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见钟离修和舒明蓁遇上了，把客人送走后，自觉离开了大堂。
整个酒肆大堂只剩下两人，舒明蓁依旧还拽着钟离修的胳膊没松手。
钟离修背对着舒明蓁，不敢转身看她。
他不转身，舒明蓁也不松手，俩人就这僵在酒肆大堂。
“钟离哥，方才和周掌柜吵架了？”
舒明蓁又不是不知道钟离修故意躲着她，但她不提。
就算这时候问，肯定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钟离修虽然不像赵思源一下瞎话信手拈来，但他可以沉默。
舒明蓁见识过了，他不想开口说，就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她是听闻了他们吵架的消息赶来的，那她就问这个最合适。
钟离修和周掌柜方才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况且钟离修肯定也往她身边放人了。
都是一样的作风，大哥别说二哥。
钟离修原以为舒明蓁会问他为什么这些日子避着她，那他还能找出点理由来。
可没想到她竟然问起了自己和周叔吵架的事儿，这事儿反而是他现在最不想说的。
钟离修转身看着舒明蓁，舒明蓁的眼眸温和又带着点疑惑。
舒明蓁那双眼，多数时候都是清冷疏离的，只有在笑起来的时候，才像是含着漫天星辰一般。
她的眼眸，很少有如此温和的时候。
对上她难得温柔的眼眸，钟离修越发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清澈的眸子像是世上最厉害的镜子，能照出他心底的卑劣。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
“那好吧，那你这些日子为何一直在躲着我？”
钟离修刚还在想，舒明蓁问他为何会吵架，不如问他这些日子为什么躲着他。
她问之前，他觉得这问题会更好回答。
她当真问了，他又觉得这同样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
就算是再忙，他总不至于真的抽不出一点时间来见她，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在想法子避着而已。
见钟离修不回答，舒明蓁只能再重新抛出一个问题来。
“钟离哥，你认识陆氏的少家主吗？”
钟离修微微一愣，脑海中立马出现关于陆氏少家主的消息。
他久不在京城，但京城的那些人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陆氏家主的嫡长子，陆珏，正是如今陆氏的少家主。
听闻前阵子陆氏家主病了，陆氏暂且交到了陆珏手中。
陆珏此人，他先前也略有耳闻，都说是个谦谦君子。
可出身商贾世家，又能稳坐在少家主的位置上，钟离修觉得谦谦君子可做不到。
他并未见过他，但陆珏这人传出来的消息不多。
身为陆氏的少家主，前些年并不怎么露面，这两年才开始接手家里的产业，应当是家主准备退下来了。
这次大顺雪灾，陆氏部分跟雪灾有关的产业，全都不许大宗买卖，这就是陆珏的决定。
这时候这做出这样的选择，这人做事无疑是果决的。
能在偌大的陆家稳坐少家主之位，优柔寡断自然也不行。
“怎么了，怎么突然提起他来？”
钟离修记得，近些日子，陆珏似乎是到了安阳城，但舒明蓁近些日子并没有去安阳城。
舒明泽那边，也是每次等着旬休时回来一趟。
陆珏碍不着他什么，他倒是对这个陆珏关注不多。
“他近来去了两次清茗阁，上次我与他撞上，他一直派人跟着我，我想问问，你们是否有旧怨？”
舒明蓁不觉得自己和陆珏之间能有什么牵扯，最大的可能，还是钟离修带来的麻烦。
钟离修仔细想了一番，确定自己家和陆氏一族来往不多。
“我家和他家本没什么来往，我也不曾见过他，他为难你了？”
舒明蓁摇头，若说难为，陆珏其实没有难为她。
甚至除了那次见面之外，她和他之间完全没有什么交集。
可偏偏，他又一直让人盯着自己。
虽然……她也一直让人盯着他。
“并没为难，只是近些日子，他总派人跟在我身边，我担心耽搁你什么而已。”
钟离修握住舒明蓁拽着他胳膊的手，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靠近。
“你不用担心我，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倒是你自己要多小心些，我总怕给你带去麻烦。”
“陆珏那边，我会让人多盯着些，一有什么新的消息，会马上让人给你送去的。”
“你不用担心他，我和他之间连面都没见过，更遑论其他。”
舒明蓁点头，她的注意力都在钟离修的话上，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不是冲着钟离修来的，那就只能是冲着她来的。
自打那天遇见过陆珏之后，她就感觉自己头发都要掉一大把了。
刘茂的事儿，她已经非常小心了，应当不会注意到她才是。
可若是其他，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自己跟陆珏牵扯上的。
钟离修的消息来源比她广，她现在也只能请他帮忙了。
从最开始希望两人只是定个亲，把官府婚配的事含混过去，但现在她和钟离修之间好像纠缠的越来越多。
舒明蓁一向是最讨厌麻烦的，但这样跟她计划中不一样的事儿，她也不是很讨厌。
她感受到钟离修的体温从他掌心传来，才意识到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下意识松开不再拽着他的胳膊，可他依然紧握着她的手。
舒明蓁微微抬头对上他那双眼眸，她发现他的眼中不知何时多了更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在这一刻，她有点希望自己成为精神系异能者。
她不喜欢猜来猜去，她觉得自己大概率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舒明蓁慌忙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可目光还是会不小心落到两人的手上。
“钟离哥……”
钟离修顺着舒明蓁的目光望去，同样看到了自己和舒明蓁的手。
他方才把手搭上舒明蓁的手，完全是下意识的。
他担心舒明蓁被吓着，下意识想要安抚她。
尽管，他心里其实也清楚，一个陆珏而已，不至于吓到舒明蓁。
她连死士都不怕，怎么会怕只是见过一面之人。
他心中怀着隐秘的期盼，却又觉得如今的自己像极了一个登徒浪子。
舒明蓁的目光落在两人手上，他没法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慌忙松开手，目光四处飘，就是不敢看舒明蓁的脸。
他担心，从她的脸上看到抗拒和鄙夷。
钟离修慌张的模样，让舒明蓁心情都变好了，连日来总被人跟着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果然还是钟离修比较可爱。
她知道用可爱来形容这么大只的钟离修不合适，但她每次见到他，就是觉得这词总是第一时间冒出来。
‘可爱’的钟离修还不知道自己在舒明蓁那是这么个印象，脑海中还在不断纠结自己方才握住舒明蓁手的事儿。
他不敢说自己当真无意，他就是怀着自己的小心思，才会心虚至此。
“明蓁……我、我方才……”
“钟离哥是担心我吧？”
钟离修眼底的情绪不好猜，但他此刻的行为倒是好猜的很。
他慌忙点头，接着又摇头。
不管怎么样，钟离修还是觉得不经人允许就私自触碰人家姑娘，是极不庄重，也极不尊重人家姑娘的。
就算是他们俩现在已经定了亲，那也是一样的。
“抱歉，抱歉明蓁，方才冒犯了。”
舒明蓁莫名觉得有些手痒，很想在钟离修脸上掐一把，就当是还给他。
但她的理智还是叫住了她，知道这不大合适。
“无妨，钟离哥也是好心，只是……钟离哥日后可否不要无故躲着我？”
舒明蓁讨厌的，是没有缘故的疏离。
钟离修看着她的双眼，缓缓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