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蒙蒙的清晨,露水从宽厚的叶片上滑落,头顶树枝上休憩的鸟儿方才睁眼准备觅食,树下已经有一个满头大汗,双腿颤抖的少女扎着马步。
这是第四日的卯时,何晏之已经进阶扎马步阶段了。何岱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练剑,他手中的那把剑身笔直,寒光凛冽,半身长的剑拿在手中挥舞起来看着格外轻松。何晏之的目光被那把剑吸引,察觉到目光的何岱停下动作,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又在手中掂掂,“想试试?”
何晏之来了精神,“想!”
何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满意,“来拿。”
何晏之站起身,双腿痛得直发抖,但父亲手中那把剑实在是吸引她。她定定神,大步迈过去。何岱将剑递给她的时候,是悬于她的掌心,剑落入手掌的瞬间,她被剑的重量惊到,手臂没有任何防备的向下坠了几寸。
她试图单手拿起那把剑,但剑极重,她根本无法单手拿起。
何岱见她的双臂从微微抖动转为颤抖,才从她手中拿过剑。
“爹,我能拥有一把剑吗?”
眼前的女儿目光炯炯,何岱思索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女儿的明眸倏地暗淡下去,他不忍,转又说:“你虽还不能佩剑,但我可以给你寻个匕首来。”
“真的?!”
“真的,等你生辰时,爹爹会为你寻来的。”
“谢谢爹爹!”
此时的何晏之已然开始期待自己的下一个生辰。
陪夫人与女儿吃完早膳,何岱就又换上他那身已经略显拥挤的官服准备进宫面圣。他站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腰和肚子,又看向一旁绣花的夫人,斟酌许久还是问了出口。
“姝儿,你觉得我......有没有胖了点?”
夫人抬起头仔细打量,“还好吧,应该是前些日子晒衣服晒得缩水了。”
得到夫人的回答,何岱又正正官帽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夫妻二人的对话被门外的何晏之听得清楚,她进门缠住何王氏问:“娘,晒衣服哪里会把衣服晒缩水啊,况且那官服可是宫中所制,布料岂是轻易缩水的?爹不可能不知道。”
“你爹心里当然清楚,所以我的回复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爹需要被肯定。”何王氏的手心贴在女儿的脸上,耐心解释。
“爹都这么厉害了,还需要被我们肯定啊?”
“你爹多年在外为国征战,无愧于上,无愧于下。但他总觉有愧于我们,自与他成婚,我便开始主家,他常年不归,我就在家中守着照顾着。后来年过四十才有的你,你又是个病秧子,他更是巴不得时时刻刻将你拴在裤腰上。”提及往事,何王氏心绪沉闷,“他自觉对家中付出不够,便总是小心翼翼。我熟悉他的性格,也知晓他的小心思。”
她其实都看到了,他比划的不只是肚子和腰,抬起的手还轻轻抚过脸上的皱纹,端正的官帽也是为了将鬓角的几根白发藏进去。
今日的早朝并无大事,皇帝早早宣了退朝后又把韩十四与何岱叫去了殿内。
一路上,何岱不禁觉得近日里韩时斯的出现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以往他们也是同僚啊,他怎么没感觉韩时斯出现频繁。
“何爱卿啊,此次宣你来呢,是有好事。”皇帝笑眯眯的说,目光在二人身间流转,“是有关你女儿的。”
何岱心中警铃大作,用余光瞥向一旁的人。一旁的韩十四听皇帝如此开头,顿时心感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感受到了对方丝毫不带善意的目光。
“时斯啊师从名门,你也是知道的,大家知根知底。”皇帝继续说,全然没有注意到底下二人的情绪变化。
“他前些日子从师门古籍翻出些秘术,对你宝贝女儿的身体恢复有帮助。朕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试试?”话音未落,皇帝又补充,“当然,你知道时斯他的师门不是什么杂派,朕也是信任他,才将你们二人叫来私下聊。”
皇帝一番话,将何岱的话堵得死死的。皇帝说信任韩时斯,他作为大将军能说不信任吗?他能拒绝吗?
好小子,还懂得先找皇帝做说客!
何岱咬了咬后槽牙,顺了两口气:“国师愿意帮忙,真是臣家中小女的幸运。”
好在韩十四心理素质过硬,“何将军言重了,都是同僚,互相帮助而已。”
“好,那你们这便是双方达成认同了。”皇帝挥挥手,“那时斯你看看何时开始治疗,如何治疗?另外你治疗期间缺什么都可以和朕讲,朕会尽力满足。”
“臣想着从今日开始治疗,由于治疗是师门秘术,所以需要将何小姐接到国师府中小住。”
韩十四流利输出,内容使得在场的皇帝以及两个小太监都是一愣。
何岱不一样,他先是一愣,随后拳头硬了。
好小子,还想把他家姑娘拐到国师府里住。
何岱闻言,控制不住地上下打量起眼前的韩十四。
身形清瘦,五官平平,心思龌龊!
“臣对天发誓绝对无他意!”韩十四三指向上,对天发誓。
韩十四转向何岱,“何将军请放心将何小姐交于国师府,您如若不放心,可随时来府上检查,以及探望何小姐。”
何岱心里气啊,恨啊。路全让这小子走了,他走什么?他迟迟不语,皇帝又来做和事佬。
“时斯既已发誓,又有朕来做保,何爱卿不必太忧心。你若是担心女儿进府名不正言不顺,那朕传个口谕。朕倒要看看,有朕在,哪个敢嚼舌根子。”说罢,皇帝便叫太监接口谕传下去。
骑虎难下的何岱只有硬着头皮跪谢隆恩。
口谕传到何府的时候,何晏之正边嗑瓜子边看画本,何王氏拉着她跪在前厅的空地上时,她的嘴边还粘着一片瓜子皮。口谕的原话是什么,何晏之压根没听清也没记住,被输入脑子里的只有几个零星的关键词。
“即日”、“何晏之”、“入住国师府”。
“娘,这国师是谁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找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