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易连卿身后的龙回音眼眸低垂,神色复杂。
楼席萝这个人,信守承诺的几率并不大,但很显然,如今的事情,并不只是输赢那么简单。他不知道,易连卿到底是作何打算,他只知道,他赢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比试。
龙回音并未理会易连卿与他们之间的周旋,没过多久也转身离开了。
席萝隐约之间觉得有些不对劲,路觅舟不对劲,龙回音也不对劲,此时此刻的她,充满了以往所没有的挫败感,她不懂什么无招剑境,也不懂他们这类人对剑的追求,她本以为,她足够了解他了,而今看来,她一点,都不了解他。
一直以来,都只是他在迁就她的不懂罢了。
现下的她,只剩下了心烦气躁。
龙回音一走,她也走了。
易连卿看了看龙回音的背影,与楼邪说了一声后,也走了。
楼邪远在原地,身形略显僵硬茫然:“这就……散了?”
这些人,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不过,他至今没有反应过来,路觅舟输了?
左思右想,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他也同席萝一样以为,他会赢的。
……
站在一众禅宗弟子之后的林酒温与苏月湾皆是满含茫然,不敢相信。
不过,不同的是,苏月湾是惊讶于路觅舟竟然输了,而林酒温是惊讶于路觅舟输了之后,状态如今糟糕。
“天呐,路剑神这是……输了吗……”
苏月湾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说着话,忍不住伸手去捏自己的脸。
直到林酒温开口,她才察觉到清晰的疼痛感。
“嗯,他输了。”
他剑心不稳。
林酒温第一次见到,输得这么狼狈的他。
也许,从剑决开始的那一刻起,他的剑心便有了问题。
然而,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一点。
苏月湾的心情有些复杂,惋惜、惊讶、始料未及、不知所措。
“那我的钱……”
路觅舟这一输,她岂不是,赔光了?
林酒温有些懵,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苏月湾连忙改口:“额,我是说,那路剑神和楼姑娘的事情怎么办?他们之间不是有赌约的吗?”
林酒温道:“与你我无关了。”
如今扶眉仙子康复,这里也没有他的事了,他该带她离开了,继续做他的隐世医仙,好好教导他的小医徒便是。
苏月湾犹豫一番,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我看路剑神的状态好像不对,你不去瞧瞧吗?”
不管怎么说,他与他都算是好友吧?
也许在常人看来,楼席萝那样的人才会没有朋友,可苏月湾始终觉得,路觅舟这种人,朋友反而更少。论剑道造诣,他早已登峰造极,如他这般人物,必定是极其寂寞的,他所追求的东西,身为朋友的林酒温未必懂,而身为恋人的楼席萝,也未必懂——高手都是寂寞的。
林酒温只道:“当下,他应该不需要我。”
苏月湾一阵唏嘘:“真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输……”
林酒温说:“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谁,都会有弱点与软肋。”
苏月湾仍旧无法理解:“可他是被尊称为剑神的人。”
林酒温说:“且不说是近神之能的人,就算是真正的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无所不能本就是个谬论,他又怎么可能,不会输呢?”
她沉思了起来,喃喃自语:“就算是无所不能的神……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吗……”
林酒温的面色,也略显惆怅:“无所不能的神,能否创造出一块,自己搬不起来的石头呢?”
她微微怔了怔:“……”
既被称为神,无所不能,那么必然是能搬起石头的,既无所不能,那也必然是可以创造出任何不可能的,然而——无所不能的神,到底能不能创造出自己搬不起的石头呢?
所谓战无不胜,所谓完美,原来都只是谬论罢了。
林酒温心知,自己对如今的路觅舟,没有任何可以帮助的地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苏月湾沉浸在刚才的思索之中,似是仍未回过神来:“师父……”
林酒温没有再理会,转身离开。
她连忙跟了上去,问:“师父你真的不去看看路剑神了吗?”
林酒温说:“他自有分寸。”
路觅舟是路觅舟,又不是个小孩子。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师承李伯阳,出身道宗的绝顶剑修,就算他们之间,有着朋友情义,他也不至于,事事都需要他,倘若他当真需要他做点什么的话,他一定会说出来的。
……
禅宗古木院落内,龙回音步履匆匆。
他并无严重伤势,可他的脸色,却很难看。
易连卿跟着他进了院子。
“你生气了?”
龙回音转身,甩了他一个冷眼。
“你毁掉了我的期待。”
他信任他,甘愿为他所用,不代表他傻且无能,他不是不知道,易连卿在背后使了什么心眼,路觅舟对他而言,是值得认真的对手,可他今天的表现,简直是在侮辱他对他的尊重。
他的剑心乱了,且毫无战意。
整个人都失了方寸。
外人不知道,路觅舟是怎么输的,可作为当事人的龙回音很清楚。
他不是输给了他,他是输给了他自己。
无招剑境内,他一心只求速战速决,想要赢的心强烈且毫无章法,最后那一招,直接反噬了他自己,而结局便是——龙回音赢了。
这种胜利的方式,简直是他的耻辱。
与旁人说道时,他是易连卿的护卫没错,可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真的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随行护卫,他是青鱼海族数万年来,唯一一个登临帝境的剑修,此等根基与实力,放眼六境,都不多。
一直以来,他都那么相信他,辅佐他,帮助他,可他却亲手,毁掉了他期待了这么多年的东西!
易连卿知道,他向来喜怒形于色,当他表现出不高兴的时候,一定是真的不高兴了。他看着神色凝重的龙回音,优哉游哉地坐了下来:“非我本意,我并没有想过,以如此简单的方式让他输掉,我只是顺口一提罢了,未曾料到,他当真会因此输掉剑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