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听还有风水,水浪声。
蒋瑛确定无疑这是在船上了。
只是船舱内一片昏暗,她根本看不清楚什么情况。
她不可能不害怕。
在蒋府的时候,她虽然经历了无数次的逃跑和被抓。最惨的不过是被林妍打一顿,扔回到柴房。
她至少不会死。
而现在的未知才是最让她害怕的。
事情已经很了然,是王福骗了她出去,把她弄晕。她和王福是有矛盾,王福有意报复她,她可以想通。
可是她现在是在船上啊。
最近的一条河也是在城外。从皇宫到这里,需要多少时间。更别说,如何把她从宫里运出去。
王福没这个能力。
更不会因为她而这么大费周折。
显然还有旁人。
是谁,她不知道。
最后要把她带到道理,要怎么处治她,才是最可怕的。
蒋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在蒋府,在宫中经历的事情都不算少了,现在应该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如何自救。
她虽然手还算巧,手指头灵活的想要把绳子解开。
可是绳子太紧了。
她弄了半天,连绳头都没找到。
似乎有脚步声临近。
蒋瑛迅速闭上了眼睛,假意还是晕着的。
船舱的一小扇槅门被推开,帘子也被掀开,有一些亮光透进来。
船舱前站着一个人,往里看了看,确定蒋瑛没醒,便又将帘子放下,将槅门关上了。
那个男人坐在船头继续喝酒,跟前的一张小桌子上摆着一些酒肉。他对面还坐了另一个人。
两个人用碗装着酒,碰了一下。
其中一人道,“这一单就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到个好价钱。”
另一人道,“不指望喽。你没看出来他那打扮,宫里来的。”
“胆子这么大,宫里的人也能运出来?”
“哪有什么怕的,不过是个太监。你还以为是个什么好货色?”
“太监?那恐怕不好卖啊。难道卖到大户人家当个小厮。那能值几个钱?一顿酒钱够不够?”
那人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卖家说了,不用卖。给了我二百两呢,叫我在路上就把人……咔!”
“这么狠?”
“肯定是得罪人了呗。在京都城内不好动手,才找了我们。”
“所以,哥,真把人就弄死了?”
“哥有那么傻?这可以挣两份银子呢。看情况吧。那死太监如果安分呢,咱们就把他运出去,卖了。路上要是给咱们惹麻烦,就直接把人给扔江里喂鱼。那小太监我看了,样貌俊的很,又年轻,皮肤怪嫩的。有些大户人家的老爷,是有些特殊癖好的,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那咱们哥俩可就能赚一笔了。来,喝一个,喝一个……”
两个人都有些喝多了。
其中一个人醉醺醺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就往船舱去。
被另一人拉住,“要尿尿,去那边。”
“我不去尿尿。我看看人去。”
“嘿,你该不是动了什么心思了吧?那可是个太监,下半身不完整的。”
“哥们没见识过,想看看。这人以后卖给人家,也不是给人糟蹋了吗?不如咱们哥俩先去尝尝?”
男人看了看他,哈哈笑,“我就算了。老子只对女人有兴趣。那种身体不全的阉人,恶心。”
“你还挑上了。”
“那以为都跟你一样,你还真是饿了。”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提醒,“提醒你啊,玩归玩,别弄出伤来。人家买家要验身的,到时候要扣钱。”
“知道知道,我就随便玩玩。要是不错,你也来。”
男人笑着锤了他一拳。
那男人摆摆手,摇晃着身体往槅门那去了。
推开槅门,掀开帘子,见到蒋瑛就那么躺在那里。
小身板看起来不错。
他晃了晃脑袋,里面太暗了。
找了一盏油灯,挂在了一处。
男人满身酒气的朝蒋瑛而去。
蒋瑛放缓呼吸,等着危险的降临。
两个男人在外面的对话,蒋瑛都听到了。
她不是没经过人事儿,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已经有了预判。
——
屏儿半夜起来,发现门廊下面被子里面没人。
可能是起夜了,屏儿也没在意。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拍门声。
屏儿被吓了一跳,这个时间点,谁会敲门。
屏儿忙去了,隔着门问了一声,“谁呀?”
