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喘着粗气,带着浓重的酒气慢慢的靠近。
蒋瑛屏息,紧张的不行。
这个时候谁能来救她啊?
第一个念想竟是李洵!
可是不可能啊。就算是李洵能发现她不见来找她,可是时间上也来不及。
她没法指望李洵的。
那么她只能自救了。
人一旦有了强烈的求生欲望时,就会多出比平时很多的力量来。
她一边让自己冷静,男人就要靠近了,她得快。一边却还想着李洵。
她要回去,还要见到光风霁月的九殿下呢!
她以前没少解开麻绳。
她被抓回柴房的时候,总怕她又跑,所以每次换着花样系绳子。可她每次都能想到办法把绳子解开。只是那时候被打的太累了,身上也痛,她不跑了。
过阵子,再说。
男人见蒋瑛蜷缩在地上,想着不会捂久了,晕死过去了吧?
于是提着煤油灯靠近,一只手去抓蒋瑛的肩头。
而就在此时,蒋瑛突然将他一推,摸到手边的一块木板,直接朝着他砸过去。这一下,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
她运气好,那木板上竟还有颗钉子,本来就是用来修补船板的。
钉子进了男人的脑袋,他直直倒了下去。
煤油灯砸在地上,带着声响。
惊动了外面的人。
“怎么个情况?可别把人玩死了。指不定能卖钱呢。”
外面的男人推开槅门,就看到这个男人趴在蒋瑛的身体上。蒋瑛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还勉力挣扎了一下。
男人笑笑,“你奶奶的,这种都玩的来劲,真是饿极了。悠着点啊,别闪着腰。”
说完,便退出去了。
蒋瑛被男人压着,他头上的血留下来,滴到她的脸上,热热的,粘稠的。她觉得恶心极了。她忙将人推开,喘了几口气,便起身。通往船尾的槅门被从外面锁上了,便是防着她逃跑。
她只能从前面走。
她将槅门打开一条缝去看外面。那个男人趴在桌子上好像睡着了。
这是她的机会。
蒋瑛缓慢的推开门,钻了出去。
“完事……你奶奶的,你他娘的竟跑出来了!”男人突然睁眼,一看是蒋瑛,便噌的一声站起来。
蒋瑛没有别的出路,她连连退后几步之后,毫不犹豫跳下船。
——
杜若晴看着李洵,神情有些骄傲,“你以为你到了我这里,还能将她救出来吗?我告诉你,她已经没了。你晚了好几个时辰,她早就被鱼给吃了。九殿下,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对一个太监这么紧张。不惜半夜出宫,还寻到了睿王府。”
李洵不在意她的其他话,只一句,被鱼给吃了。
“所以你把她扔到了河里?”
杜若晴耸肩,“我不知道啊。我把他给了人牙子。他们会沿着河直接入江。我给了他们钱,叫他们直接找地方把她扔了。所以是扔在了河里,还是江里,我不知道。”
李洵起身,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下来,“有件事想问你。当初在西山猎场,洞口那场火是你放的吗?”
事到如今,杜若晴没什么可隐瞒的。
她直接承认,“是我。”
“呵……不曾想,堂堂县主竟是这般蛇蝎心肠之人。你真是羞辱了秀外慧中四个字。”
秀外慧中是李洵当时夸她的词。
李洵觉得杜若晴虽然有些方面不能如人意,但到底看着还算和善。可没想到竟能坏到这个程度。
“今日方得知,县主竟是个如此丑陋之人,实开了眼界。”
李洵大步离开。
“九殿下……”杜若晴被气得嘴唇发白,却还是追出来。
李洵置若罔闻。
看着李洵为蒋瑛奔波的身影,杜若晴更气。她嫉妒的都要疯了。
所以她更坚信自己做对了。
蒋瑛必须死。她不容许一个活人在李洵的心里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
她一直在想办法对付蒋瑛。可惜机会渺茫。直到她昨天等来了机会。
睿王爷要进宫,她跟着也去了。
睿王爷和皇帝聊天到很晚,又喝了些酒,就在宫内留宿了。杜若晴就来了机会。把弄晕的蒋瑛藏在马车里。
因为是睿王的马车,平日里宫门的守卫都查的很松。所以杜若晴轻易就把蒋瑛给带出去,交到了她事先让人联系好的人牙子那里。
人牙子见到蒋瑛的打扮,当下就不想接这个买卖了。
毕竟是个阉人,任谁都有点嫌弃的。
杜若晴没打算让他把蒋瑛卖了,她给了银子,只有一个要求,让蒋瑛别活。
人牙子只管赚钱,这种活也没少做。以前卖的人路上不安分,被弄死的也有。人牙子收了钱,把人带走了。
杜若晴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就算是李洵找上门和她对峙,她也不带怕的。甚至可以坦然承认。
仗的是什么?
