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转头望向那些眼神中充满乞求的难民，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无奈地说道：“眼下根本不是救与不救那么简单。一旦我们破例施舍，给了那对母子食物，其他难民必定会蜂拥而至，我们有多少食物，能满足这么多人的需求？”
听闻此言，沈岑氏的心头猛地一颤。
的确，如果众多难民一拥而上，抢夺食物，到时候，他们不仅保不住自己的食物，甚至连自身的安全也将岌岌可危！
这种后果，连沈岑氏都不曾预料到，更别提年幼无知的沈小娥了。
意识到自己差点害了大家，沈小娥自责极了，眼泪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小鼻子也哭的一抽一抽的：“姐夫，对不起，都是我太冲动了，我只是想要帮帮那对母子，没想到竟会给大家带来如此大的危险。”
秦立蹲下身子，与沈小娥平视，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小娥，帮助人是好事，但在这个世道上，我们必须先确保自身的安全，才能更好地去帮助他人。否则，我们不仅救不了别人，还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沈小娥懂事地点了点头，乖巧地回应道：“姐夫，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秦立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站起身来。
队伍前方抱着孩子的妇人隐约听到争执声，还以为自己乞讨有望，正欣喜地放慢了步调，结果没一会就听到解差大喊的声音：“继续前进！”
随着他的喊声落下，队伍再次动了起来。
妇人眼睁睁地看着救命稻草渐行渐远，心中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紧紧地搂着孩子，泪水无声地滑落。
周围的难民也是焦急不已。
明知道他们的板车上有食物，却只能看不能吃，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他们想上去明抢，但又畏惧解差腰上的刀剑，不敢妄动。
接下来的路上倒是平安无事，但越走难民的情况就越糟糕，到最后碰到的难民几乎都是瘦成了骨头架子，双眼空洞茫然，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有的难民还能杵着拐杖，艰难行走，但更多人却是饿的连走的走不动了，或半靠或直接躺在树荫下，等待死神降临。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划破了空气的宁静：“天哪！这个男人怎么光着身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浑身赤果的男子靠在大树下。
他瘦得形销骨立，皮肤如同老树皮一般，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双眼紧紧闭着，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倒了。
队伍中的女眷见此情景，又惊又羞，纷纷捂着眼睛背过身去，嘴里低声咒骂着：“此人也太无耻下流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不穿衣服！真是羞死人了！”
杜光心下却觉得奇怪，就算难民没钱买衣服，也该把重要部位遮挡一下才对，怎么会如此没有羞耻心？
但这点小事，杜光懒得理会，正准备继续赶路，却听秦立突然开口了：“此人已经死了，他身上的衣服多半是被难民给扒走了，倒也怪不得他。”
听闻秦立所言，众人惊愕之余，纷纷后退几步，与那具赤果的尸体保持距离。
他们可不想沾染死人身上的晦气。
然而，仍有人心生疑虑，质疑秦立的判断：“你未曾上前探查过此人的鼻息，怎能断定他已死？万一他只是昏迷过去，你却说人家死了，这不是在咒他吗！”
秦立目光深邃地扫过众人，最后才缓缓开口：“你们仔细瞧瞧此人的肤色，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黑，这显然是长期缺乏食物和水的征兆。更何况，他的身体上已出现了明显的尸斑。”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他们刚才也注意到了那男子皮肤上青紫色的斑块。
起初，他们还以为这是打斗留下的伤痕，现在却明白，这些赫然是尸斑！
没想到秦立不仅精通医术，连验尸之术也了如指掌。
一时间，众人对秦立的看法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难怪秦尚书偏爱秦舟，不喜欢秦立这个儿子呢，原来他整天都在捣鼓这些个不吉利的玩意儿！
秦立身为尚书府的公子，去学医本就是自贬身价了，结果他还学仵作的验尸手段，真是不求上进、堕落成性！
“唉，这条路上竟有这么多人活活饿死，真是太惨了！”有人忍不住摇头叹息。
“是啊，听说漠北之地苦寒无比，庄稼难以生长，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冰天雪地。我们现在虽然暂时无虞，但到了漠北之后，日子恐怕也难过啊。”另一人苦笑着接话道。
这番话让众人陷入了沉默，心中充满了沉重和悲哀，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就在这时，杜光叹息一声，指派了几名流犯去挖坑掩埋尸体：“你们几个，去挖个坑把他埋了吧。让他入土为安，也算是我们为他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流犯们虽然不愿意麻烦，但也不敢违抗命令，只能拿起锄头，默默地挖坑填埋尸体。
等把人埋好，这才继续上路。
随着队伍继续前行，路边的尸体越来越多。
有些甚至已经高度腐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尸体太多，如果不及时掩埋的话，很容易发生瘟疫。”
看着这一幕幕凄惨的景象，杜光眉头紧皱，对此地县令的不作为感到无比气愤，但同时也深感无力。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解差，能做的实在有限。
一旁的闵高阳脸色也同样难看，但这事并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便是想管也管不了，只能在不延误赶路进度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帮助掩埋尸体，以防疫病的发生。
秦立则目露担忧，大乾各项技术都相当落后，特效药什么的更不存在，万一真发生了疫病，他怎么自保？
他虽然懂些草药，也知道点医术，但对瘟疫却是两眼一抹黑！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阵阵兴奋的怪叫声以及古老的歌声，打断了秦立的沉思。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干涸了大半的河流边上，聚集了无数人群，最前面那人的手脚似乎被捆绑住了，无法动弹。
这一幕让众人心生疑惑，不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