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蓁一进院子,钟离修转身就离开了。
郑小云见钟离修连口热茶都没喝酒离开了,也是满头雾水。
她有些想不明白他们这群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大雪纷飞的,说话还非得站在风雪中。
她听说有些大户人家喜欢这般,讲究个风雅,可她觉得那些大户人家就是风寒药太多吃不完。
郑小云希望舒明蓁和钟离修好好的,可这俩人都太有主意,她怕是说不上话。
只是方才看他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矛盾。
她想起昨日周掌柜上门提起的事,才意识到先前议亲时忘了什么。
先前蓁蓁只说要招赘,这事儿比婚期更加重大,一时间,倒是让他们都忘了她还婚期未定。
有了先前赵思源教训,她比周掌柜更希望这婚期早日定下。
哪怕是定在一两年后都成,但得早些定下来她才安心。
天气渐冷,那些零散买卖的卤味就没有再卖,每日只是供着周掌柜那边。
新鲜的番椒早就没了,只剩下那些晾晒过的。
舒明蓁如今的钱财主要来源于琳琅阁,自然更多的心思也花在了那上边。
除开琳琅阁以外,其他两处也有拢共百余两进账。
冬日大家都不愿意出门,本该是麻辣烫和辣锅子好卖的时候,却反倒是生意不佳。
舒明蓁索性和八珍楼商讨,又签订了一份新的契约。
辣锅子的汤底和麻辣烫的汤底,在弄成小包,能让那些食客来店吃饭后再买回去自己弄。
舒明蓁依旧还是选择了分利,汤底的分利,反倒成了这冬日里八珍楼最为挣钱的。
冬日去镇上比较难捱,舒明蓁宁可走着去也不想坐牛车。
牛车无棚冷得很,但家中如今虽然有买马车的钱,但却没地方安置。
她来琳琅阁的时间变少了,琳琅阁也照旧还是条理有序。
只是今年的冬格外冷,且冷得比寻常年要迟。
今年是闰年,虽说是腊月,可若是放在寻常年间,已经推到了正月。
往常年都是腊月大雪,如今却推得跟正月大雪一般。
瑞雪兆丰年是不错,可只有下对了时间的雪才能称得上是瑞雪。
冬日来得迟,来年春日自然也会迟。
舒明蓁能意识到的,自然也有不少人能有察觉。
大河村所在的安阳城还算好,腊月过半也只是较往年更冷。
安阳城地处南方尚且如此,北方的处境只会更差。
尤其是西北边境,更是糟了严重雪灾。
腊月过半,眼瞧着就是要过新年的好日子,可朝堂上却人人自危。
元和帝的御案上,每日都会多呈上几封报灾的折子。
这眼瞧着到了年下突然闹灾,整个朝堂上每日都是争吵不断。
吵来吵去,无非就是赈灾法子和钱款,还有灾民如何安置之类的问题。
就这么三件事,腊月之前收到第一封报灾折子起,朝堂上就开始吵。
吵到腊月都过半了,还没拿出个章程来。
元和帝听着那群大臣天天吵来吵去,只觉得比御兽园的那群禽兽还要吵闹。
工部左侍郎和户部右侍郎吵得不可开交,赈灾一事,工部势必要派人过去。
雪灾压垮了不少房屋,流民不少,重建之事,还得倚仗工部。
工部能出工匠,可户部那边却只会一味哭穷没银子,找遍了借口,一两银子都没拿出来。
“贾大人,如今赈灾一事迫在眉睫,您这成日推三阻四,究竟意欲何为?”
“李大人您有所不知,行宫刚建到一半,正是花银子的时候,国库实在是拿不出银子来啊!”
“贾大人,究竟是国库拿不出银子来,还是您不肯拿出银子来,您自己心里有数!”
“老匹夫,你不要血口喷人!陛下,臣忠心耿耿,实在是户部着实拿不出银子来,今日竟被李侍郎如此污蔑,恳请陛下给臣做主!”