是时间。
李洵来的太迟了。
只要蒋瑛死了,这件事就结束了。
宫里不会因为一个蒋瑛来查她。
蒋瑛一死,就是死无对证。查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何况她还是孤女,皇帝对她有份歉疚在。
这一次,她胜券在握。
只是还是败在了自己的真心上。
当李洵那样决绝的说她蛇蝎心肠,竟说她是这世间丑陋之人,她心还是很痛。
痛又怎么样,她更恨。
李洵宁愿看上一个阉人,都没看上她。
李洵从睿王府直接借了两匹马,带上王福,奔驰在街上的石板路上。
半夜的街上太过安静,马蹄声急切又清脆。
王福勉强才能跟上李洵,他平时没什么机会骑马,这一会儿感觉肠子都要颠出来了。心里又把蒋瑛给骂了一顿。
死就死了,还要连累他。
不情愿的看一眼李洵。对蒋瑛竟如此上心。蒋瑛和杜若晴谁重谁轻,难道他分不出来吗?
傻!
一路疾驰到了渡口,李洵翻身下马,看着河面,时间尚早,渡口停了几艘等待出行的船只。没有急事,他们不会半夜开船,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王福跟着下了马,道,“殿下,你看,早就没有影了。咱们要不回去吧,您的身体要紧。”
李洵一双眼睛沉静的看着前方,道,“我要追出去看看。”
王福暗自叫苦,道,“这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来,咱们一直不回宫,恐怕也不好交代。”
“不是咱们。”
李洵道,看向王福。
“咦?”王福不解的问。
“我说不是咱们,只有我……”
“那怎么……”
最后一个行字还没说出口,王福只见半空中一道锋利的寒光迅速靠近。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那把匕首利落的抹了王福的脖子。
王福难以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血液从胸腔一路往上从口腔中溢出来。王福垂眼,又看向李洵。
他不明白,为什么李洵会对他动手。
而且这手法,完全和他之前的病弱形象不符。
李洵将沾了他血的匕首嫌弃的扔到了水里。
他看了一眼王福,道,“知道我为什么带着你出来吗?因为在宫中我不方便杀你。”
如果是有人敲门把蒋瑛喊出去,他和屏儿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他一贯睡眠很浅的。在廊下能听到的敲门声,他定会在屋内察觉。
那只有一种可能,是院内的人带她出去的。
那只能是王福。
王福被他安排去宫门口问情况,他就安排屏儿搜了他的屋子。不出所料,在他床下的箱子里发现了好些金银珠宝。不是他在雪阳宫能够攒下来的数量。
所以一切就通了。
杜若晴收买了王福,王福把人引出去,将蒋瑛弄晕,交给了杜若晴把人带出宫。
王福之所以敢和李洵说实话,说宫门口出了睿王府的马车,是因为他的想法和杜若晴一样。蒋瑛必死无疑,他不说实话,李洵也能问到。知道真相的只有那么几个人,蒋瑛死了,就没有人再说出来。
所以李洵怀疑不到他。
可李洵本也不需要证据,只要合情合理的推断就行了。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经倒在地上成为一具尸体的王福,语气冰冷,“我身子有些毛病,不代表我弱。”
李洵有他的做事准则。他一贯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他也知道,人是分好坏的。只要不把自己肮脏的内心表露出来,他是可以当做看不见。
