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洵的分析，睿王爷却不大乐观。
如同他心疼自己的女儿，若是李蔓有什么事，他能拼了老命上。
北齐的兄弟俩也是爱妹如命，不知道能不能从冲动的情绪里面择出一丝理智来。
“可惜了咱们什么都不能做。要不然得先把那个侍女抓过来审问一番。”
李洵道，“那个侍女不是突破口。前有牛阿三服毒自尽，这个也不会留活口。便是自己不自尽，恐怕也活不了。”
“皇叔莫担心，谁说我们什么都不能做？皇叔，咱们在北齐也会有穆国的细作吧？”
“你这是何意？”
这些细作并非会实施什么暗杀任务之类的，大多就是为了搜集情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在任何一国其实都不少见，甚至有些还是公然的。
李洵道，“边疆的事情，我不太懂。不过父皇向来注重北齐，想必这里一定有我们穆国的人。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消息一定能传出去。我猜测，头一个知晓的可能就是谢老将军了。”
睿王爷眼前一亮，“我竟把这个给忘了。老谢正好就在边疆游玩呢。他带的五千兵马可都是精锐。若是你有什么危险，只要他在边疆稍加敲打，这北齐的皇帝就不敢轻举妄动。消息传得快，可能明日就能到那边了。”
睿王爷不由拍了一下李洵的肩膀，“临危不乱，小九，你颇有大将之风啊！”
李洵谦和道，“不过是迫不得已，要保住自己的命罢了。”
又望了一眼蒋瑛。
当然也要护住她的安危。他们还要一同回邓州呢。
现在静雅公主死了，这个和亲还不知道还如何进行。
他要做更多，当是给北齐皇帝立个投名状。或许有些事情就来的更简单了。
李洵想起来一件事，道，“牛阿三的尸体还没处理吧？”
睿王爷道，“牛阿三死的就很突然。那个静雅公主死的就更突然了。我们这不是还在商量么？那边还没处理呢。”
李洵道，“那就先封锁消息，或许他的尸体还有用。若是要查什么，皇叔，都找你可信赖的人去查。都把嘴管严了。要知道我与皇叔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也没法安然离开北齐。”
——
北齐皇帝的寝殿里面，兄弟二人默默垂泪。
楚冉见到了自己的至亲，终于控制不住情绪。
眼泪混着鼻涕。
楚冉道，“这件事就算和那个穆国九皇子没关系，我也要杀了他。他和静雅都脱光了在床上呢，要说什么都没做我才不信。既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那就让他下去陪她。我看得出来，静雅嘴上不说，可其实瞧得上这个油头粉面的九皇子。”
楚殷道，“二弟莫要冲动。九皇子不能杀。”
楚冉不听，“皇兄，那可是咱们唯一的妹妹。你还记得，母后临死前拉着我们的手，要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妹妹吗？看看我们俩做了什么？逼着她嫁到穆国去，还害了她的性命。皇兄，我们对得起母后的寄托吗？”
楚冉还记得，小时候他们父皇有个妃子生了个女儿，十分娇软可爱。宫人们私下就说这才有公主样。哪像楚静雅那么丑。楚静雅听了之后就十分生气。
她哭着来和两个哥哥告状。
两个哥哥替她出头，把那个小公主哄骗出来，叫楚静雅亲手杀了她。日后就没有第二个公主了。
这事被先帝知道了。
两个哥哥把妹妹护在了身后，就说是他们做的。
先帝能怎么办？都是自己嫡亲的儿子，小惩大诫就这么过去了。
先皇后知道了，却夸他们做的对。当哥哥的就得这样保护自己的妹妹。他们三个人拧成一股绳，别人都不敢欺负他们。
楚殷又抹泪，“自是对不住。只能日后朕驾崩了，下去给母后请罪。二弟，你要知道，如今我们不只是皇子了。朕是这个国家的皇帝，你是辅佐我的王爷啊。父皇把北齐交到了我们手里，我们拼了命才把这个位置保下来。这才多久，不到一年，难道这个位置我们就拱手让给别人了吗？”
楚殷也在意自己的妹妹。
只是当了皇帝。
这个皇位就比妹妹要来的重要了。
楚冉低着头不说话。
楚殷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难受，我也难受。可是人已经死了，不能让别人得逞。”
“我问你，听说抓到了那个要行刺我的人了是吗？”
楚冉道，“抓到了，还想行刺我，幸亏被我发现了。结果他见败露，嘴里竟藏了毒，服毒自尽了。什么也没交代。不过……”
“什么？”
楚冉道，“他临死前说了句奇怪的话。他说我们兄弟俩不配当北齐的王。怕不是疯了，北齐的事情，他也来说三道四。”
楚殷皱眉，神色严肃，“二弟，或许他不是在说疯话。”
楚冉看向楚殷。
“原本我就是储君，父皇驾崩，我本该顺顺利利的登上皇位。可是那时候冒出来那么多人突然要争这个皇位。当时大家都杀红了眼了，只要是不是我们的人，都毫不留情。便是四皇叔，也被我软禁起来。这半年多来，其实我一直没闲着。因我知道，余孽还没清除。”
“早在各方势力在争斗的时候，我便察觉到北齐京都城里有匈奴的身影。你也知道，父皇在为的那些年，一直在权衡这些关系。但他更偏向的还是穆国。穆国是大国，大树底下好乘凉。那些年，穆国的皇帝也给我们北齐不少的支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可是有人和匈奴勾搭上了，意图推翻我这个正统。我登基之后，打算彻查。结果匈奴人撤的十分干净，到现在我也没查到什么。这令我很不安。”
“二弟，我这个皇位做的不安稳。因为那些有异心的人还没有杀干净。我经常晚上做梦，梦到自己被踢下那个位置，梦到他们残忍的将我的头颅割下来当夜壶。”
“皇兄！”
楚殷摆摆手，“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我们这些小国，其实不过是夹缝里求生存。因我们的地理位置，匈奴肯定早想借道。他们一直想杀入穆国。我们对穆国可以利用，所以穆国对我们也多有庇护。你想，匈奴只会借道那么简单吗？一旦开了一个口子，他们顺势就能把我们也踏平。二弟，你不要夜郎自大，我们并不强。尤其经过了这场内乱，我们现在很弱。”
