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陆川先走，苏夏甚至不知道他是几点醒的。
桌上有做好的早饭，软糯的小米粥配两道清淡的素菜。感冒药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我去工作了，下周再过来。
苏夏一边喝水一边把字条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吃完早饭，把厨房收拾干净后回了学校。
“师姐师姐！”陈橙兴奋地跑进休息室，“好消息！”
苏夏在看文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什么好消息？”
“有两个，师姐你想先听哪个？”陈橙故意卖关子，“一个是和你有关的，另一个也是和你有关的，但我沾了点儿喜气。”
苏夏早就习惯了她过于乐观的个性：“按顺序说吧。”
“行。”陈橙坐下来喘了口气，说道，“前段时间不是评审附属医院的奖学金吗？最后落在王老师实验室的一个研三师姐的头上，但昨天她申请休学了，名额作废，院里重新审核，把名额给了你，已经公示了。师姐，你没看通知吧，五万块钱呢！”
苏夏愣住了。
这个奖学金她争取过，最后结果出来，获奖者不是她，她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还有就是我的毕业课题，之前一直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总是做不出理想的结果，上周你改了方案后我重新做了一批，测序公司刚才把数据发给我，成了！师姐，我们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
陈橙的毕业课题算是从苏夏的课题里抽出来的一部分，苏夏带着她一起做。
苏夏笑了笑：“这么高兴啊？”
“那当然，高兴死了！”陈橙抱着苏夏的胳膊，笑得意味深长，“师姐，你最近的运气有点儿好呢，文章发了，奖学金拿了，实验也顺利了，是不是因为交了新男朋友呀？你看你去年多倒霉，看来大导演很旺你，师姐，大胆上，狠狠地榨干他！”
苏夏手里的笔在纸上停顿，留下一圈墨迹。
这么一想，她最近的运气确实很好，而且好消息每次都是在和陆川见面之后到来。
他大概也就只有这点儿用处了。
手机的振动声让苏夏回过神——苏家明偶尔出差来京都时，也会抽空联系她。
“师姐，你接电话吧，我去买奶茶，帮你也带一杯。”陈橙说罢，离开了休息室。
苏夏已经记不起上一次接到苏家明的电话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年是他的小女儿念幼儿园，开学前他带妻女出来旅游，顺便看看她。那天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她单独坐，其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尴尬得很像是一个与他们不太熟的外人，她也确实是个外人。
苏夏接起电话：“爸。”
“夏夏，在忙吗？”
“在休息。”
苏家明说：“我明天要去京都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还不知道，如果导师来实验室，我就不能出去。”
“没关系，你先忙自己的事，我们见一面就行，我给你带点儿你阿姨做的炸酥肉。”
他们给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会让苏夏有心理负担。
“不用麻烦，路程远，也不方便，而且我最近肠胃不舒服，只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您带过来我也吃不了。”
苏家明也不强求：“好吧，那就先这样，明天再联系。”
他是跟学校的教研团队一起出发的，到京都后先去会场签到，和相关负责人对接，晚上还有饭局，时间排得很满。
第二天他抽空给苏夏打电话，苏夏正在准备跟导师汇报课题进度，没办法去见他，他也只能说下次有机会再见面。
陈橙喜欢的那个歌手在陆川剧组的戏份不多，拍完后就要去赶下一个通告（娱乐圈术语，指参加各种节目、各类公共活动，例如签唱会、宣传会、记者会、代言活动之类，以便在某一特定时间段内提高艺人的曝光率），临走前，陆川找他要签名照，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神色怪异地看着陆川，觉得无比荣幸，又怀疑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被陆川如此喜爱，公司给他争取到这个角色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川抬起头：“有没有最近拍的照片？我女朋友的师妹很喜欢你。”
