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辰以后，蒋瑛终于醒过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只觉得一开始好像被人直接摁在了冰冷的水中，刺骨的冰冷让她全身发颤。
可没一会儿，她便觉得身体逐渐舒服起来，竟不自觉的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便觉得身体没那么难受了，只还是凉。
垂眼一看，好么，自己在一个大浴桶中，里面的水已经没过胸口，那水格外的凉。
确定了自己在桶里之后，蒋瑛立刻就要查看自己是不是衣衫完好。
身体没什么力气，她双臂撑在桶壁上站起来一些，发现自己的衣服还在身上。只是因为泡了水，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仔细去看的话，其实能发现了她胸口的弧度。水里泡久了，裹胸布的效果就没那么明显了。
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便有人说话，“小哥是醒了吗？”
一个女孩的声音。
怕被看出动静，蒋瑛瞬间又坐了进去。
那女孩说道，“大人叫我给你准备了一套衣服，就在屏风外面。小哥自己起来穿便好。我到花厅告诉我家大人去。”
正疑惑她口中的大人是谁，隐约记起来沈墨的脸。
好像是到了沈墨的府上，后来就是她反抗着要从冰冷的水中起来，被沈墨按着肩膀动弹不得。其余的倒没印象了。
但这已经足以让蒋瑛确定，那女郎口中的大人就是沈墨。
“谢谢姐姐。”
女孩噗嗤一笑。
恐怕是在笑，她叫她小哥，她又反过来喊她姐姐，乱乱的。
“不谢不谢，我先去回禀我家大人了。”
听到脚步声远了，蒋瑛才从浴桶里面出来。
屏风后面的凳子上摆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蒋瑛忙换上了。
大了些。
不过因为足够宽松，就更没有女郎家该有的曲线了。这样也挺好的。
这边沈墨的丫鬟刚和他说了蒋瑛的事情。
没片刻，蒋瑛就自己找了过来。
沈墨和李洵同时看过去。
李洵原本还有些担心，一看到蒋瑛身上穿的松松垮垮的衣裳，她正努力挽袖子，拉裤腿，模样几分可爱，那份担心便一下子没了。
她已经好好的站在那里，自然就是没事了。
沈墨打量她几下，道，“看来下官的祖传秘方还是有些效果。不过它有个副作用，可能会引起风寒，小瑛子你要注意一下。”
哪是什么祖传秘方？不过是最基本的方法，用冷降热。她内火降下来，兴许就没事了。因此直接打了井水让她泡着的。沈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只想着那药效不猛，蒋瑛能闯过去。
现在看起来，她闯过去了。
蒋瑛想她冻得都要发抖了，能不感染风寒吗？
可到底是沈墨帮了她，忙躬身感谢，“小的知道了，多谢大人仗义相助。”
沈墨想，他仗义什么。真的就是一瞬间的想法，竟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不像他！他才不是什么仗义的人。
正思索，李洵已经站起来，作别沈墨，“多谢沈大人相助，多有叨扰，现在我就带人回宫去。”
沈墨拱手相送，“殿下慢走。”
自不必相送。
沈墨在皇帝跟前的位置，从来也不需要刻意去拉拢哪位皇子。
李洵和蒋瑛离开。
沈墨站在花厅处望了望，听到马蹄声，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方才已经在竭力帮她了。只将她徒手扔进浴桶，也没要丫鬟在跟前照顾，保全了她的身份。
自己竟会不自觉的替她做这么多。
不像他！
李洵和蒋瑛坐在马车上。
李洵看过了，气色看着不大好，但至少不是满面通红，刚才那副如狼似虎的模样。
这个词，把李洵都惊着了。
脑海里便有了蒋瑛扑上来亲到了他嘴唇的样子。
若是正常男人，被一个太监给亲了，怎么样都得恶心好一阵子。
可李洵，并不觉得恶心。
至少他没有因此就觉得蒋瑛有多难以入眼。
只那种情形没法回忆，没有一个正常男人能接受吧。
他轻咳一声，不动神色往边上挪一挪。离着她远一点吧，不然总想起不好的回忆。
蒋瑛听到他咳嗽，忙靠近一些关切道，“殿下是不舒服吗？”
神色暗淡下来，“是奴才连累殿下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殿下早该歇息了。而且晚上太凉了……”
“小瑛子。”李洵斩钉截铁道，“这不是你的错。”
他意识到问题，问，“你是不是并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蒋瑛茫然道，“奴才不是因为吃多了酒，洒了酒疯吗？以前认识的一个老妈妈也这样过，打她家男人呢。一边打，一边骂，疯了一样。”
那一次老妈妈应该是喝的最多的一次。蒋瑛也就见她那样一次。
还是自己大意了。竟连三杯那么小杯子的酒都扛不住。
所以，沈墨不只是给她解救那么简单。这次又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怎么办，欠他的越来越多了啊。
可是沈墨好奇怪。前阵子还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今天又丝毫没芥蒂的又帮了她。
李洵揉揉额角，她果然是不知道的。
