，就此一走了之。
为了青鱼无数宗门派别的武修，为了海族，为了天下苍生。
……
禅宗后山，积雪未清。
枯木无叶。
后山空地不远处，是一堵白色的石墙。
石墙上，刻着佛门雕像，最中心是一个略显简陋的红木色佛龛。
路觅舟靠着石墙一角，至今没有缓和过来。
是了，他输掉了剑决。
他辜负了她对他的期待。
为什么？为什么会以如此狼狈不堪的姿态，输掉这场剑决？
他仿佛是思考了很久，都没能思考出个所以然来，时间在他脑海神识混乱之中，一点一点地流逝，身体似是游离于虚幻与现实之中，隐约之间，有种他还在无招剑境内的错觉。
直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平缓的脚步声时，周围的一切，骤然变得真实了许多，他的魂灵，也好像从某个虚幻的深渊之中抽离。
一个身穿素衣长袍的俊秀青年走到了他面前。
“阿弥陀佛。”
是禅宗定玉大师。
路觅舟的手指微妙地颤了颤：“大师。”
定玉微微低头：“觉者不必如此称呼贫僧。”
觉者……
路觅舟恍惚想起，佛门中人，将天下众生都看成尚未觉醒的，可以觉悟之人。
只是，如今的他算吗？
路觅舟问：“大师有什么事情吗？”
定玉说：“贫僧只是路过此地，没有想到，觉者也在此，觉者，如今可还好？”
路觅舟摇头：“我没事……”
他很好，他只是，输掉了一场剑决而已。
他向来都是个不在乎输赢的人，一场比试，对他来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觉者的比试很精彩。”
“……精彩？”
“能够在一天之内，同时见到两股完全不同，各有特色的无上剑意，不管结果如何，其过程，终究是精彩的，这世间，能得此境界的，屈指可数，像是沸腾的水，又像是燃烧的柴。”
“大师不必如此，我很清楚，我自己的状态。”
“觉者若是真清楚，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
路觅舟没再说话。
他为什么，会输掉这场比试呢？
因为他，与那个纯粹的“剑神路觅舟”并不相同。
他有爱，有情。
而一个人，一旦有爱，一旦有情，便注定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
爱，从来都不能完全保持冷静，爱是冲动的，热烈，且难以隐藏。
易连卿的话，如此轻而易举地影响到他，不过是因为，他爱她罢了。
这份爱，令他患得患失，方寸大乱。
楼席萝这个女人，就好像长了翅膀的漂亮蝴蝶，永远都捉不到的蝴蝶，她像是某种特殊的仙子，生长着翅膀，全身都会发光，始终都是自由自在的，没有任何人，可以限制住她的自由。
当他从易连卿的口中，听到那句话时，心中生出来的，并非是对她的怀疑，而是无可奈何，他太了解她了，假若她的身边没有他，那么，当易连卿向她提出某种邀请时，她一定不会拒绝。
她爱美色，爱自由，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当初，她与他纠缠上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她感兴趣罢了。
定玉看着神情复杂的他，问：“觉者，不打算回去找那位女施主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无法交代……”
此时的路觅舟，无比惭愧，他所惭愧的，不只是他输掉了剑决，更是惭愧于，他因为如此简单的理由，辜负了她的期待，如今的他，甚至没有办法与她解释。
“其实我知道，她与易连卿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但我仍旧，害怕失去她，倘若这一个易连卿走了，终究还是会有下一个易连卿出现，我信任她的一切，却没法做到，不去惶恐失去她……”
定玉想了想，说：“有情，自然会惶恐。”
因为爱，才会害怕失去。
路觅舟很无奈：“我明白。”
定玉问：“觉者，快乐吗？”
“什么？”
“觉者的情，快乐吗？”
“……”
“佛门讲轮回，讲来世，但贫僧始终以为，唯有修行好此生，才能谈来世，觉者当下修行好一切，才是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吗？”
“……”
他与她在一起，一直都很快乐。
没有什么，比当下的快乐更重要了。
定玉忽然说：“觉者，与佛有缘。”
路觅舟微微怔了怔：“大师要劝我剃度么？”
定玉一惊，随即笑了笑：“觉者说笑了，贫僧从来不劝任何人剃度出家。”
路觅舟也似有若无地露出了一抹苦笑：“大师身为佛门弟子，为何不剃度？”
定玉略显无奈：“贫僧一心向菩提，可师父说弟子尘缘未了，不愿剃度，贫僧只好带发修行了。”
路觅舟后知后觉地想起，定玉是禅宗小慧佛，乃是般若慧佛的徒弟，而般若慧佛在十方大陆之中，名号也颇为响亮，此前很多人都以为，般若慧佛已经西去，现在看来，他老人家只是比起早年，更为隐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