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蓁刚把自己这个想法告诉钟离修的时候,钟离修直接沉默了。
在他的认知里,并没有逼迫长辈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这一做法。
但是舒明蓁的提议,确实让他很心动。
这天下已经乱了,北边的起义军已经开始有些样子了,继续这么下去,迟早要成气候。
但朝廷派去的镇国公,始终都是使不上力,只能眼看着那些起义叛乱之人逐渐开始聚拢。
刚开始分散之时,他盼着那些人能够聚拢起来,好让他能一网打尽。
但这样的想法,他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因为那些人聚集起来,朝廷这些兵将不一定能对付得了。
京郊大营带出来的这些人,镇国公实在是不觉得能够指望得上。
抢夺老百姓的东西一个比一个能耐,真要对上那些起义的叛军,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就连面对匪患的时候,甚至都能有逃兵。
如今那些叛军已经开始有人指挥,最强的那一支叛军,甚至已经开始自立为王。
北边彻底乱了,几乎是救不回来了。
南方那群豪强见状不妙,一个个也不再躲在背后,直接站出来反了。
然而这时候元和帝,依然还是在逼迫靖安侯。
在元和帝眼中,那些叛军也不过是游兵散勇,怎么可能是戍边将士的对手。
匈奴如今还在内乱,不会在这时候出击嘉临关。
靖安侯首要的,还是平定叛乱。
北边那些叛军确实不像是能够成气候的,主要是没一个合适的领袖。
但南边这边那些豪强世家一站出来,那可比北方那些草寇出身的叛军要强。
这天下大乱已经是避免不了,大顺眼瞧着也走上了末路。
就算元和帝不愿意认,如今的大顺也是实实在在的大厦将倾。
钟离修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把舒明蓁准备的药给容成蹊送了过去。
日夜兼程赶着送过去的,还不到四日舒明蓁准备的药就到了容成蹊手上。
容成蹊收到钟离修的信并不意外,他甚至连信都没打开看,先回了一封平安的信给钟离修送过去。
至于那个和信一起送来的小瓷瓶子,他一看就知道是舒明蓁准备的。
他打开钟离修送过来的信一看,果然是舒明蓁准备的,药效都写的明明白白。
甚至,舒明蓁还点明了是给老夫人用的。
钟离修送来的信,里边还夹杂了舒明蓁写的东西。
容成蹊将信放在书案上,在书房枯坐了许久。
造反的心他早就起了,可他始终不想去逼迫自己的父亲。
他心中惦念着事,你开书房时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容成蹊不想再继续这样过下去,他受够了这如同监禁一般的生活。
他想念西北的风沙,想念和钟离修当初在北境肆意闯祸的日子。
容成蹊万分犹豫,在这犹豫之下,直接病倒了。
先前容惊羽病倒不过是计策,可如今他病倒是实打实的。
听闻容成蹊病倒,元和帝才慌了神。
在京城这些年,容成蹊除了初到京城时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之后鲜少有生病的时候。
容惊羽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容成蹊还待在京城。
元和帝原本打算着,若是容盛听话,容成蹊身上的罪名他自会替他洗清。
若是容盛始终不愿意听从他的话,那容成蹊的事也是发难的借口。
可如今容盛那边还没有等来结果,容成蹊就先病倒了。
先前容惊羽突然重病辞世,已经让元和帝心有余悸。
若是辞世容成蹊再没了,那容盛肯定就控制不住了。
容盛子嗣不丰,膝下就这两个儿子,若是都没了,容盛说不定会一不做二不休加入叛军。
这是元和帝最担忧的,京畿大营那些人,他其实心里也有数,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催促容盛。
容成蹊病倒,元和帝立马派了御医去靖安侯府。
御医一番诊断下来,发现容成蹊这其实还算是心病。
积郁难消以致病倒。
心病看似并不严重,不会像很多疾病一样立马要了人性命,但这心病同样也是最难医治的。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容成蹊究竟是什么原因病倒的,御医心中其实也有数,但那些话又叫他如何敢说出口来。
到最后,还是只开了一个疏肝解郁的太平方子。
御医回到皇宫后,立马被元和帝宣召。
他将自己的诊断结果告诉了元和帝,元和帝直接让人退下,随后一阵沉默。
元和帝没想到容成蹊这次这般容易就病倒了,分明先前挨了庭杖也不见多么严重。
这时他才想起,不久前容惊羽辞世,如今京城的靖安侯府只剩下老夫人和容成蹊了。
容成蹊一向是个不堪大用的,如今定然也是担忧至极。
又出了这样大的岔子,掺和到了科举泄题之中,他日夜担忧害怕也实属正常。
元和帝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容成蹊的事,容成蹊病倒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
自打容成蹊被禁足府中,容盛就一直让人日夜关注着靖安侯府的消息。
得知容成蹊病倒,容盛也跟着动摇起来。
有了先前容惊羽前例在,他很难不怀疑这一次容成蹊病倒也是元和帝所为。
他膝下只有两子,但元和帝却始终不远放过他们任何一人。
容盛深知次子聪颖不输长子,这些年待在京城却只能逼着自己泯然众人。
容惊羽收到容成蹊病倒的消息,再度相劝。
大顺如今已经是山河破碎,就算是他们不反叛,也支撑不了多久。
比起一个江河日下的大顺,容惊羽更在乎自己唯一的弟弟。
这些年的如履薄冰,早就已经让他对大顺彻底寒了心。
钟离修收到消息时,还以为容成蹊最终用了舒明蓁的药,只是没有用到老夫人身上。
舒明蓁直觉有些不对,可又有些说不上来。
她没把那药用后的症状详细写下来,但那药若当真是容成蹊服用了,不该这么轻的症状。
舒明蓁对自己的药还是颇有信心的,那药用了之后,会让人莫名昏睡,伴随有起高热,甚至还会有些肺痨的症状。
但不管怎么看,都不该是情郁志的症状。
她觉得,自己的药兴许压根就没派上用场,容成蹊应当是还没决定好,自己就先病倒了。
在京城那么个处境,容成蹊病倒,舒明蓁并不觉得惊讶。
这番,其实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剩下的,就交给靖安侯容盛来决定了。
若是这他都决定忍受的话,那可当真就浪费了如今的大好时机。
容盛膝下只有两子,舒明蓁觉得,假死药还是用得太早了些。
若是现在用,别把假死药的消息告知容盛,那就是最好的效果。
可如今容惊羽都送到了容盛身边,容盛至少还有一个儿子存活,这或许就是他还在纠结的原因。
舒明蓁最初让容成蹊把药下给老夫人,也是出于这般情况而有的想法。
长辈子嗣先后遭难,就算是容盛是个泥菩萨也该有点火气了。
容盛确实是因为容成蹊病倒的事而焦心,偏偏这个时候,还有胆大的叛军直接给他送来了信。
叛军当真是胆大妄为,竟然还想让他投诚。
然而,容成蹊究竟是什么原因病倒的消息一送到容盛手中,容盛破天荒的当真开始思索长子的建议了。
容成蹊在京城的日子不好过他心里一直都知道,但他不曾料到会到这个地步。
先前在北境的时候,容成蹊不把别人生生气病就不错了。
都说京城繁华,皇城养人,可他的孩子待在京城这么些年,竟然被养出心病来了。
容盛对容成蹊的愧疚越发深重,心里的那杆秤也开始往另外一个方向偏。
长子说得对,大顺到了如今,已然是走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