他反应过来，连忙说：“经纪人那里应该有，我问他要一张，一会儿签好给您送过来。”
“谢谢。”
“不客气，这几天的拍摄我学到了很多，应该是我谢谢陆导。”
陆川点点头，继续回看视频，他工作的时候很专注。
小歌手去问经纪人要照片，签好名后又去找陆川：“陆导，请问您女朋友的师妹姓什么或者有什么昵称，我给她写一句祝福语。”
陆川当时没问这些。
“稍等，我问问她。”
小刘在旁边暗暗地想，陆导终于有借口给苏小姐打电话了。
陆川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到安静的地方，拨通苏夏的电话。
“喂？”
“感冒好了吗？”
“好了。”苏夏在忙，接电话容易分心，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他，“什么事？”
陆川打电话之前甚至把每一句话怎么说都想好了，但不到五秒钟就被苏夏的冷淡击退，也没了体贴的心思：“你师妹叫什么？有什么昵称？她的偶像等着给她签名。”
陈橙今天没来实验室，她男朋友来京都看她了，苏夏这会儿也顾不上联系她：“如果不麻烦，就给她画一个小橙子吧，她的名字里有一个‘橙’字。”
“好。”
苏夏听出男人说话的语气有了变化，于是柔声说道：“我替她谢谢陆导。”
“陆导不接受口头感谢。”
“那先给陆导攒着，下次我连本带利一起还。”
“下次”来得很快，周日是苏夏去陆川公寓的日子，她每周就只有这一天可以休息。
小刘开车来学校接苏夏。天气热起来了，苏夏昨晚没睡好，又早早地去了一趟实验室，上车后没几分钟就睡过去了，到了地方才发现不是公寓，而是剧组。
小刘不可能自作主张，陆川怎么交代的，他就怎么办事。
今天拍外景，拍摄地是一个还没有完全开发的景区，小刘说拍摄不是很顺利。
陆川在跟演员讲戏，苏夏就没过去，小刘给她搬了把椅子，她坐在阴凉处等。
苏夏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陆川工作，他眉头紧皱、冷漠严肃的样子有种距离感，那个女演员好像都快被他训哭了。
陈橙的电脑屏保是她偶像的写真照，苏夏虽然错过了在剧组见到小歌手的机会，但看过他的电视节目，他确实很帅，长相很符合东方人的审美，可苏夏这样看着陆川，并不觉得他比小歌手逊色，甚至要更有魅力，小歌手热舞露腹肌固然很撩人，但陆川老干部似的穿衣风格有种独特的清冷禁欲气息，即使衬衣扣子扣得一丝不苟，也依然令人心痒，这是岁月偏爱他的证据。
许是苏夏的目光太直接，丝毫不懂得收敛，陆川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挑衅地看回去。
陆川嘴角的笑意一闪即逝，但还是被站在旁边的小刘发现了，他不得不佩服苏小姐这种无比嚣张的性格。
苏夏又等了半个小时，陆川给演员讲完戏后朝她走过来。
“吃午饭了吗？”
“吃过了。”苏夏说，“你忙你的，这里的风景真好，我无聊了就自己转转。”
陆川还要拍几个特写镜头，提前让小刘接她过来，单纯是因为想她了。
“别去危险的地方，草丛里有虫子，你就在这里待着。”
苏夏觉得没意思：“哦。”
陆川拿出一张签名照递给她：“很快了，再等我一个小时。”
他回去继续工作，苏夏把签名照放在腿上，拍了张照片发给陈橙，陈橙像中了彩票一样疯狂尖叫，给她回了六七条语音。
苏夏收起手机，远远地看着摄像机前的陆川，一直到他忙完。
工作人员留下收尾，陆川开车带苏夏去江边。
日暮时分，夕阳如火，天空与江面相接的地方被染成了赤色。
江边人来人往，天色渐暗，山与水的轮廓变得模糊，连晚风都很温柔。
苏夏很多年没有这样安静地坐下来看过一场日落了，更不知道原来她身边就有这么美的地方。
“不走吗？”
陆川握住她的手：“再坐一会儿。”
她的高考作文里有一句话：跟你一起吹过晚风的人，你能记很久很久。
苏夏坐在江边，头发被风吹得很凌乱，陆川的手伸过来，帮她把长发钩到耳后。
苏夏回过神，扭头时额头碰到了男人微凉的唇。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川，目光专注、深沉，藏了很多她看不懂也不想懂的情绪，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紧紧地抓住他，而是推开他。
“我以为你会觉得很无聊。”
“一个人看可能会有点儿无聊，两个人看感觉不一样。”
“你这部戏还要在京都拍多久？”
“进度比预想的要快，再有十来天就能收尾了。”陆川拧开一瓶水递给她，“最近能请到假吗？”
