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价和布价都因为雪灾而上涨,不少商家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这两者显然还有非常多的上涨空间时,陆珏下令不许再涨。
从很早之前,他就命令陆氏的铺子,那些粮食衣物之类跟雪灾有关的东西,全都不许大宗买卖。
他这么做,当然也不是什么突然有了良心,只是为了避开元和帝趁机下手。
在国库空虚的时候还只顾着发国难财,他陆氏一族的人难不成脖子比别人更难砍?
皇帝想抓陆氏的错处很久了,他若是当真那般做,那就是自己把把柄送上门去。
偏生族里总有些拎不清的,觉得都是他让族中少挣了钱,非得天天追着他咬。
他们也不想想,他现在还只是个少家主而已,上边还有他爹压着呢。
这么大的事儿,他爹若是不点头,他也做不成。
那群老不死的没胆子找他爹麻烦,见天的就会在他面前晃悠。
当陆家那群找麻烦的人得知陆珏已经不在家之时,陆珏都已经出发两日。
年轻的走了,他们也只能偃旗息鼓。
陆氏人丁兴旺,那每一任掌权者上位之时,必然都是手段非凡的。
如今的陆珏行事果决,当初的陆家主同样也是手段狠辣。
若是犹豫不决的,是坐不稳家主之位的。
荆桑跟着陆珏一同离开,京城还在飘着细雪。
二月了,雪还没有停,粮食收成是肯定会受到极大影响了。
北地那边自从朱亮的死讯传到京城之后,就一直在不停报急。
送去赈灾的那些东西实在不够,不少人家中房屋都被大雪压塌,已经无家可归。
元和帝想故技重施,再从陆家那边弄点粮食衣物,暂且解了燃眉之急。
可他没想到,陆家主先前就对外宣称病了,连太医都借着贵太妃名义请了好几位过府。
陆家主做不了主,那一切都压在了陆珏那个少家主身上。
元和帝原还想着陆珏年轻,应当更好对付,可这时候他竟然出门查账去了。
陆珏是悄悄走的,元和帝事先没收到消息,得知陆珏已经离开了京城,元和帝在延泰殿内把茶盏都摔了。
陆家就跟泥鳅似的,一直滑不溜手的。
元和帝怎么可能不知道陆珏这是有意避开,谁家查账一开春就查,都是年底的时候才会总的盘账。
如意算盘落空的元和帝没办法,只能找上了那群朝臣。
这一次,就算是承恩公府都没有逃脱,同样被元和帝申饬了一番。
承恩公府的那些小动作,元和帝全都心里清楚。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承恩公府一直站在他身后,只是想发点财而已,他不好阻拦。
可眼看情况越来越差,承恩公府还想着藏着掖着,这就不成了。
若是江山动荡,他这个皇帝必遭非议。
承恩公府被申饬了一番,当日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又进了一趟宫,交了十万两银票给元和帝。
先前的表率是陆氏一族,如今的表率就是承恩公府。
承恩公府开了这个头,那些皇亲国戚就算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那些官员没在私底下找元和帝,但在朝堂之上也有不少人表示倾家荡产都要再捐一些。
嘴上说的一个比一个好听,真要拿银子的时候还是肉疼得紧。
朝廷又凑够了百万余两银子,瞧着是不少的,但当真用来赈灾依然差得远着。
元和帝没有办法,只能先把银子全都换成赈灾物资,往受灾最严重的地方送。
赈灾的钦差大臣死了,朝堂上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一次再送东西,也没有新的钦差,只是派了几个武将护送。
朝廷这一派做法,更是让不少对朝廷还有着希望的有志之士寒了心。
这些的天灾犹如一面巨大镜子,照出了这山河日下的王朝诸多的不堪。
靖安侯府注意着朝廷动向的同时,也注意着嘉临关那边的消息。
嘉临关和西北那边,都是直面草原民族的防线。
北境雪灾严重到那般地步,更北一些的匈奴只会更差。
他们那边受灾严重,必然就会南下攻打,到时候就当真是内忧外患。
嘉临关那边还好,靖安侯亲自坐镇。
可西北那边情况就不容乐观了,自打定北侯府出事之后,多方势力就在西北角逐。
三年过去,原本被定北侯府掌控的西北军,已经被多方势力拆成了一盘散沙。
所有势力都只想着争取到更大的利益,派去的将领都是自己人,不管有没有能力。
以至于三年间,西北那边一个真正拿得出手的将领都没有。
这三年没有起什么大的乱子,全靠朝廷给匈奴的东西够多,暂且安抚了他们。
可这突然的雪灾一来,那些东西肯定就不够了。
匈奴在这次雪灾中肯定同样损失惨重,但如今的顺朝自顾不暇,完全没有乘机出手的能力。
这么好的机会,偏偏不能下手。
靖安侯府和钟离修都是最早收到消息的,他们倒是暗中安排了人,可没有当今下令,也不能私自出兵,否则等同谋逆。
钟离修倒是不在乎了,甚至在定北侯府刚出事,所有人都被扣上了一顶叛国重罪的帽子是,他都恨不得坐实。
反正都已经说他叛国了,不如坐实它才对得起定北侯府那些死去的人。
当时是他身边跟着的人发现了他有此等危险的想法,还有他当初跟在他爹身边的旧部在。
他爹的人直接把他拉到外边,把他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钟离修那时候戾气很重,并不服气,连着打了好几场,每次都被打得大半个月下不来床。
他那些戾气,也在打斗中消磨了很多,被仇恨糊住的脑子才勉强清醒了些。
雪灾来得突然又严重,先前并没有多少预兆,匈奴同样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法朝着顺朝发难。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等到天气开始真正回暖的时候,匈奴就能腾出手来了。
那时候,顺朝真正的麻烦才会开始。
如果是其他天灾,匈奴恐怕早就趁机下手,可偏偏是雪灾,匈奴那边同样严重。
正是因为匈奴同样损失惨重,才会下手更狠。
到时候,可就不是和亲或者给点东西能解决的。
靖安侯府虽然早有准备,可嘉临关那么多的将士都要吃喝生活,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嘉临关易守难攻,且有靖安侯坐镇,但西北那边几乎可以算是门户大开。
若是匈奴朝那边先下手,朝廷可能都反应不过来。
钟离修虽然一直让人注意着西北,甚至也做了不少安排,可西北如今并不在钟离家掌控之下。
一盘散沙的西北,他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他不是为了让他失望至极的朝廷,只是为了记忆中会给他塞胡饼的阿婆、会问他有没有说亲的婶子……他们。
自打钟离家出事之后,西北那边也变了很多,不知当初的那些百姓是否都还安好。
定北侯府家教甚严,光那些家训当初就让年幼的钟离修背得恨不能烧祠堂。
顺朝雪灾,匈奴遭难无法出手,但南境那边可就蠢蠢欲动了。
好在南境都是小国,国力不强也不团结,不然肯定早动手了。
直到二月下旬,北境的风雪才彻底停了,安阳城那边的积雪也化得差不多。
陆珏说是来安阳城查账,就当真来了安阳城。
他一问奇珍坊的掌柜,才得知先前那位有些奇怪的女子年后就不再来了。
陆珏又让人去查探了一番琳琅阁,发现琳琅阁还是照旧开着,只是老板不再来奇珍坊而已。
先前明明是总来奇珍坊买玉,还一副不大够用的架势。
陆珏稍微留了意,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他这次出门,是为了看看那奇怪的账面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