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寻到他的脉案?”
这话是钟离修问的,他确实很关心元和帝的身子骨到底如何。
若是他的身子骨太过硬朗,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皇宫跟筛子似的,不少世家都往里边安插了很多人,也不差他再往里边送上几人了。
元和帝完全可以早点走,活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完全是问了句废话,若是皇帝的脉案那么容易就能弄到,他肯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毕竟下面的皇子一个接一个长成,身体硬朗的元和帝碍着的可不止他一个人的眼。
“我怎么可能弄得到脉案,不过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这次的丹药很不错,他服用之后身子骨越发好了。”
“这样的丹药,药材一定很难得吧?”
“你是想……也不大有用。”
“倒也是,丹药总会有新的。”
舒明蓁听他们提起丹药,倒是觉得不该停了元和帝。
就算是药膳这种东西,都不能胡乱吃,更别提丹药。
丹药不怕吃了什么效果都没有,就怕吃了能见效。
那些见效的丹药,无不是在提前透支剩下的生命。
若真想要元和帝早点走,不但不能停了他的丹药,还得给他多加些好东西进去才是。
说起丹药,钟离修也想到了舒明蓁身上。
舒明蓁从未说过自己懂药理,但有些事只要细心些,还是能发现的。
当初阿梨也说过,她那时就是被舒明蓁下了药。
她肯定是懂药理的,想起她那些手段,他很想知道那些丹药能否动些手脚。
容成蹊大概也能猜到舒明蓁可能有些手段,一些他猜不到的手段。
近些日子,他不可仅仅是被下了巴豆,他甚至还总是多梦。
除了刚从北境回到京城的那段时间以外,他做梦的时间并不多。
近来那些梦境太频繁了,他不相信是巧合。
只是一想起舒明蓁,容成蹊就难免想起她和钟离修定了亲的事。
只要一想起这俩人的事,他就觉得无比头疼。
他的本能在提醒他,这俩人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能感受到舒明蓁跟他可能是同一类人。
都是离经叛道的。
他从刚刚大概猜到怎么回事起,一想起花魁那事他就气。
“先不提那些,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定了亲?”
钟离修一脸莫名。
“我都二十了,定亲不是很正常的事,难不成要跟你一样等着被日日催?”
容成蹊在钟离家出事之前,就已经开始被催着定亲。
那时候钟离修虽然没见到容成蹊,但可想而知他能被催得有多烦,因为他那时也被家里人催得烦得不行。
他那时候由着他娘安排,主要也还是因为实在受不了整日念叨。
只是他没想到,三年多过去,容成蹊别说成亲,就是定亲的消息都不曾传出来。
兴许是他在京城,靖安侯管不到的缘故。
容成蹊才意识到他的话有问题,可他想问的东西,不管怎么说似乎都会有些问题。
他是想知道,钟离修究竟是怎么和舒明蓁扯在一起的。
这俩人看起来,不像是能扯上关系的。
他很清楚自己这个挚友是个什么性子,定北侯府出事,他应当是没心思惦念自己亲事的。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钟离修错开目光,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一日会跟自己的好兄弟解释自己为何会定亲。
“就……先前他落水我救了她。”
容成蹊满脸惊讶。
“原来如此,只是她……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女子名声极为重要,虽然他和舒明蓁目前是有些不对付的,但在这事他确实说不得一点不合适。
俩人都有了肌肤之亲,不定亲还能如何。
他眼下最关心的,还是舒明蓁是否知道钟离修的身份。
钟离修的身份始终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她知道,起了歹心,那他可就要面临大麻烦了。
“她知道,我们日后是要成亲的,总不可能一直都瞒着不说。”
“你告诉她的?”
“她猜到的。”
容成蹊原以为是钟离修脑子犯轴说的,没想到竟然是舒明蓁自己猜到的。
但钟离修这三年来为了躲避那些人,肯定是要藏匿好自己身份的。
真那么容易猜到,他早完了。
“怎么回事儿?”
“一两句话也说不明白,总之就是她意外之下买了小鱼儿,从小鱼儿那猜到的。”
容成蹊这下是真的有些麻了,这里头竟然还有小鱼儿的事。
他是见过小鱼儿的,不过那时候小鱼儿还很小,如今再见到她,小鱼儿怕是也不见得还能记得他。
他觉得很奇怪,阿梨在舒明蓁那还能理解,但小鱼儿又是怎么回事?
容成蹊觉得这些事很奇怪,脑子也有些乱。
“到底怎么回事,小鱼儿先前也是被送到教坊司的吧?”
一提起这事,钟离修情绪瞬间就不好了。
定北侯府出事,连当初六岁不到的小鱼儿都被送去了教坊司。
教坊司的人就算不待在那,也只会被送到其他青楼,或是被人带回家去。
容成蹊在定北侯府出事的时候,也是立马去寻钟离家四散的族人,他那其实也有钟离修的家人。
钟离修不说,容成蹊也不好再继续往下问。
小鱼儿一个姑娘家家的,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也确实不合适多提起。
“抱歉,我失言了,不说这个,四叔家的两个孩子在我那,你想见见吗?”
钟离修的父亲是家中长子,下边还有三个弟弟。
定北侯府出事之时,四叔家两个孩子都不满十二,逃过了死刑,判了流放。
偌大的定北侯府散得太快,几乎是一夜之间都倒下了。
钟离修那时重伤在身,自己都顾不过来,等他回过神来时,家人几乎都找不到了。
这背后若是没人做推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又听容成蹊提起他其他的家人,钟离修也是一阵恍惚。
他那些四散开来的家人,其实他心里清楚,多数应当是凶多吉少了。
就算是明面上逃过一劫,元和帝也不会放过他们。
十六岁以下可免死刑,不过是为了彰显他的仁慈而已。
定北侯府的事,他们心里都清楚,元和帝怎么会容许他们继续存在碍着他的眼。
“不必了,我不知该如何去见他们,多谢你了。”
容成蹊话到嘴边,但最终还是全都咽下。
他是想让钟离修去见见他家人的,但显然他到现在为止依然是没做好准备的。
三年过去,他不相信钟离修一个亲人也没寻到。
只是可能寻到时,那些亲人不见得都还好。
容成蹊猜对了,钟离修这几年,除了想复仇的事,就是在寻找亲人。
他并不是当真只寻到了三人,只是只寻到了还活着的只有三人。
在定北侯府被降罪不久,他就寻到了他三堂哥的次子。
他寻到时,那孩子已经没了。
才不到四岁的孩子,小小的身子全是伤痕。
这让他怎么能不恨,他们钟离一族那么多人,只剩下零星几人。
他三堂哥是二叔的长子,因着早产身子骨不大好。
他是难得并非死在沙场上的钟离家男儿,可也在圣旨降罪就在家中病重而亡。
那么些年,三哥也不过是有些体弱而已,短短几日间,竟然就到了病重而亡的地步。
三哥钟离朗只有两个孩子,长子同样身子骨不大好,幼子倒是活泼伶俐。
钟离修在看到他那小小的尸体时,险些没疯。
才三岁多的一个孩子,那群人可当真是下得去手。
钟离修深知愧对家人,怎么还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满眼痛色,容成蹊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