苏夏想了想，把“不能”两个字咽进喉咙，改口道：“能吧，但也不一定，得看我导师怎么安排。”
“如果能请到假，跟我回趟江城。”
她的眼里多了一丝警惕：“干什么？”
“回去分手。”陆川面不改色，用苏夏说过的话搪塞她，“你要是想继续当女小三我也不介意。”
苏夏放松身体，忍不住笑：“你这人真没意思，我回学校了。”
车停得远，她走过来的时候不觉得远，往回走就嫌累。
陆川腿长，几步追上她：“今天是周日，回学校干什么？”
“打扫实验室啊。”提到这个苏夏就来气，“上次害我迟到的事你已经忘了是吗？”
时间太久，陆川确实不记得了，这些事不在小刘的工作范畴之内。
陆川看了看时间：“还早，看场电影吃顿饭再回去。”
苏夏冷哼：“陆导自己看吧。”
陆川打开车门，把她塞进车里，开车前搜索附近的电影院，买了两张票。
周末电影院人多，热门影片的票一般都要提前买，他这种临时起意的，只能看那些冷门电影，好在他也不在意看什么。
他还买了爆米花和可乐。苏夏一只手被他牵着，只能拿可乐，他就抱着那桶爆米花，从头到尾无视路人的目光。
影片放映之前有很长的广告，陆川看她捧着那杯可乐没喝，问道：“怎么不喝？”
“没气儿了，就只剩甜味，还是常温的，一点儿灵魂都没有。”苏夏将可乐喂到他的嘴边，“你尝尝。”
陆川买的时候就说了要常温的。他含着吸管喝了两口，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难喝。
“还有一瓶矿泉水，你渴了喝这个。”
“嗯。”苏夏不是挑剔的人，有口喝的就行，“你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出来看电影吗？”
“偶尔会看，平时没那么多时间。”
“和谁一起看？”
陆川知道她又在下套，索性从源头斩断：“反正不是女朋友。”
“那岂不是少了一半的乐趣？”苏夏遗憾地叹气。
“坐好，”陆川握紧她的手，不许她暗中作乱，“除了牵手不要想别的。”
“可是电影院就适合干点儿别的。”
“摄像头后面有人看着，你想表演给他们看？”
苏夏：“……”
文艺片一直都很冷门，整个厅里就没有多少人，苏夏静下心之后也看进去了，结尾时还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感觉。
因为她还要回学校，陆川就带她在外面吃晚饭——如果回公寓做，可能就不止是吃顿饭这么简单。
苏夏到最后才意识到，陆川让她等他下班，陪她看日落、吹晚风，和她一起看电影、吃晚饭，都像是在告诉她这才是正常的谈恋爱。
周日晚上实验楼没什么人，门口也没几辆车。
“我走了。”
“嗯。”
苏夏下车，乘坐电梯直达十八楼。实验室的同学们去聚餐了，灯都没有开。
门锁了，苏夏把包翻了两遍都没有找到钥匙，正想着是不是落在陆川的车上时，转身就看到他从电梯里出来，手指钩着一串钥匙朝她晃了晃。
实验楼的门是电子门，有门卫值班，学生和老师刷卡才能进，平时外卖送过来都只能放在外面。
苏夏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陆川坦然自如：“刷脸。”
“这都行？”
“押了手机和身份证，门卫就让我进来了。”
苏夏接过钥匙开门，只把最外面的灯打开了，换上白大褂，准备打扫卫生，陆川跟着走进实验室。
“你不走吗？”
“陪你待一会儿。”他随便看了看。
苏夏就没再管他。两间实验室，她只是拖完地就累得直喘气，还要擦实验台、整理器材。休息室平时有阿姨负责打扫，她只需要检查插线板。
她站在水池旁边洗抹布，男人从身后靠近，绵密的吻落在她的后颈上。
苏夏被骚扰得心烦，手肘往他的腹部撞，却被折着手腕转了个方向面朝着他。
“你是不是有毛病？”她身子往后仰，避开男人的吻，“在车里的时候假正经，这也不要那也不许，现在又犯病了。”
“谁让你在我面前喘个没完？”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快让开。”
“这里有没有监控？”
“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你就算在这里踩死了一只蚂蚁都会被记录下来。”
“骗谁呢？”陆川下颌靠在她的颈窝处，低笑。
电梯开门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高跟鞋的声响也在走廊里激起回声，而且越来越近，实验室的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动，不过门第一下没有被推开。
肩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感，陆川低头和苏夏对视一秒，在门被打开之前抱起她往旁边走了两步。
