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的铺子没有钻这样的空子,到了要缴税的时候也认真交了。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那账面上不可能一点猫腻都没有。
可就算陆氏那有问题,交上去的银子还是让人眼红。
十税七,光是陆氏就交了十一万余两银子。
元和帝得知这消息时,越发眼红。
陆氏一族富得流油,但那些银子却始终不是他的,光是想想都觉得恨得牙痒。
哪怕是睡了,半夜想起此时,还是会难受得惊醒的程度。
先帝娶了陆氏女为贵妃,元和帝同样也想效仿。
不过是一个贵妃位而已,若能够换来利益,那才是最值当的。
可偏偏这一位陆家主没有嫡女,只有两位病恹恹的庶女。
元和帝先前也想过,庶女就庶女,他需要的是陆氏。
他以为病恹恹不过是陆氏用来搪塞他的借口,结果没想到那两个庶女确实都是病秧子。
虽然他很想把陆氏女纳入宫中,可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这一代陆家主的女儿怎么也入不了宫。
陆家就像是铁桶一般,找不到任何问题。
可有时候就是如此,才越发让元和帝惦记。
陆家没有什么把柄在手,虽然他们家同样也没有什么权势,可他们家与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
若是要动陆氏,必然还会惊动其他许多人。
若只是一个陆氏而已,元和帝早就下手了,麻烦的是他身后那些人而已。
十一万余两,对于整个陆氏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但已经够让元和帝眼红了。
想起自己不得不停工的行宫,元和帝愈发心里难受。
先帝在时国库充盈,哪怕先帝奢靡,也依然可以随心所欲。
到了他手中,倒是三天两头闹饥荒了。
三月的商税光是陆氏一族就有十一万余两,可全都收上来之后,反倒是不到六十万两。
这样的数目,完全是在哄傻子,元和帝看到这数目的时候脸都绿了。
贵妃娘家,兵部尚书一家,甚至他们名下的铺子总共只有几千两的税银。
元和帝看到自己贵妃娘家抠搜的模样,又想起陆氏一族的税银。
同样都是贵妃,这相差的堪称天差地别。
元和帝因为税银一事大发雷霆,甚至当朝把所有的官员都训斥了一同。
那些官员们个个口口声声请罪,又说着自己的不容易,完全没人顾及元和帝那难看的脸色。
一个个的平日里都是奢靡无度,等朝廷要银子了,又全都开始哭穷。
元和帝真恨不得把那些官员家中全都掘地三尺,但凡还有银子的,全都带走充入国库。
让他们也试试看,什么才叫做真的日子艰难。
这些都是后话了,在税银运送的途中,确实有不少官员都打上了税银主意。
元和帝下令加重商税,本意是为了缓解国库空虚带来的难题。
可商税加重以后,民间怨声载道不说,交上去的税银也并没有多太多。
先前十税三,还有将近四十万两的税银,如今十税七,多了不止一倍的税银,反倒是不足六十万两了。
下边官员给出的理由,是雪灾影响了商贩做生意,所以收上来的税银减少。
可就算是减少,也不该少这么多。
在不少人看来,还是那些官员胆子太肥,手伸得太长。
税银本就是国之根本,不该妄动。
他们动了就算了,还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架势,一动就是如此之多。
有人是直接贪污的税银,也有人是勾结了山匪水匪劫持税银,再从中抽成。
官匪勾结,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大忌。
可如今的大顺,却大有法不责众的苗头。
钟离修也让人扮成了土匪,劫走了一批税银。
二十多万两,暂且勉强够用了。
他一方就能劫走这么多的税银,可见原本税银的数目多么庞大。
钟离修不知道原本税银应当有多少,但这么层层剥削之后,交上去的数目肯定很荒唐。
可税银丢了,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那些官员自然会想法子遮掩过去。
官匪勾结,说到底还是为了利益。
几乎那些劫走税银的匪徒,没有一方是真的跟官府没关系。
那些官员为了遮掩过去,只能咬牙替钟离修他们遮掩。
不然若是朝廷当真开始大范围剿匪,那些官员少说也得落马十之六七。
这还只是钟离修能够查到的,他没能查到的,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肯定只会更多。
元和帝先前以为自己加重商税,最多不过是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不满而已。
直到税银交上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给世家做了回嫁衣。
所有的骂名都让他给背了,但那些世家却能从中获利。
这样的好事,元和帝可不干。
于是,十税七的政令就持续了一个月,元和帝就以庆祝雪灾过去的名义,将商税恢复到了先前的模样。
他这一招,也是让许多世家都没想到。
那些世家原以为,元和帝就算是撑着不能朝令夕改的面子,也不会闹得多大。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元和帝难得懂得了什么叫做及时止损。
这消息一传出来,确实挽回了不少民间的声望。
商人毕竟不是全部百姓,这么一遭,那些不明就里的百姓,还以为当真是雪灾国库空虚,朝廷才不得已有了这么一遭。
甚至,有些小商贩还感恩戴德,完全没了先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舒明蓁不知道税银一事,但这政令中的猫腻太过明显。
元和帝和世家的博弈她并不在乎,她只在乎切身的利益。
陆珏倒是收到了关于税银的消息,可他就觉得近来商税的政令跟闹着玩似的。
同样,他也在担心。
商税没能给足元和帝想要的那些银子,那元和帝肯定会从别的地方下手。
年前抄了那些官员的家,必定能够让元和帝也尝到甜头。
商税政令无效之后,元和帝终于下了决心,给自己的心腹官员递了消息,紧盯着先前问题就很大的那些官员。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元和帝原想着暂且放过。
可税银一事告诉他,身在他这个位置,不能优柔寡断。
人善被人欺,越是高位越是明显。
他抬手暂且放过那些人,可那些人非但不会感恩戴德,还变本加厉起来。
既然他们不懂收敛,那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
短短几日,元和帝的御案上,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弹劾奏折。
有不少弹劾的事实,他先前就心里有数。
可当那些罪证当真呈上他的御案时,他还是远远没能想到。
元和帝又抄了几家,可讽刺的是,其中官位最低的五品官员,都从家中抄出了五十余万两银子。
这数目,几乎等同于元和帝收到的整个大顺一月的商税。
何其讽刺,这简直就直接在往元和帝脸上扇巴掌。
他近些年精力不济,朝堂放松了不少,结果没想到他的好官员们就给了他这么大的回报。
五品官员,才五品官员而已。
元和帝一上朝,想起那些抄家抄出来的银子,只觉得朝堂上那些官员都面目可憎。
他看着他们,不再像看着自己手下的官员,他感觉自己更像是在看一群行走的银子。
只是可惜,他暂且是不能动他们。
剩下的那些人,多数都是世家子弟。
况且,朝堂都快空一半儿了。
元和帝自知只能暂且收手,他现在也快没人用了。
那些倒台的官员,也有是他手下的,可正因为先前是他的人,才越发可恨。
他们,辜负了他的信任,合该千刀万剐。
又倒下了一批官员,朝廷终于不得不把春闱提上日程。
原本应当在三月末举行的春闱,都推到了五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