元和帝额角青筋直跳,被阶下这群达成吵得头昏脑涨的。
“闭嘴,统统给朕闭嘴!”
元和帝发怒,阶下群臣立马噤若寒蝉。
自打报灾折子不断呈上来,朝堂上却始终拿不出一个合适的章程开始,就不断地有朝臣被拖下去抄家斩首。
方才还吵得热闹的工部右侍郎和户部左侍郎尤其安静,也不敢再吵嚷着要做主。
户部贾侍郎更是满头冷汗,不敢有任何动静。
他方才说的都是实话,国库确实是拿不出银子来赈灾了。
当今近些年大兴土木,国库早已空虚,加之今年赋税尚未交齐就出了雪灾的岔子,如今国库当真是没钱。
雪灾的折子能够呈到御案之上,那都是实在压不住了。
据下边人报上来的,南方今年冬日下雪迟,但北方却格外早,第一场雪灾在第一个十一月初就来了。
那时候,北地还有不少粮食尚未收割,雪灾一来,全都毁在了地里。
国库别说是赈灾的钱拿不出来,来年怕是要闹饥荒的粮食户部同样也拿不出来。
本来每年交上来粮食都是有定数的,可是底下总有人用银子抵粮中饱私囊。
平时这些做法没什么事儿,可遇上这天灾,可就要出大事了。
户部自己人知自己事,为了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关于粮食的事儿都瞒得死紧。
元和帝光是为了雪灾的事都气得晚上不得安寝,若是让他知道粮食也出了岔子,还不得又是一批抄家流放。
到时候,可就是户部首当其冲。
“三日之内,六部必得给朕拿出个章程来,三日后若是拿不上来,都给朕提头来见!”
元和帝的忍耐也是到了极限,平日里一个个都能耐得很,就会给他找事儿。
现在真到用得着的时候,反倒是你推我我推你了。
废物,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元和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承恩公府也安生了许多。
承恩公就是当初压下雪灾折子的人之一,死几个贱民而已,在他们严重完全不值当给自己找麻烦。
在收到雪灾折子的时候,承恩公就开始在背地里大肆屯粮,就等着日后发笔横财。
国库空虚有不是什么秘密,从先帝时期起,国库就不曾充盈过。
京都乱成了一锅粥,快到年节时分,却人人自危。
钟离修也不好过,西北刚发生雪灾时,他就收到了消息。
朝廷别说赈灾款,连西北军的粮饷都欠着不发。
西北都已经闹了雪灾,西北军中的将士竟然还只能穿着单薄衣裳。
军中尚且如此,可见百姓有多艰难。
西北军再这样下去,若是匈奴来犯,怕是会毫无抵挡之力。
钟离修当时的担忧没多久就成了真,在闰十一月初,匈奴有少量骑兵挑衅边境。
那时朝堂上已经开始乱,这样重要的折子,竟然被压了下来。
钟离修倒是不关心朝堂上究竟乱成了什么样子,但他担心那些远在西北的将士。
将士可以死于沙场,但不能死于背后的阴谋算计,不能死于后方那些人的一己私欲。
钟离修暗中准备粮食和衣物给当初还剩下的旧部送去,可他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有限。
当初的定北侯府早已不在,在那场动荡之中,多半的祖宗基业都没了。
钟离修非常犹豫,他不希望还有人知道他活着。
有出于不信任的,也有出于担忧的。
可最终为了那些将士们,钟离修还是联系了容成蹊。
他能力有限,但不能看着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枉死。
容成蹊收到钟离修送去的信和凭证的时候,当场又哭又骂,事后又喝了个大醉。
虽然他早猜到了钟离修没死,但没收到准确的消息,心里总是不安的。
钟离修倒是好,可真够忍得住,这两年多,一点消息都没给他送来。
尽管容成蹊气得很,但还是尽量准备东西给西北送去。
可这一切,却不小心落入了有心之人的眼中,差点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