今天有人过生日，大家吃完饭又准备去唱歌，陈橙和李师兄回来拿桌游道具。
吃的、玩的东西都放在隔壁的休息室，李师兄发现实验室里开着灯，以为是谁最后走的时候忘了关。
他站在门口往里看，见里面没人，关灯之前，他看到实验台上有一摊水。
“肯定是苏师姐来打扫卫生了，你看，地板都是湿的。走走走，他们该等着急了，一会儿又要催我们。”
陈橙从休息室拿了桌游道具就去按电梯，李师兄也没多想，把门关好后也去等电梯。
“苏夏今天怎么没去？”
“苏师姐去陪大导演了啊，她周日都不在学校的。”陈橙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我见过陆导一次，真人比网上的照片还要帅，对师姐也特别好，还帮我要了偶像的签名照，师兄，你还是放弃吧。”
李师兄的脸色不太自然：“瞎说什么？我就是看她没参加聚餐，随口问问。”
“师兄别害羞，苏师姐那么优秀，又很漂亮，喜欢她又不丢人。”
“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知道啊，去年情人节你不是打算跟苏师姐表白吗？那天师姐和她朋友一起吃饭，你还伤心地去喝酒买醉。”
“……”
电梯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去，李师兄为自己辩解，陈橙权当他是不好意思外加心里不服气。
他们下楼后，外面安静下来，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声响。
苏夏放松身体靠在陆川的身上，呼吸很乱。
男人最了解男人，刚才陈橙一句话就让李师兄方寸大乱，前言不搭后语，越解释暴露出来的端倪就越多，陆川咬着苏夏的脖子，低声问：“他追过你？”
“你不是听见了吗？”
“我要听你说。”
“追我的人太多了，连这种醋都要吃，”苏夏推开他，“那你就别活了。”
陆川整理好衣服：“快点儿弄完，我下楼等你，晚上去公寓睡。不用回宿舍拿衣服，那边有。”
苏夏回头看着他：“一个小时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改主意了。”
“男人也这么善变？”
陆川没理她，出去等电梯。
苏夏收拾完下楼，跟他去附近的那套公寓。
房门一关他就露出本性。如果在去看电影之前就直接快进到这一步，这个时间苏夏应该已经昏睡过去了，可现在才刚刚开始，尤其是他心里有怨气，不发泄完绝对不会放过她。
为了防止第二天迟到，苏夏努力爬起来定闹钟，并想和陆川分床睡。
陆川在她洗澡的时候把隔壁房间里的被子和枕头收了起来，她怎么过去的又怎么回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拥到怀里，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骂他阴险。
陆川晚上不做人，早上却又提前起床给她做早饭。
苏夏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洗漱完被摁在餐桌边，男人坐在对面，一副“你敢不吃今天就别想走出这里”的模样，明晃晃地威胁恐吓她，她不想迟到，只能吃完。
陆川送她去学校，将车开到实验楼下。
李师兄刚好看到苏夏从陆川的车里下来，脸上的表情很难准确形容。后来，他几次在苏夏面前欲言又止，陈橙以为他受了刺激，春心不死，想再一次跟苏夏表白。
“师兄，天涯何处无芳草，苏师姐和大导演正处于热恋阶段，感情特别好，你暂时放弃吧。”
他闭了闭眼，表情很无奈：“师妹，你想多了。”
“真的吗？”陈橙看他的眼神带着深意，“我不信。”
“我只是担心苏夏被骗，那个人一边跟女艺人传绯闻，一边跟苏夏谈恋爱，能是什么好人？空有一具好皮囊而已。”
“娱乐圈的绯闻哪能当真？很多都是媒体为了博眼球乱写的。那个女艺人有男朋友，大导演不是那种脚踩几条船的人，苏师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恋爱脑傻白甜，你别瞎担心了。”
陈橙再怎么为陆川解释，在李师兄眼里都是在为那张签名照报恩，毕竟拿人手短。
“你了解他多少？有些人藏得深，表里不一，说不定私底下其实是一个爱玩弄感情的渣男。”
她低着头嘟囔：“我看你就是忌妒人家。”
李师兄突然情绪激动：“我忌妒他什么？”
陈橙吐吐舌头，抱着电脑去找苏夏：“师姐，你要搬到学校外面住了吗？”
“没有啊。”苏夏抽空回答她。
“我还以为你要和男朋友一起住呢。”
“他不是京都人，只是来这边工作，过几天就回江城。”
“哦哦。我25号答辩，师姐你去听吗？”
“你是希望我去，还是不希望我去？”
陈橙立刻表明心意：“当然希望你去啊，你可是我的亲师姐。”
苏夏点头：“好吧，我会去。”
陈橙又问：“师姐，你周日晚上是不是来打扫实验室了？”
