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日一早,宫里就被云安郡主和沈墨成亲的消息炸了锅。
太后一起来也听说了。
满脸诧异的去看慕言姑姑。
慕言姑姑忙摆手,“奴婢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太后道,“他们一定去养心殿了,真是好奇怎么回事,蒋瑛,你去给哀家探探去。”
慕言姑姑道,“奴婢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太后道,“就是就是。凭空炸出来的一个雷,一定是有意思的故事。蒋瑛你快去。”
蒋瑛,“……”
养心殿内,李定看着站在跟前的睿王爷和李蔓,十分无语。
他薄怒,“婚姻大事,岂能这般胡闹?蔓儿,你和朕说实话,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李蔓福了身子道,“的确是我的主意。皇上,我和沈墨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就不要怪罪了。难道你希望我过得不幸吗?”
“蔓儿,休得胡言。”睿王爷十分没架势的“斥责”。
李定瞥了一眼睿王爷,随后道,“朕不是希望你不幸。这么大的事情,朕竟现在才知道。你可是堂堂的郡主,沈墨可是朕最信任的人。你们两个倒好,婚姻大事把所有人都瞒了。知道的以为你们成亲,不知道的以为你们是劫狱。”
李蔓料定进了宫,是要被皇帝数落几句的,她都认了。
她撅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李定不忍说下去,长袖一挥,道,“把沈墨给朕叫过来。你一个女郎胡闹些就罢了,他一个男人竟也由着你来。成亲这种事就这么算了,你可是郡主,实在是没有担当。”
李蔓要阻止,被睿王爷抬手给拦了。
她朝她摇摇头。
李蔓只好没说话。
没多久沈墨来了。
李定劈头盖脸骂道,“沈墨,这就是你说的孤女?瞒朕瞒的死死的,竟是娶了朕的郡主?你这是欺君,你知道吧?亏朕这么信任你。
“朕问你,你和蔓儿成亲就在你那家徒四壁的破宅子里?六礼都过了吗?彩礼给的够不够?你这个臭小子,拿什么就把蔓儿给骗去了?”
沈墨微微颔首,腰背却挺直,由着李定骂了一通。
“皇上,说完了吗?”
李定叉腰,“你等朕再想想。”
……
李蔓道,“皇上,你就别气了。嫁人的是我,也不是你。就算是受委屈,也不是你受。我喜欢沈墨,我如今成了他的妻高兴还来不及呢。其他我都不在乎。你就别欺负老实人了。”
李定很憋屈,“他老实?朕……朕……朕难道不是为了你好?睿王,瞧瞧,蔓儿说了什么话?”
李定去看睿王爷。
睿王爷投来一副我懂的神情。
他真的懂。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已经拐到人家怀里了。
没办法。
忍着吧。
看睿王爷比自己还委屈,李定觉得好受了一些。
他轻咳一声,坐下来,道,“那个,蔓儿毕竟是皇亲国戚,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钦天监再选个好日子,再办一次。”
李蔓看一眼沈墨,知道他不是那种性子。
这桩婚事,沈墨后悔多来不及,肯定不愿再来第二次。
李蔓忙道,“皇上别忙活了。谁还成亲成两次的,弄得像是我和沈墨和离了又成亲似的,多不吉利啊。”
睿王爷忙道,“呸呸呸!小孩子家口没遮拦。”
李蔓俏皮一笑,道,“我说的是实话。何况皇上不知一直提倡开源节流嘛,没必要这么浪费。沈墨家里挺好的,我住的很开心,没什么委屈的。”
李定看了看李蔓,又看了看沈墨,退了一步,“亲事就不重新办了。不过要在宫里设个宴,谁都没吃到你的喜酒,你也不怕被人骂。那些皇子们知会一声,后宫很多娘娘看着你长大的,自然也要叫上。”
李蔓可不敢再恃宠而骄,忙应下了,“一切听皇上的安排。”
于是就临时准备在宫里设个晚宴。
也算是家宴。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睿王爷被皇帝留下下棋说话。
皇帝让李蔓和沈墨亲自去通知后宫个人,以表诚意。
两个人刚出了养心殿,李蔓便主动说道,“后宫娘娘那里,我去吧。你本就不善言辞,让你去那些场合,你肯定不自在。我是没想到皇上会这样的,你将就一下。”