“我对穆国强硬，不过是因为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咱们。其实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年轻的帝王头一次在自己亲弟弟的面前示弱。
他杀出一条血路，坐上帝位，杀伐决断的处决了很多人。
北齐的百姓都很崇拜他。他们觉得他们迎来了一个很果决的帝王，将会带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只有楚殷知道，他内忧外患，天天睡不好觉。
“皇兄，这些话你应该早些和我说的。我替你分忧。”
“你与静雅，我本想按照母后说的，让你们过无忧无虑的日子的。谁知道事与愿违，也是我无用。竟让静雅这么死了。”
楚殷看着某个方向许久，脑海里还有三兄妹一起玩耍的情形。
最后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叹完之后，他就只是一国之君。他的眼界不能只放在替妹妹报仇这件事上。
楚冉也终于冷静下来，他想了楚殷刚才说的话，问，“皇兄是觉得这背后用匈奴人在操纵？”
“这个我不敢确定。我只是觉得，会不会有人是想借这件事卷土重来。一旦触发两国战争，必将引起民怨，有人趁机联合匈奴人再谋反，便显得轻而易举了。我们站在客观角度来讲，那位九皇子会对静雅用强，还把她杀了吗？”
楚冉不好说话。
她的妹妹可是十三岁就没了处子之身的人，行事格外大胆。
只用她用强，只有她杀别人。
楚冉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知道楚殷说的句句在理。
何况他们两兄弟好不容易到手的皇位，不能再让别人抢走了。
权利这么好的东西，不会有谁得到了还愿意放手的。
“是三皇叔，还是四皇叔？或者还有那两个没死的小崽子？”没死的那两个指的是他们的皇弟，因年纪还小，又没参与什么，命留下了。
楚殷没有赶尽杀绝，怕到了地下没法和先帝交代。
楚殷道，“说不好。很多老臣也不太服我。”
楚冉叹息一声，问，“现在怎么办？”
楚殷道，“什么都不做，看九皇子怎么做。他们比我们还要急。”
楚殷谆谆叮嘱，“你只要配合他们。他们查出来是什么样子，只要能说得通都行。他们若是查不出来，我们也不罚他们，但他们不能轻易离开北齐。他们不占理，穆国必须有点诚意。”
“皇兄想以此威胁穆国皇帝？”
“我们缺铁，缺很多很多。这些年偷偷采买，但远远不够。用一个皇子还有王爷来换他们的铁，这不为过。二弟，总之怎么样，我们都不吃亏。”
这才是为君之道，眼光一定要放的长远。
没有一个君王不想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他的父皇也有这个愿望，可惜匈奴太强，穆国也强，他根本没这个机会。在楚殷手上，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楚冉只能答应下来。
如今楚静雅没了，只剩了他们两兄弟。他们要相互扶持，做相互的后背。
楚殷最后道，“你府上有个小伙子，给他和静雅配个冥婚吧。让他到地下给静雅夫君。”
楚冉一惊，“我的府上吗？”
“是。我见过一次，就明白了。这小丫头，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呢。这是这个丫头生前最后喜欢的人，当哥哥的要为她再做件事。”
“知道了，我这件事我会去办。”
——
安静的院子里，一个女子正抬头看着月亮，忧心忡忡。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她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只是又发现并非是敌人，她的目光又收敛一些。其实来人走的步履已经很轻盈，只是因为是习武之人，便更加耳聪目明一些。
这院子前头就是一家客栈。从打杂的店小二，到收账的，每一个都是高手。
一个青衫男子在她身边站定，问，“你有心事？”
女子道，“有些担心。”
“牛阿三？”
女子点头。
那宅子他们进不去，牛阿三也没有消息放出来。唯一知道的还是牛阿三的计划失败了。北齐的皇帝没死。北齐的都城还是一片祥和。
所以他们不得已用了第二个计划。
那个巧芝养在楚静雅身边很多年了。楚静雅是北齐皇帝最心爱的妹妹，原本是留着有用的。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不过这个计划似乎也没成功。
李洵没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楚冉一刀杀了，这实在是在他们意料之外。
“他们查不到牛阿三。就算查到了，他什么也不会说。”
女子当然知道。
他们都经过严格训练，一旦暴露，为了经不住严刑拷打而说出真相，所以都会提前在口腔里藏毒。长痛不如短痛。
“他如果死了，也是为了我们的信仰而死。为了北齐美好的明天而死。很多人会记住他。”
女子扯了扯嘴角。
青衫男子不满她这样的表现，道，“那你想想你们的父母都是怎么死的。这样还觉得不值吗？”女子默然，随即道，“我得去找他。”
青衫男子皱眉，“胡闹！现在那里被围得水泄不通，你还打算救他？”
“不是非要救他。”女子没抱什么希望。知道青衫男子大多数时候是骗她。牛阿三十四岁送到穆国净身当了太监。她就知道，他没有活着和她再见面的机会了。
她道，“他身上有一把匕首，是我送他的。上面刻了我们的名字。万一被人发现……”
“两个名字而已，他们没人认识你。”
“万一呢？”
青衫男子道，“他们或许在等我们自投罗网。你容我再去查探一下再做决定。”
女子只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