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库空虚，朱亮带去北地三城的粮食衣物，基本都是从商人那‘借’的，还有一部分，是商人和部分官吏捐的。
其中，皇商陆氏捐赠最多，还得了当今的嘉奖。
那些东西不管是‘借’的，还是捐赠之物，都是临时准备的，准备得并不齐全。
朱亮带去的那些赈灾之物，还在路上就被人盯上了。
雪灾范围太大，不仅是北地三城受灾，其他受灾的城池的百姓也想活下去。
兵戈可以对准那些起义叛乱者，但总不能将手无寸铁只想活着的百姓屠戮殆尽。
本就不大够的东西，一道上还是难免有些损失。
朱亮带着那些赈灾之物刚抵达北地，立马就开始赈灾。
只是那些东西实在有限，那些早已被家人尸体逼疯了的百姓们并不接受朱亮的说辞。
朱亮一次又一次说起朝廷之后还会有赈灾物资，可那些百姓早已被当地的官员鱼肉多年，并不相信朱亮的话。
百姓暴动，朱亮死在的暴乱之中。
明面上是这样的，但钟离修收到的消息并非如此。
朱亮是被毒死的。
被那些当地官员合伙毒死的。
钟离修收到这消息的时候，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那些下手之人的手段并不高明，稍微一查就能查到真相到底如何。
这才是最让钟离修觉得背后一寒的，他们完全是有恃无恐。
毒杀赈灾钦差这样的事儿，对于那些官员来说都不算什么，无疑就是靠着背后有人撑腰而已。
不然，一个最大不过三品的知府，怎么敢毒杀朝廷派去赈灾的钦差。
对于朱亮而言，他此番死在任上而非途中，或许已经是他能为自己挣到的最好的结果。
自打他被推出来之后，钟离修就让人去查了朱亮。
朱亮是孤臣，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才勉强混上了礼部侍郎，不出意外，大概要在这个位置上告老还乡。
原本是能在家里含饴弄孙，只等着告老还乡的臣子，最终还是成了整个朝堂的弃子。
朱亮的长子原本在吏部当个七品官，在京城实在是招不了多少眼。
在朱亮被确定为钦差之后，他的长子就辞了官。
至此，朱家没有一个人在官场。
钟离修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下一步估计就是一家子一同回老家了。
这样的事在京城屡见不鲜，在他心里甚至掀不起多少波澜。
从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他，可能还会想着公道。
如今的他，已经能毫无波澜的感叹朱亮是个聪明人，给自己选了个最好的结局。
死在任上，他就是功臣，赈灾不利，他就是罪臣。
可一开始，赈灾就注定要出问题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进退无法，只能选择死。
安阳城这边虽然积雪未化，但却至少已经不再下雪，可北地那边，风雪依旧很严重。
现在那些陷入绝望的百姓，就像是一堆堆干燥的柴禾，只要零星一点火花，就能彻底烧起来。
可钟离修不愿意，他始终还在犹豫。
他手下同样养着谋士，知道他在犹豫之后，就一遍遍催促着下手，逼他快些做出决定。
钟离修甚至还发现，有人想打着他的名义背着他下手。
还好发现的及时，那些人被他处理了。
钟离修想，他大概是做不了一个忠君的人了。
他钟离家那一百余口人的性命横在那，不会允许他的忠诚再献给元和帝。
但至少，他不想太愧对家中长辈多年以来的教诲，变成太过不择手段的人。
跟着朱亮死讯一起收到的消息，是那些官奴要开始买卖了的消息。
讽刺的是，关注官奴买卖的人，比关注一位钦差大臣的死的人多得多。
那些所谓的官奴，都是他们曾经的同僚甚至是想巴结之人的亲眷，一朝败落下来，他们比血腥味的狗还要灵敏。
当初的情意一夕之间全都没了，只剩下高高在上的施舍。
这样的经历，钟离修再熟悉不过。
若非当初他家中还留有部分能够信得过的旧部护着他，那时跟行尸走肉似的他还不知道会落到谁手里。
钟离修不知道舒明蓁想要那些官奴是要做什么，但他很清楚，到她手里，已经是好结果之一。
那些能被救走的亲眷，先前就已经被救走了。
剩下这些通买卖的官奴，不是被放弃了，就是从头到尾没人愿意相救。
钟离修也有自己的私心，年前落马的那一批官员，就有当初钟离家求助无门时求过的人。
他们那时候不愿意伸出援手帮一把，他把消息递给舒明蓁的时候也去掉了他们家。
那些官奴的名单，钟离修也拿到了一个大概的。
他先前让人查过，有一部分实在不合适，但他还是没有把她们去掉，只是标注给了舒明蓁。
舒明蓁在拿到钟离修给她的名单和标注的时候，就猜到了名单是不全的。
她没多说什么，名单不全才是正常的。
钟离修是罪臣，可谁家还没有几个仇人，她就当做是不知道了。
反正，到她这来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只是比起成为玩物，她这会好些而已。
舒明蓁不得不承认钟离修的细心，他挑出来的那些有问题的，恰恰是她不会选的。
倒了那么多人，能拿出来买卖的官奴一共不到两百，筛选掉一些不合适的之后，剩下的不足一百。
她缺人缺得很，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要的。
剩下来的那些人里，她圈出来十四位，是想要弄到手的。
她没那个本事直接把人弄来，但说不动钟离修有法子。
自打钟离修生辰之后，舒明蓁就再没见过他，每次的消息都是放在了周掌柜那。
舒明蓁其实多少觉得有些不方便，毕竟她若是要递消息，也只能给周掌柜。
她把自己圈出来的名单交给周掌柜，让周掌柜递给钟离修。
钟离修看到她圈出来的那些人，不得不佩服舒明蓁的眼光有多毒。
她挑出来的那十四人都是各有所长，但又不是非常打眼的人。
其他人盯上的人，要不就是容貌极好，要不就是先前就有了才名的。
舒明蓁挑选的那十四人，几乎全都是庶女，没有嫡长女的存在。
甚至，她还往里边加了位寡居好几年的。
正如舒明蓁猜不透钟离修总要送些莫名的东西给她的意图一样，钟离修也总猜不到舒明蓁的想法。
就像他先前发现舒明蓁在有意训琳琅阁的那些人之后，以为她就打算用琳琅阁那些人。
结果她竟然在年前又朝着那群乞儿混混下了手，还顺带清洗了一遍。
她挑出来的这些人都是能用，却又不难拦截下来的。
除了那十四位圈出来，还有些她也觉得可以，但那些显然要棘手些。
她圈出来的那十四位，当真是仔细想过的。
钟离修隔日就给了回应，那十四位会很快给舒明蓁送来，至于其他人，就得想想法子了。
能要到那十四位，舒明蓁已经很满意了。
那十四位到了之后，她还得再确认一番才行。
有些事儿，不是那些三言两语的消息就能说得明白的。
她要亲自确认，那些人能不能放在身边。
选出来的那十四人，只要不是什么大问题，就算是不能放在身边，也是能用得上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得用的心腹，多数人只需要听从命令就好。
只要能听懂人话就行的属下，就像那些混混一样。
她会给予好处，但不会让他们知道太多。
那些官奴都是落马的官员亲眷，那些官员家中的下人舒明蓁也要了一批。
但，她没给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