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风寒还敢吹风?”
身后的人突然出声,惊得何晏之慌忙缩回脑袋,粗心大意的她忘记了轿帘还盖在自己头上,然而此时轿帘上的流苏坠饰已经因方才的点头喷嚏与她头上的发饰相勾连。她心急想要摆脱,两手上去胡乱摆弄,不料弄巧成拙,越弄越乱。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吵到你的。”何晏之埋着头,手里动作没有停下。
韩十四见她乱作一团,眉头微皱,刚准备上手帮她一下。何晏之见他伸手过来,急忙闪身一躲,嘴里还解释:“我能行,很快就好。”说着,手中的动作加快。
他见她抵触,也没再伸手,就盯着她弄头发。
何晏之心里着急,手上一通摆弄,稀里糊涂竟也解开了。她心中一喜,猛地抬起头想要炫耀一番,可她抬头动作太猛,这让已经松垮的金簪随着头部晃动而彻底飞出。
又是那支金簪,那支镂空海蓝宝石蝴蝶金簪。
只是这次金簪没有落地,而是恰好被甩出去然后精准的落在了韩十四的裆部,他的衣袍盖于腿上正好兜住那只金簪。
轿子里被瞬间汹涌而来的沉默包围。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无尽的沉默。
“对——对不起......”
何晏之目光躲闪,假借整理碎发的动作将手抵在额前挡住自己的眼睛。她不断地整理着额前的几根碎发,另一只手则绞着衣袖。她的眼睛时而向上看轿顶,时而向下盯着鞋尖,给人一种好像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感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何晏之小声重复着对不起。
“拿去!收好!”
脸色不佳的韩十四捡起身上的金簪就丢了过去,金簪落回何晏之的手里,她第一时间就是仔细检查它。她如视珍宝、谨小慎微的样子被韩十四看在眼里,他觉得两眼一黑,后脑突然涌上一股入流,头晕又头痛。
何晏之见韩十四脸色略显苍白,迅速收起手中的金簪插入袖子里,同时尴尬一笑,找补道:“你知道的,这金子......软的,我就......我就看看......”眼见对方的脸色又白转黑,她赶忙又说:“你没事吧?”
她的眼神飘忽,韩十四的脸色又由黑转红,红黑相交。
何晏之自知又说错了话,熟练地尴尬一笑,随后紧紧闭嘴缩在轿子里。
“感染风寒不能受风。”
在一段似乎无尽的沉默中,韩十四冷冷出声。
何晏之乖巧点头,不敢说话。
韩十四再次闭眼,心中忍不住叹气,叹气一次不够,再叹几次。
果然,连拜财神都能拜错的人,他不能指望她能有多细心。
果然,人不可貌相,枉他那日宫门初见还以为来到南临国后的何晏之会是个沉静寡言的大家闺秀。
果然,一个人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情,但一个人的性格不会轻易改变。
“大人,到了。”
轿子停下,卓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韩十四看了一眼坐姿极其规矩的何晏之,先下了轿子。一直跟在后面的阿秋见状上前掀起帘子搀扶何晏之下轿,她注意到自家小姐的发髻有点杂乱,那支最喜欢的金簪也不见了踪影。
“卓全,去叫些人把何小姐的东西抬进落晚院。”
语毕,韩十四转向何晏之,“走吧,带你去你的屋子。”
韩十四带着何晏之从正门一路进去,这国师府的宽敞程度真是远超她的预想。二人走了将近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到落晚院。何晏之站在落晚院的门口,仰头看了一眼这写着院名的牌匾,心中感叹终于到了。
“这是蕴真间,也是你日后所住的地方。”随后韩十四指了指隔壁的房间,“这一间就是我住的地方,你有事可以来找我。”
何晏之点头,“你这里可以养狗吗?”
韩十四想都没想就应允下来:“当然可以。”
“我的意思是在这落晚院,在你的院子里。”
“可以,在这里你做什么都可以。”
韩十四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好似这院子的主人本应是她何晏之。
“谢谢你。”何晏之认真说,“我会好好看管住它的。另外你说我有事可以去找你,同样的,如果你有事也可以找我。”
少女的话语极其认真,语气诚挚。她头上的发丝因方才的乌龙事件而炸起,阳光晕染在她的发梢,仗义的样子有点像个小侠女。
韩十四看着她,也认真回复道:“好的,谢谢你。”
安置完东西的阿秋差了秀秀先去打点,她则先回到了何晏之身边。
蕴真间的内部布局与何晏之在何府的卧房布局有些相似,甚至还比何府的卧房大一些。房间内东西置备齐全,拐角处还放了一个新书架,上面摆满了她喜欢的小说话本。
阿秋看了一圈,将房门关好,小心谨慎的动作引来何晏之的注意。
“怎么了阿秋?”
“小姐,刚才那国师可是有欺负你?”阿秋压低声音,关切问。
何晏之一愣,随即笑道:“阿秋怎么突然这么问?”注意到阿秋的目光移向她的发髻。
她了然,“你说发髻啊!路上出了点小意外。”她解释道,“轿帘上的琐碎缠在发簪上了,我自己解开了,还好头发只是有些乱。”
“小姐可有受伤?”担忧浮上阿秋的眉眼。
何晏之从袖口里摸出那支金簪:“除了簪子掉了,没什么事。”她把金簪塞到阿秋手里,“只是需要阿秋再帮我戴一下发簪啦。”
阿秋见自家小姐确实没受伤才稍微放心下来,“我再重新给小姐盘发。”
何晏之坐在铜镜前看着身后的阿秋解开盘发,动作轻柔。
阿秋比何晏之大十二岁,是早年间何王氏从娘家特地寻来的小丫鬟,自何晏之年幼便照顾在身旁。与性格跳脱的秀秀不同,她性格沉稳,办事麻利妥当,思虑周到。
“阿秋,你明日让刘山楂回府把金子和银子抱来。”
金子是那日买来的小奶狗,银子则是那只小白兔。
“好。”
韩十四还有要事在身,接回何晏之后便又出门办事去了。她不知道他口中所谓能治病的师门秘术是什么,也不知道具体的治疗方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