他顿了顿，想着该怎么和她说呢。若是不说，还有下次会怎么办。总要让她有个防备之心。
李洵想了想，这才说，“其实那个，不是醉酒的问题。”
蒋瑛眼睛睁得溜圆，“不是吗？那是什么？”
李洵斟酌词句，道，“应该是被下了……春药，你懂吗？”
蒋瑛吓着了。
她怎么不懂。
老妈子常说那个年轻媳妇会给男人下药的，所以男人离不开她。
还有就是，李洵和她的事情。
想到那件事，蒋瑛垂了眼睫，眼珠子转呀转。
李洵见她沉默，以为她是不懂，便准备解释，“春药就是，会让人想做男女之事。你如今……”
说不下去了。
有点费劲。
蒋瑛却突然掀了眼皮，道，“其实奴才懂。”
说懂就懂。
怎么脸又红了？
难道是药效没散尽？
被挑明之后，蒋瑛不大自在了。
她自觉地往李洵远的地方靠了靠，已经贴着车帘了。
既然她懂，李洵便不揪着了。总觉得尴尬。
他道，“所以说这件事不怪你。”
蒋瑛抿唇囫囵点头，突然反应过来，“那酒……原本是给殿下喝的。所以他们是要对殿下下手的吗？是五殿下吧。”
现在终于明白李季那个诡异的笑容了。
原本是戏弄李洵的。没想到她把酒喝了。李季没阻止，想看她这个太监出糗呢。
蒋瑛愤愤，“实在可恨。殿下哪里得罪了他？不过幸好，喝酒的不是殿下。”
她说还好，喝酒的不是他。
这种时刻了，她不仅气愤李季，却还能庆幸这一点。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谄媚的讨好，有的是自然而然的流露。
李洵看着她，竟生出复杂的情绪来。
这情绪好像是一团乱麻，需要到抽丝剥茧。但他，连头都找不到。
蒋瑛不知道李洵想着什么，自顾自说，“殿下，没有办法对付五殿下吗？他怎么总爱欺负人？”
李洵摇摇头，道，“五哥太强了。我无意与他纠缠。你会不会觉得我无能？”
蒋瑛摇摇头，“奴才在宫里久了，知道在宫里能生存下来已经多不容易。奴才可以理解殿下的想法，息事宁人。奴才觉得，没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了。有时候能自保也是一种能力，对吧？”
李洵淡然的点头。
蒋瑛能这样想，觉悟是很高的。
李洵见她脸上有些疲色，话题就算止了。
一路到了雪阳宫，晚上留了门。因为按照李洵的习性，是不会在外面留宿的。
就这样已经回来的迟了。
徐姑姑叫人留了门。徐青芷倒是睡的香，李洵越不回来，在外面喝花酒的可能性越高。
徐姑姑直摇头，这当娘的心真大。
屏儿就在屋子里等着，听到动静，忙出来。
“怎么到了现在？早知道，应该再带一件更厚的大氅。殿下没冻着吧？奴婢给你倒杯热茶去。”
李洵脚步不停，很淡的吩咐，“煮一碗姜茶。”
“殿下着凉了？”
“给小瑛子。”
屏儿怔了一下，去问蒋瑛，“小瑛子，你着凉了？”
“啊，有点。”蒋瑛支吾一声。
沈墨随意的口吻一体，李洵竟记着。
至于为什么会着凉，她和李洵不用挑明，已经保持了默契，在李驰府上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
“那赶紧回屋待着，一会儿我给你送过来。我先伺候殿下，你等一下啊。”
“屏儿姐姐不忙。”
其实蒋瑛很过意不去，现在毕竟已经很晚了。
得益于那碗热热的姜茶，蒋瑛暖呼呼的睡了一觉，再起来，身体没什么不适。
她得了空，便将自己买的东西都送了出去。
又把屏儿给的银子又还给了她。
屏儿道，“你说你，我叫你带东西已经是托你办事，怎么还能不要银子呢？”
蒋瑛笑眯眯的说道，“屏儿姐姐对我那么照顾，这点东西还要银子就生分了。何况，奴才上次不是得了赏赐，有钱呢。”
屏儿掩口笑，道，“别怪我不提醒你啊，银子还是要攒一点的。也不能在这里干一辈子，以后置点田产，买个房子，能给自己养老呢。”
也想说娶个媳妇什么的，又觉得现在和蒋瑛提不合适。毕竟是不完整的男人，只有混出个名堂来，勉强能找个衣服，也只是搭伙过日子，有个人照顾，孩子是不能有的。
蒋瑛受教的点头，“知道啦。送姐姐这点东西，不影响我买田产。”
屏儿笑着收下了。
徐青芷收到了蒋瑛选的东西，赞不绝口，“你真是有心。银子别乱花，难免能用到。”
和屏儿差不多的话，随即又道，“这颜色是不是太粉了点，会不会我涂的有点装嫩啊。”
徐姑姑道，“娘娘又不老。”
徐青芷正要美滋滋的笑，谁知道徐姑姑补充了一句，“宫里头的那些娘娘们哪个不靠粉？没有谁青春永驻的。”
徐青芷脸又沉下去。你后面不如不说。
徐姑姑笑着收下来，道，“我不怕扮嫩，我使劲擦粉。”
徐青芷又笑起来。
最后是把一盒胭脂给了巧儿。
巧儿受宠若惊。
她觉得蒋瑛给徐青芷徐姑姑带，毕竟那两个人位置在那里。没想到蒋瑛也给她带了。
“我不大懂，只觉得这颜色适合你。你下次试试。”
巧儿耳根子都红了，接过来，低声说，“嗯，我一定试试。”
掀了眼皮偷偷看一眼蒋瑛，又小声说，“你送了我这个，我也送你个东西吧。礼尚往来才好。”
“不用不用。巧儿姑娘平时总是塞东西给我吃，这就够了。”
巧儿想，那怎么能一样呢。
可是要送她什么呢。
荷包她已经有了。帕子他不用。
巧儿低头看着，便心下一动，道，“我给你做双鞋子吧。多用点料，让你走多了路也不觉得难受。”
“我自己有的，不用麻烦。”
“宫里发的鞋底可硬了。我时间多，不麻烦。你叫我量一量尺码。”
说着就蹲下来了。
蒋瑛不好意思的后退一步，巧儿直接用手比划了一下，“小瑛子，你的脚好小啊，和我差不多呢。”
蒋瑛的脚不好意思的挪动一下。
巧儿掩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