苏夏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镇定。按照小师妹的性格，那晚如果发现了她和陆川在冰箱后面的角落里接吻，应该憋不到现在，估计早上一到实验室就表现出来了。
“是啊。”
“几点来的？”
“七八点吧。”
“啊！好可惜，我和李师兄快九点的时候回休息室拿桌游道具，如果早一点儿就能遇到你了，还可以叫你一起去唱歌。”
“等你答辩完，我请你唱个够。”
“谢谢师姐！”
“你继续准备答辩材料，我去找张老师。”苏夏有预感陈橙会提李师兄的事，她并不想在工作时间聊这些，于是在陈橙转移话题之前起身离开。
苏夏提前和张老师约好了，还没到时间，她先在休息区等。
李师兄不知道是从哪边绕过来的，面色凝重地坐在苏夏的对面，苏夏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她向来冷淡，李师兄在她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儿心虚的表现，也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但总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早上在楼下看到的画面，再加上最近身边那些流言蜚语，他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他避开苏夏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说道：“苏夏，我有话跟你说。”
他根本不给苏夏拒绝的机会，或者说，他是怕自己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却什么都没说就被她击退了。
“你如果缺钱，我可以帮你介绍兼职，除了家教，还有很多赚钱的办法，就是可能辛苦一点儿，但没人能在背后说你的闲话。我知道你不是贪财的人，肯定是生活中遇到了难处，被有心人乘虚而入花言巧语哄骗，一时失了理智才做出错误的决定。虽然那个姓陆的导演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有一具好皮囊，但他……”
“我没有遇到难处，我确实就是贪财。”苏夏打断他教导主任式的长篇大论。
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被打乱，李师兄短时间内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夏语气平和：“我说，师兄误会了，我不是被生活逼迫的失足少女，我只是单纯地爱钱和有钱的帅哥。”
“你……”李师兄的脸色绷不住了，“别人不了解你才会在背后议论，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苏夏笑了笑。男人心里都会有点儿英雄情结，想着拯救失足少女于水火。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李师兄一句话都说不出，盯着苏夏的眼神很复杂。他对苏夏的认知还停留在她初进实验室那天。她漂亮、独立、优秀、上进，喜欢她的人很多，就连附近几所高校都有男生为了与她偶遇总来医学院闲逛，其中不乏出手阔绰的富二代和官二代，但她没有接受过任何人。
“谢谢师兄关心，我先去见张老师了。”
苏夏起身，朝导师的办公室走去。李师兄坐在那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张老师刚吃完晚饭，回办公室泡了杯茶，苏夏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准备给她发消息，告诉她可以来找他了。
“张老师。”
“进来，坐吧。”
苏夏在办公桌旁坐下，张老师喝了口茶，适当地关心了一下她的学习、生活后开口说正事：“我这边有一个去科研所实习四个月的名额，你愿意吗？”
“当然，我很愿意。”苏夏立刻答应，去实习是很好的机会。
张老师知道她能吃苦：“那好，我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到时候两边跑肯定是要比现在累，我再安排一个师弟和一个师妹在实验室帮你做一些简单的实验，能减轻你的压力。”
“谢谢张老师。”
“不客气。还没吃饭吧，快去吃点儿东西。”
“好。”苏夏说罢，走出办公室。
她忽然记起前几天答应过陆川，暑假陪他回一趟江城。
苏夏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跟陆川说一声，于是边走边给他发消息。