他秉持了徐青芷的善良,尽量善待身边的人。
所以当初王福犯了错,帮了芊芊,他给了他一次机会。
可机会不会永远都有。
王福他不知道珍惜,李洵就不再给他留余地。
当他从屏儿那里知道是王福里应外合将蒋瑛带走,李洵就已经对王福动了杀心。
他会尽力做一个良善之人,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慈悲之人。
外面的动静惊动了在船上睡觉的船家。
他揉着惺忪的双眼,从船舱里出来,原本要破口大骂的,结果借着黎明的一些亮光,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尸体,当下就被吓得要尿了。
李洵缓步朝他走过去,拢了一下白色的大氅。
方才他一下毙命,便是血都没有溅到他的身上,可见刀法利落。
李洵从身侧解下一个钱袋扔过去。
船家接到了,沉甸甸的,忙打开看了一眼,嚯,足足有五百两。
“两个事,我租你这条船,顺着这条河一直往前。再一个,把他搬上船,找个地方扔下去。”
船家一是怕惹事,二是舍不得这银子。
最后钱财战胜了胆小。
他跑船不容易,这段时间好久没挣到银子了,家里媳妇儿都和他闹了。五百两呢,他得挣好几年啊。
何况现在这个时候,私下没人。他悄悄把事办了,不会有事。
心一横,立刻答应了。
客气的请了李洵上船,船上的热水供上,他利落的把王福的尸体搬上了船。怕弄脏了船舱,直接放在了船尾,又怕被人看到,找到一床破席子,直接将人裹在了里面,还有麻绳系上,包的跟个粽子似的。
想了想,又跑到岸上,搬来两块大石头一块儿绑上了。
见李洵在看自己,船家忙解释,“公子,我可不是常干这事。只是觉得这样稳妥些,尸体沉在水底,不易叫人发现。”
李洵淡淡道,“这样很好。”
船出去一段路,河面就宽起来。再往前,就要往江里去了。
再往前的话,竹篙就要变成划桨了。
船家撑着竹篙问,“公子,这地方适合吗?”
李洵站在船头,白色的大氅裹紧,他的神情专注的看着前方,眸子幽黑如深渊。
仿佛王福的死,还不能将他的杀气给扑灭。
听到船家的话,李洵微微点头。
船家将竹篙一下插入水中,让船依靠着,暂时停下来。
他瞧了瞧,四下没人。再晚,就要天亮了,难免被人看到。费了点力,将席子裹着的尸体推到了水里。扑通一声,溅起很大的水花。没一会儿,王福的尸体就慢慢下沉,完全看不到了。
船夫拍拍手,把竹篙拔起来,塞到船上,开始换上船桨。
他说,“公子,这到了江里,面可就广了,再到前面,还有分流呢。你是要到哪里去啊?”
到哪里去呢?
李洵自然没有答案。
现在知道答案的只有人牙子。
他想,会不会蒋瑛也如同王福一样,被人用东西包着绑了石头沉到水底去了?
船继续往前的时候,李洵突然看到了旁边芦苇荡里面有个熟悉的东西。
“船家,往那边靠。”
船家立刻照做。
离着还有一点距离呢,李洵已经迫不及待的直接伸手去捞,险些掉到水里去。
李洵拿着那只香囊,他只觉浑身就要脱力。
那是母妃送她的,那蹩脚的针法他不会认错。
香囊是挂在芦苇上的,以这个高度,不会是被扔下去之后,飘过来的。那只有一种可能,蒋瑛游过去时,不小心挂上去的。或者是她故意放上去,是她的一个求救信号。
李洵指着前面,“那地方有村子吗?”
船家点头,“有。我带公子过去。我跑船的时候,也会送货到那里哩!”
李洵手里紧紧攥着那只荷包,想,她没事。她一定没事!
只是还不能松懈,要先把她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