“我是思思。”
屏儿皱了皱眉。但想起蒋思思和蒋瑛关系还算不错,还是将门打开了,“这么晚了,姑娘有事?”
蒋思思急切道,“能让我见见九殿下吗?”
屏儿便不大高兴了。
这么晚了,她冒冒失失的过来,还要打扰李洵休息,显然不好。
她语气放的凉了些,道,“姑娘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的。我会酌情转达给我们殿下。这个时辰了,姑娘不方便见我们殿下。”
蒋思思犹豫一下,道,“是小瑛子,她出事了。”
屏儿皱眉,“他怎么了?”
“我得和殿下说。现在只有殿下能救她,我不是在和你说着玩的。除非你们没人在意她的死活了。”
屏儿看了看蒋思思。
她不至于大半夜跑到这里胡说八道。
屏儿犹豫一下,把门打的更开,“你跟我进来。我这就叫醒殿下,你先别喧哗。”
“好。”
屏儿进了屋,小声去喊李洵。李洵立刻就醒了。
她简短说了。李洵立刻坐起来,屏儿将衣裳拿过来要给他披上。李洵却直接自己拿了过来,吩咐,“叫她进来说话。”
屏儿楞了一下,忙转身去喊蒋思思。
等她带着蒋思思进屋的时候,李洵已经披了衣裳出来,正在系扣子。
屏儿扶了他在榻上坐下。
“说。”李洵薄唇微抿,语气清冷。
蒋思思道,“奴婢知道雪阳宫的事情,也知道了小瑛子平日里和巧儿姑娘关系好,得知这个噩耗,便想着过来看看她。白天奴婢有活……”
“讲重点。”李洵的打断她。
蒋思思和屏儿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屏儿。
李洵说话,还是如同以前那般慢条斯理,可她就是听出来,李洵是着急的。
蒋思思顿了一下,道,“奴婢趁着晚上来找小瑛子,谁知道看到有人将小瑛子给弄晕了,然后扛走。那时候天黑,那人在暗处,奴婢只确定是小瑛子,另一人并不能确定。”
“多久之前的事情?”
蒋思思被问住。
“说!”李洵的语调加大了一点力度。
这点变化,把蒋思思吓了一跳。
她身体一颤,支支吾吾道,“大约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了。”
李洵蹙眉,“一个时辰?”
蒋思思忙解释,“奴婢当时就想过来找殿下的。可是奴婢不确定一定是小瑛子,当时又碰巧遇到了浣衣局的嬷嬷,奴婢只能暂时回去了。可越想越不对,还是担心小瑛子有危险,所以奴婢就来了。刚看屏儿姑娘的反应,就推测小瑛子的确是不在院里的。”
李洵淡漠的目光看着蒋思思。
那目光虽不强烈,但蒋思思如芒刺背。
她很担心被李洵直接看透。
她的确是犹豫了。
她的第一反应的确是要救蒋瑛的。
可是她又犹豫了。她担心别人还有帮手,她没敢贸然出手去帮忙。所以她看着人把蒋瑛扛走了。跟了一路,看着好像是奔着宫门口去的。
蒋思思就更怕了。
因为她想到了一点。
那个人决对有背景,不然不会有那个能力把人弄出宫。她在皇宫内也是如履薄冰,她不敢惹麻烦。
犹豫徘徊了很久,人已经回了浣衣局。可她还是起来了。
她一来担心蒋瑛的安危,二来想卖李洵一个人情。她觉得有几个朋友,总比有敌人好。
但她被李洵问出了漏洞,整个人也紧张起来。
蒋思思话里的真假已经没必要去判断。至少她说的蒋瑛的部分不会有假。
李洵问,“往什么方向去了?”
“奴婢只是看了一眼,好像朝南,可能出宫去了。”
这话一出,李洵便有了判断了。
和蒋思思想的一样。
如果真是出宫,那就是有大人物的帮忙。
但同时还有个问题。
蒋瑛为什么会出去?
