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人全都沉默了，原本以为舒明蓁要去北方就是他们今日最麻烦的事，他们干脆让舒明蓁自己选择了。
没想到，这不过是道开胃凉碟而已。
钟离修的身份，他的打算，才是晴天霹雳。
更重要的是，舒明蓁显然是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她的架势，看上去对这事儿没有丝毫抗拒。
有那么一瞬间，舒明泽甚至想敲开三妹的脑子里边看看装的到底是什么。
那可不是去游玩儿，是参与叛乱！
叛乱，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舒明泽深觉额角青筋直跳，头疼欲裂。
他冲着钟离修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开口。
才短短不到半日而已，他就感觉自己苍老了很多。
他死死盯着舒明蓁，舒明蓁半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你早就知道了，你既然知道，还选择去北方吗？”
舒明蓁对上他的目光，满眼无奈。
她是不希望事情走到这一步的，可不管她希不希望，事情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她不说话，舒明泽却还在接着往下质问。
“他什么身份你是不是在定亲之前就知道了？”
其实这事儿，钟离修自己心中也一直很疑惑，舒明蓁到底是什么时候猜到他身份的，他一直都不知道。
舒明蓁缓缓点头，舒明泽狠狠闭眼。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个妹妹好，明知道对方是罪臣之后，竟然还该与之定亲。
亏得他从前还觉得自己这妹妹性子怯懦，很担心她日后会被欺负。
虽然这一年多以来，她身上已经没有了半分怯懦的影子，可他还是担心他。
现在看来，哪里是她怯懦，分明是自己先前瞎了眼。
她连罪臣之后都敢直接定亲，属实是胆大包天。
舒家人多数都没有通读过《大顺律法》，不明白舒明蓁定亲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是看舒明泽神情，就知道这事问题很严重。
舒明诚也略微知晓些厉害，神色也是非常难看。
他这个三妹，当真是历来大胆。
从前就不怕毁了自己一辈子，死活扑在赵思源身上，如今更是越发胆大。
舒明泽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但有些话今日是一定要说清楚的。
舒明诚抬手拍了拍舒明泽的肩膀，示意他先缓一缓。
他身为家中的长子，有些事本就该是他站出来。
“还有什么事，不如你今日一道说清楚吧。”
舒明蓁点头，她其实也有些疲惫了。
一直瞒着家里人，时刻都要担心着被发现。
“剩下的没那么重要了，只有两件事而已，小鱼儿大名钟离无虞，是钟离哥的侄女儿，阿梨也算是罪臣之后。”
舒明诚觉得自己头更疼了，合着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家里多出来的人全是罪臣之后。
“但阿梨和小鱼儿的身份没问题，官奴通买卖，不算窝藏。”
听到她这话，舒明诚竟然诡异的觉得有被稍稍安慰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大抵也是被刺激疯了。
舒明蓁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也算是在等一个结果。
良久，舒明诚才长舒了一口气。
“明蓁，今日事有些多，你先容我们想想吧。”
“大哥，你们现在也知道了，不如你们还是去南疆好吗？”
虽然嘴上说着哪里都不安定，但舒明蓁还是希望家里人能够待在一个相对更为安定的地方。
舒明诚摇头，他现在脑子乱的很，根本没那个心思再去想什么南疆不南疆的了。
比起去南疆还是北方，他如今更想把钟离修的事给捋顺。
他得要点时间稍微接受一下了，更重要的是，钟离修的身份只要一让别人知道，那他们根本就没得选。
窝藏罪臣之后，等同叛乱。
他是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三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什么事都是想做就做了，不大考虑后果如何。
原以为三妹如今已经沉稳了许多，但看来骨子里试着性子，改不了什么了。
舒明蓁没再逼迫，只是看向钟离修，钟离修也冲着她轻轻摇头。
虽然方才话说的不多，但透露出来的消息还是不少，舒家人需要时间去接受。
钟离修在舒家人的注视下，暂且离开了舒家。
舒家人也都各自回了卧房，没人再跟舒明蓁多说什么。
郑小云婆媳三人准备了晚饭，一家人都食不知味的。
晚饭结束之后，舒明诚把舒明泽喊了出去。
舒武对舒明蓁所说的那些事不大了解，这些年家里的事也是两个儿子做决定为多。
他和郑小云都是差不多的想法，他们年纪渐大，孩子们也逐渐成家，若是他们一直管束着，只会让孩子们心生怨怼。
舒明诚和舒明泽在外聊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两人傍晚出去的，天擦黑了才回来。
他们俩一回来，就把所有人都喊到了堂屋内。
兄弟俩齐齐看向爹娘，直到舒武点头示意他们才开口。
“蓁蓁，你这次行事太过了些，难道你在决定之前就没想过我们吗？你知道他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吗？”
舒明蓁点头，“我知道意味着什么，但先前其实我没想过这么远，那时候，我只想着把婚配的事混过去。”
“你先前压根没把这门亲事当回事儿？”
舒明诚一听，顿时觉得好不容易缓过来些的头又开始疼了。
舒明蓁的亲事一直都是家里人最为关注的，结果她自己却这般不当回事。
她低头不语，但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先前的时候，她就是没把这门亲事才放在心上。
若非现在不大合适，郑小云都想好好说舒明蓁一顿。
但显然，现在不是聊她有没有把亲事放在心上的时候。
“那之后呢，你们如今也算是互通心意了，期间也是有机会说出来，怎么不说？”
“因为那时也已经定了亲，婚书都有了，说不说的，其实都是一样的。”
舒明诚顿时气了个仰倒。
她说的句句在理，她什么都清楚，就是先前的时候瞒着罢了。
她和钟离修定亲的事成了事实，说不说钟离修的身份，其实都是一个结果。
不管她是否告诉他们，若是传了出去，始终都是把他们绑在一块儿的。
舒明诚和舒明泽在商议舒明蓁的事时，才意识到她先前的话有问题。
小鱼儿和阿梨的身份没问题，不算窝藏，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明钟离修的事。
那就是摆明了，钟离修的身份有问题，可能问题还不小。
舒明泽和舒明诚对视一眼，代替他开了口。
“三年多以前定北侯府的事，凡满十六岁男丁皆斩，钟离修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明蓁避开舒明泽的目光，略微有些心虚。
“他……那些人以为他死在战场了。”
舒明泽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就猜到了钟离修的身份有问题。
“和死人的婚书，应当也是没什么效用的。”
“二哥！”
舒明蓁知道舒明泽说这话就是为了气他，可她听着还是觉得不大舒服。
钟离修还活着呢！
舒明泽恨铁不成钢般瞪了她一眼，恨不得来个眼不见为净。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知道钟离修的身份？”
“还有他自己的人，中秋时来家里的容成蹊，容成蹊是靖安侯世子。”
舒明泽微微错愕，但很快回过神来。
连先前定北侯府家的公子都扯上了关系，也不差一个靖安侯世子了。
至少，不是罪臣之子。
阿梨和小鱼儿是不消说的，这俩人肯定知道。
他微微松了口气，没有多余的人知道就好。
“舒明蓁，我只问你一句，你明知他是去参与叛乱的，还是要跟着一起去吗？”
这是舒明泽第一次如此郑重，舒明蓁微微一愣，随后同样认真地点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