沈墨抿了抿唇,尚未说话,视线却被前面吸引。
他的视线不自然的就往李蔓身后去看。
李蔓隐有所觉,立刻转头,就看到了蒋瑛。
蒋瑛来得晚了,这边已经结束了。
而且她也算是当事人之一,其实各种情况没有比她更清楚的。
既然太后要八卦,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
谁知道和这俩人碰上了。
这俩人碰上谁,蒋瑛都觉得尴尬,脚趾恨不得抠出一道宅子来。这一回,还是碰了一双。
“奴才见过郡主,见过沈大人……”
李蔓看着蒋瑛,再转头看向沈墨。
她一出现,沈墨的视线里就只有她了。
李蔓该恨蒋瑛的,却恨不起来。
有的只是失落,和羡慕。
她觉得自己没资格恨。她照样是勉强了沈墨。靠自己的身份,维持和他的夫妻关系。
她抿了抿唇道,“我先去找娘娘们了……”
说完,低着头就走了。
李蔓的步子很快,有种仓皇出逃的感觉。
蒋瑛看了一眼,也没法说什么。
再抬眼,沈墨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你来做什么?”
蒋瑛总不能说来八卦的,只委婉道,“太后听说了郡主和沈大人的事情,十分关心,叫奴才来问一问。”
“事情经过你不是很清楚?没想好怎么编?”沈墨讥讽的语调。
“……奴才总不能实话实说。”
“这就是敢做不敢当?”
蒋瑛只好皮糙肉厚道,“是不敢,小命只有一条,奴才惜命着呢。沈大人那边和皇上是怎么说的,奴才好回去回话。”
沈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想知道?你怎么不自己去问皇上?”
蒋瑛,“……”
暗自咬咬牙,道,“沈大人不说,奴才可就自己编了。编出个沈大人强取豪夺的话本子来,太后可喜欢了。”
“蒋瑛!”沈墨突然提高了一些音量。
蒋瑛被吓了一跳。
她再抬眼去看沈墨。
他面庞坚毅,不发一言,只是盯着她看。
蒋瑛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对不起,奴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奴才知道这不好笑。”
沈墨咄咄逼问,“我的爱慕在你那里觉得那般可笑吗?要不要广而告之?”
“奴才是真的知道错了。”
沈墨眼神凌厉,却没丝毫杀气,片刻后,他无奈叹息一声,道,“你有什么错?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罢了。”
“奴才没……”
沈墨却已经不理会,与她错身径自离开。
蒋瑛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这世上情债是最难还的。
晚上宫里举行了一个家宴,连太后也过来了。
云安郡主自小就在宫里长大,因她母后去世的早,宫里的娘娘们都挺疼她的。
知道她突然成亲了,虽然觉得意外,大多都是祝福她的。
这顿家宴倒没有那么难熬。
虽然沈墨被刁难了一番。但他毕竟是御林军统领,平日里后宫的人都会给他几分薄面,所以作为娘家人,也就适可而止了。
几位皇子还有太子,知道了这消息,临时都备了贺礼。
李季笑着责备道,“蔓儿你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别的事情就算了,这等事也瞒着。真的要好好罚你。”
云安郡主求饶,“各位殿下,就怪我年少无知,你们别和我一般计较。我一罐不胜酒力的。沈墨他公务在身,一直都不怎么饮酒的。你们真要为我高兴,相互对酌就行了。”
李驰道,“瞧瞧,护成什么样了?就算没有你,我们也不敢拿沈大人开涮啊,你就放心吧。”
众人都乐起来。
李越也是满面春风。
他被解了禁足,很快要等皇帝下江南的时候还能监国,这就说明皇帝很认可他的能力。
逐渐的也就从林霜的事情走出来了。
再看曹玉珠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等家宴结束,时辰还不算晚。云安郡主被几位娘娘又拉着说话去了。
尤其是高嘉,对她和沈墨的事情可好奇了。
李柔因为快要临盆了,没有过来。
云安郡主和李柔也有些交情,和高嘉也有些亲近,便由着他们拉着到一边说话了。
如今她也已经是人妇,和他们没有太多区别。
李越吃了几杯酒,要回东宫。
李洵叫住了他,“我和殿下一起走。”
“也好。”
李越笑了笑,问,“你没吃酒?”