她悄无声息的出去,显然是相熟的人喊了她。
他给了一个眼神给屏儿。
屏儿凑过来,听李洵吩咐。
屏儿点头。
随即李洵道,“叫王福直接去宫门口,问一下是不是晚上有马车出了宫门。”
屏儿忙去叫王福了。
李洵已经起身,去披大氅,转而对蒋思思说,“思思姑娘请回,我的人我会去找。今日多谢思思姑娘告知。”
“没,没事。小瑛子平时对奴婢也挺好的。那,奴婢告退了。”
蒋思思退了出去,已经看到王福小跑着出门了。
而他前脚刚走,屏儿后脚就摸进了王福的屋子。
王福刚从宫门口打听完,还没跑出去一段路,就见一辆马车已经过来。
李洵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上马车,随我去找人。”
王福不敢耽误,忙跳上了马车。
给了腰牌,李洵很轻易就出了宫门。
路上李洵问,“是不是有马车出了宫?”
王福躬身回答,“有的。”
“谁的马车?”
王福道,“好像是睿王爷的。”
睿王时常被召进宫,陪皇上,有时候晚了,睿王会留在宫中。偶尔睿王也会连夜回去。睿王身体胖,走几步就容易喘,皇帝特意允许他可以驾着马车进宫。
王福见李洵不说话,小声问,“屏儿姑娘把奴才叫起来,说是小瑛子失踪了。他估计是贪玩,看是夜里,所以偷懒找地方睡觉去了。现在入冬了,他估计怕冷,就……”
李洵淡淡的扫过来,“这事情你没少干吧?”
王福忙闭嘴,随即道,“奴才只是担心殿下的身体。为了一个奴才大动干戈不值当。”
“你也是个奴才,所以你的性命,我无需关心是吗?”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马夫在外面问,“殿下,我们去哪里?”
“睿王府。”
王福被吓了一跳,忙道,“殿下该不是怀疑睿王爷抓了小瑛子?这可使不得,那可是睿王爷啊。”
李洵淡淡反问,“你怎么就知道不是睿王爷抓的人?”
“奴才,奴才……”
“说不出来,从现在开始就闭嘴!”李洵说着,缓缓的闭上眼睛。周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到了睿王府门口,李洵一个眼神,王福立刻下车去敲了门。
守门的家丁听说是李洵,先将人请了进去。
李洵直接道,“我不见睿王,只见杜县主。”
“县主大人已经睡下了……”何况这个时辰,男女有别。
“你去通传便是。她若不见,我回宫去找你家王爷。”
“小的遵命。”
没多久,杜若晴就来了。
她能来,自然是因为李洵的那一句再找睿王。
杜若晴在花厅见了李洵,故作惊诧,“九殿下深夜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请县主放人。”
杜若晴笑了声,“恕我听不明白。”
“我的人,蒋瑛,被你弄到了哪里?”
杜若晴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九殿下好生奇怪,自己的奴才没了,竟到了我这里。怎么,我是管着什么阿猫阿狗吗?”
李洵掀了眼皮看了一眼杜若晴,只一眼,杜若晴就心虚了。
李洵道,“睿王府的马车从宫里出来,王爷却还留在宫中。除了县主,我想不到是谁将小瑛子给掳走。还是我们一道进宫将睿王爷请来,询问车夫,马车上是不是装了什么人,出宫之后又去了哪里?你以为我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
只凭一辆马车,李洵就锁定了她。
因为睿王和李蔓不可能对蒋瑛动手。杜若晴前阵子被他拒绝,或许怀恨在心,至少有一个动机。
所以王福来宫门口打听的时候,他已经让屏儿去打听了。今晚睿王爷的确进了宫,但同时一起入宫的还有杜若晴。
杜若晴作为县主,有自己的府邸,平日里一般不住在王府。今日就这么凑巧,她宿在这里,就更证明了李洵的猜想。
杜若晴和他对视。
片刻后她终于笑起来,“是我又怎么样?殿下你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