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亥时,平日这时候舒明蓁已经准备休息了,但今日舒明蓁却还是待在书房内。
舒明蓁一直在整理思绪,虽然她其实大致有所猜测,但没法确认她始终还是安心不了。
她写了好几封信,让阿梨给递了出去,在她写信的时候,钟离修就在旁边给她磨墨。
钟离修哪里是能干得惯这般事的人,墨不是浓了就是淡了,总是在重新弄。
就那么几封信,拢共加起来也没多少字,那块墨愣是被钟离修磨掉了一小半。
舒明蓁写信没有想着避开钟离修,钟离修却也不关心舒明蓁的信上到底写的都是什么。
他更关心今日的事,他还是想早些说开才好。
钟离修自打和舒明蓁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尝试到如此难受的感觉。
就算是先前误会舒明蓁想解除和自己的婚约时,心绪也没有如今这般复杂。
那时只是觉得难受,好像心里被堵了棉花一般。
如今心里是五味杂陈,甚至他自己都捋不到头绪。
明蓁嘴里说着清楚今日这事他没错,他也知道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她可并没有说过她不介意。
他还记得新婚之夜明蓁跟他说的话,她说自己若是那一日惦记上了别人,一定不要瞒着她,她不会阻拦。
明蓁话说一半,但他还是明白了明蓁话里的那些意思。
不会阻拦是真的,但不会留下同样也是真的。
他一再保证,一辈子肯定只有明蓁,但明蓁从来就不回应他这事儿。
钟离修清楚舒明蓁的性子,她从来不对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有所回应。
她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她信不过自己的话。
有时候,钟离修也会希望自己不要那么了解舒明蓁,心里此刻或许也就不会这般难受。
“钟离哥,你身边还是添置两人吧,他们挑中你下手,未必不是因为总是独身一人的缘故。”
容成蹊身边常年跟着灵宝和含章,容惊羽身边也跟着抱节和疏影,只有钟离修身边始终没人。
舒明蓁其实隐隐能够猜到是怎么回事,容成蹊身边有人,钟离修身边曾经肯定也有人。
照着钟离修的性子,肯定心中还是惦记着。
但不管怎么样,他身边还是必须添人。
钟离修没想到舒明蓁会提起这事儿,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明蓁,我一个人挺好的,我现在不习惯身边跟着人。”
若是先前舒明蓁可能就任由钟离修了,毕竟他自己的事儿他自己能决定。
但如今舒明蓁可不想再由着他来,这次是自己及时赶到了,再加上对方只是试探而已。
若是什么时候当真要出什么岔子,她可不见得每次都能察觉到。
“不成,你日后身边一定要跟着人,这次是酒肆的人不清楚情况,才会选择来府上递口信。”
“你也不想想,若是今日酒肆里的都是对方的人,你就算是死在那也不见得马上就能叫人知道。”
舒明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但钟离修却还是隐隐品出了几分火气。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舒明蓁或许压根就不是在为那个女子试图爬床的事儿生气。
她惦记的,还当真就是自己中药一事。
话说回来,钟离修也清楚这次是自己太过不小心,直接就上人家的套了。
还好这次只是试探,若是那些人手中也有明蓁那些乱七八糟的毒,家里现在可能都挂上白幡了。
这么一想,钟离修才惊出一身冷汗来。
舒明蓁见钟离修神情有些不对,就知道他这是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好,那还是给我挑上两个人。”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
给钟离修挑的人,自然还是得让他自己满意才成。
钟离修摇头,他倒是不太在意是什么样的人了。
舒明蓁给他挑的人,怎么也差不到哪去。
只是一想起今日之事,他还是有些蔫了。
他先前一直觉得自己经历过家中的变故之后,已经是能够扛起一片天地了,但如今看来,他可能还是太过稚嫩了。
这么轻易就中了对方的圈套,他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舒明蓁轻轻叹气,她和其了解钟离修,立马就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大对。
“钟离修,你看着我。”
舒明蓁很少直呼钟离修的名字,一般都是在非常认真的情况下,才会直呼他的名字。
先前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闹过别扭,那时候舒明蓁倒是不称呼他的全名,干脆是不叫他的名字。
每次舒明蓁一喊,钟离修就有种浑身皮子一紧的感觉。
就有点像,他爹还在世的那种感觉。
虽然知道这么形容不恰当,但他确实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他爹那时候也不大喊他全名,只有在发火或者十分严肃时才会如此。
就如同明蓁一般,轻易不会这般喊他。
钟离修看着舒明蓁,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钟离哥,今日之事其实也是意外,没人想到那些人会在这上头做文章,也是我们最近都被这件事逼得有些习惯了。”
一想起这事儿,舒明蓁还是觉得头疼。
光是想想那些成日在耳边念叨的人,舒明蓁就感觉自己耳边都嗡嗡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一天天闲得慌。
若不是先前就有那些人时不时见缝插针在他们耳边念叨,这次也不见得就会被人趁虚而入。
舒明蓁甚至怀疑,先前那些总是找上门来的人也都是故意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都放松警惕,好试着往他们身边安插人。
“只不过,你日后还是要小心些,我给你的药你没有随身带着吗?”
钟离修摇头,舒明蓁给的那些东西,除了陌刀不方便时刻带着以外,其他东西他都是带着的。
不管是药还是毒,亦或是暗器,都是如此。
那些东西还是带在身上的安心,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够用得上。
“我都带着呢。”
说着,钟离修还把自己身上的东西都一一拿出来给舒明蓁看,向她证明自己确实时刻都带在自己身上。
舒明蓁见他身上都带着自己给的那些东西,越发觉得无语。
既然解毒的药都带在自己身上,竟然中了药之后还不马上吃,她也当真是服了他。
“既然你把药带在了身上,那察觉到不对之后,你就该马上服用解药。”
“我当时其实也没法确定,我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喝多了点,酒性有点烈而已。”
“你自己的酒量,难不成自己心里还能一点数都没有吗?”
“就是因为多少有点数,我才隐约觉得不对,只是你的药都稀罕,我觉得或许也没什么事,才想着先等等。”
舒明蓁上前拉住他的时候,十分认真地凝视着他的双眸。
“就算是再稀罕的东西,也比不过你的性命重要,日后但凡是觉得有丝毫不对,就先马上用药。”
“药没了,我总还是有法子再弄出来的,你人要是没了,那可就回不来了,清楚吗?”
钟离修讷讷点头,面上已经挂上了痴笑。
明蓁说,再重要的东西,也比不过他的性命。
明蓁这般重视他,他心里当真是比喝了蜜还要甜。
舒明蓁见他缓过神来了,登时面色一冷。
“不过,这事儿还不能算是过去了,你要把今日的事儿都给清清楚楚些明白,再好好写一篇反思给我。”
“啊?”
钟离修神色空白了一瞬,差点没能明白舒明蓁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有点想不通,这事儿怎么就扯上反思了。
舒明蓁松开他的手,迎上他疑惑的目光,非常认真地点头。
“没错,就是写一篇反思,要好好反思今日之事。”
钟离修向来头疼这事儿,立马就蔫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