李洵道,“我一贯不胜酒力。”
李越道,“喝酒也是人生一大美事。遇到了可喜可贺的事情,便应当痛饮庆祝。九弟你不喝酒,可少了很多乐趣。”
李洵莞尔。
等走了一段路,就见一个侍女匆匆跑过来,像是要给李洵送披风的。
还没入夏,其实夜晚也没那么凉。但李洵身子虚,常常三伏天都不能穿薄衫子,这在皇宫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李越也是见怪不怪。
谁知道这宫娥跑得快,不小心就碰到了李洵。
李洵便露出嫌弃的神情。
宫娥被吓着,手忙脚乱的给李洵披上,又不小心扯到了他的发丝。
李洵十分冷漠的手一拂,斥道,“滚到一边去,笨手笨脚的东西。”
那宫娥忙跪了下来,簌簌流泪。
李越笑着解围,“都是无心之举,九弟不必如此苛责。”
李洵自己系好了带子,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话一点不假。已经跟了我大半年了,竟还这般笨手笨脚。早知我那侍女便不婚配了。”
李越毫无防备的接话,“侍女么,多教导就出来了。”
李洵道,“有那种天资愚钝的,怎么都教不会。还是原来那个用的趁手。只是许久不见了,连名字都一时想不起来了,叫茹儿?”
“是茹儿吗?还以为你指的是屏儿。”
李洵恍然大悟状,“是屏儿。茹儿早没了,你看我,都混了。”
李越笑了笑道,“你念着也没用,不是听说跟着你去北齐了,没回来吗?”
李洵的神情突然就定住了。
一双淡然的眸子里面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旋涡,要把李越给卷入。
李越喝多了一些,其实脑子也有些慢。
他没意识到什么不对,问,“是我说错了?”
李洵没什么表情摇头,道,“殿下没说错。她的确没回来。殿下前面的路便是回东宫的路,我也要回去了。”
“好。”
两个人便分开。
只李洵走的却极慢。
步子很重。
等走了一段路,他终于停下来,忍不住回身去看李越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叹出一口气。
原本李洵对沈墨给他的那封信,一直存疑。
毕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沈墨到底怎么查到的,他不得而知。他也没有到可以信任沈墨的地步。
所以才有了今晚,他对李越的试探。
试出来了。
每个宫里都配了不少宫娥太监。
除非是自己用的顺手的,才能叫得出名字,便是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也经常会搞不清楚。更不用论别的宫里的人了。
屏儿于太子而言,应该是个几乎不存在的人物。
可太子不仅知道她,还知道她去了北齐。
屏儿追着去北齐是临时的事情,于王忠这等亲近之人才是大事,于太子的身份而言,根本不该是他知道的事情。
他不仅知道屏儿去了,更知道屏儿没有回来。
若非刻意去打听,如何知道屏儿没有回来呢?
除非是李越关注了这件事。
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他为什么要关注呢?
他需要知道他派出去的人到底最后怎么了。她的任务没有完成,是否对她有进一步的处置。
李洵设了一个小小的陷进,李越因为酒喝得多了些,不设防的跳了进来。
李洵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太子想他死。
他从未有过争储之心,他真心拿太子当成皇兄。
可这个人却想要他死。
这样一来,睿王爷瞒着没说也可以解释的通了。
睿王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