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坐在书房里等着韩十四,无聊的再次环视书房,突然发现书房内的山水画被换掉了几幅,由山水画换为了书法,字体张狂,笔锋犀利,下端没有落款,只盖了一个闲章。
“今天本来想和我说什么?现在说吧。”
书房门被推开,韩十四走了进来。何晏之惊讶他怎么知道她有事要说,但很快也转过弯来,她今晚执意等他回来一起用餐,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何晏之尴尬笑笑,“我爹给我带了只鸟,画眉鸟。”
韩十四早就知道此事,但还是装作不知情又问了一句,“何将军怎么想起来送你一只画眉鸟?”
“我爹可能担心我在府上待着无聊。”何晏之道。
“那你无聊吗?”
韩十四的语气模糊,突然的问题也让何晏之摸不准,她不知道应该回复什么样的答案,她偷偷观察了一下韩十四的神情。
“不用看我,我只是在问你的想法,如实说就好。”
韩十四转过头看向何晏之,语气平淡。
被抓包的何晏之想了想,“是有点,虽然后院养了一只小猪,但平日里喂完打扫完也没什么事了。至于小狗金子,土蛋喜欢金子,金子喜欢土蛋的小狗旺财,我索性就把金子就送给土蛋了。那只叫银子的兔子被秀秀喜欢的紧,也让她养了去。”她顿了顿,“阿秋说我以前喜欢女红,可我发现我现在对那些东西根本不感兴趣。”
韩十四听着,似乎有些认真。
“秀秀说觉得我落水再醒来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何晏之声音闷闷的,“韩大人,你说只是生个病,人的性格爱好也会发生改变吗?”
醒来的何晏之不记得过往一切,目前对这里的认知都源于何府的父母与下人,她的认知只在何府给她圈画的范围。
韩十四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性格与爱好发生改变,与生病与否关系不大,与人自身有关。”
何晏之眨了眨眼睛,“那大人你呢?你经历过吗?”
韩十四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垂眸盯着桌上的茶壶。何晏之看着他,那又是一瞬间弥漫起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感。
韩时斯生得眉清目秀,温文尔雅,饶是二十六岁也看着不过二十刚刚出头的模样,可他的魂魄太沉重了,沉得他整个人往下坠,身后是看不清的黑雾。
何晏之突然开始好奇眼前这个男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窗外飞进一只鸟落在桌上,她蹦跶着靠近何晏之,刚要亲昵一下却被一只大手抓起,男人的手虚虚拢住小鸟的身体,小鸟偏头去看男人。
一瞬间,韩十四发现这只小鸟的眼里竟然有震惊与恐惧的情绪闪过。
小鸟被拢在手里不敢动弹,何晏之惊讶于小鸟在韩十四手里的乖巧,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她为什么在你这里这么听话?”
小鸟讨好似的赶忙蹭了蹭何晏之的手,似乎想让她把自己带离这个男人。
韩十四多看了两眼手中的小鸟,这小鸟的反应像是已经开了智,而且惧怕的不是人,而是他。
这小鸟见过他或者说认识他。
他笑了笑,“可能她觉得我熟悉吧。”
何晏之好奇,“熟悉?可我怎么怎么觉得府里的小动物都对你避之不及啊。”
“要么说我和她有缘呢。”他看向手中的小鸟。
“这就是我爹给我的画眉鸟,叫佑余。”
“佑余?你起的?”
韩十四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真的很喜欢给小动物们起名字,什么金子银子,还有府里土蛋那小孩也喜欢给起名字,前些日子捡回来的土狗起名旺财。
“我爹起的。”何晏之从韩十四手中小心接过小鸟,认真道,“我爹说了,保佑我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吗?”何晏之感觉他笑了一下。
“对,我听我娘说我生出来又瘦又小,接生婆说从来没见过这样小的孩子,后来我长大了,身子长得也比别的孩子慢些,还老是生病,弱得不行,生怕风一吹就折了。”
“后来呢?”
“后来啊,我不知道……但听家中的老仆人说我娘对我百般照顾,常年请着大夫和药师在家里,家中膳食也是特意请了懂调理的厨子在负责。”何晏之鼓了鼓嘴,“那些膳食都是些寡淡无味的药汤水,美名其曰说补药,食补,实则难吃得很!也怪不得我病了那么久还是觉得没力气,每天吃那些清汤寡水的草汤,哪里好得起来。”
何晏之说着说着打开了话匣子,“祖母信佛,单独有个房中供着,还不只一座,我醒来后被祖母叫着去挨个拜了一拜,她说我能醒来定是佛祖开恩。祖母说我爹虽是为国征战,但也是背了业障,所以她吃斋念佛这么多年。”
她说渴了,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祖母说心诚则灵,她也算是为我积攒功德。”
韩十四少见此时话多鲜活的何晏之,他就坐在一旁听她讲,时不时点点头。
“可我都不记得了,这些只是他们和我讲的。”
何晏之的声音降了下去,“我觉得我丢失了很多幸福的记忆。”
“你……”韩十四想要安慰,却又噤了声。
南临国的何晏之和现代的何晏之确实都有很幸福的人生和记忆,是他和泊生的失误才导致二人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看着面露愁色的何晏之,也难免心生些许愧意。
“何晏之,你想长命百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