陆川在片场，小刘注意到，几乎是振动声响起的下一秒钟，陆川就把手机拿在手上看消息了。以前陆导在片场工作的时候，私人手机都是放在他这里的，如果真的有什么急事，再由他转告。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陆导不再把私人手机交给他保管，看手机的次数也更频繁了，像是一直在等什么人的电话或者微信，等不到的时候心情不好，等到了心情也不好。
微信聊天界面上只有一句话：导师介绍我去科研所实习，暑假不能陪你回江城了。
陆川的脸色沉了下来，就在旁边的小刘以为自己要遭殃的时候，他眉间的那股阴郁和不悦又缓和了。
陆川的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我把暑假攒到寒假用，过年时能多休息一段时间。陆导别生气，你晚上如果有空，我请你吃饭。
小刘善于察言观色，对让陆导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内脸色多云转晴的原因一下子就猜到了七八分。
除了那位苏小姐，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陆导，”小刘凑过去献殷勤，“有什么好事吗？”
陆川平静地反问他：“什么好事？”
小刘挠挠头，笑着说：“我看陆导心情不错，以为是有好事。”
他们重逢后，苏夏从不主动跟陆川联系，他看到苏夏给他发微信的瞬间，心里确实有那么一丝隐隐的期待，然而她只是冰冷冷地通知他，她暑假不能跟他回江城了，虽然谈不上生气，但失落是有的，好在很快她又发来一条消息，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她还有点儿良心。
他不能对她期待太多，换句话说，她只要能付出一分真心，他这段时间就没有白费力气。
陆川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很明显？”
小刘重重地点头：“嗯，很明显。”
陆川收敛神色：“晚上的聚餐我不去了，让副导演主持，你带上我的卡结账。”
今天有个演员杀青，晚上有杀青宴。
“好的。”小刘嘿嘿一笑，“陆导，您晚上是不是要和苏小姐见面啊？”
他话音刚落，陆川的冷眼便扫了过来，他被吓得一激灵，再也不敢多问。
苏夏走了不到二十米，手机就振动了一下，她将手机拿出来看，没想到陆川这么快就回了消息。
消息只有一个字：好。
她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他又发来一条：等我过来接你。
苏夏给他发了个表情包，然后回宿舍换衣服。有一个室友买了半个西瓜在宿舍里吃，看苏夏吹头发、化妆，边吃边问：“要出去约会吗？”
“算是吧。”
室友用勺子挖西瓜吃，越看越羡慕：“你的皮肤真好，又白又嫩，随便化化都好看，不像我，用什么粉底液都卡粉。你平时是怎么护肤的，也教教我呗。”
虽然住在一个宿舍，但大家作息时间不同，有的回来得晚，有的睡得早，她和苏夏上一次说话还是四天前。
苏夏换好衣服，想了想，又把陆川上次送给她的项链找出来戴上：“美女大部分是天生的。”
室友恶狠狠地往嘴里喂了一大块西瓜：“你好毒！小心我孤立你！”
她又打开一包辣条：“晚上回不回来？”
“不一定。”
“好啊，我今天就要在你的床上铺钢钉！”
苏夏收拾完，陆川也到了。
陆川的车停在宿舍门口，来往的学生总会多看几眼。
对面是男生宿舍，苏夏在各种异样目光的注视下淡定地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陆川等她的时候没有抽烟，车里的味道很好闻。
苏夏没有立刻系安全带，而是倾身往陆川那边靠，在他的身上嗅了嗅：“你喷香水了？”
陆川动作一僵。
她的呼吸很近，给了他一种她会吻上来的错觉。
“没有。”
“那这是什么味道？”苏夏也知道他不可能喷香水，说道，“很好闻。”
她正要退回去，一只手伸过来覆在她的后颈上，将她压向他，吻落在她的唇上。
车里很安静，连衣服摩擦窸窸窣窣的声响都听得清清楚楚，苏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男人握住她后颈的动作有种很强的掌控欲，这个吻也是，意图直接，虽然短暂，却让她乱了呼吸。
她想：口红白涂了。
分开后，他又靠过来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才启动车子。
“片场有很多鲜花，我没有回去换衣服。”
“哦，粉丝送你的？”
“送演员的。”陆川问，“去哪里吃？”
苏夏拿出手机定位：“跟着导航开吧。”
她刚拿到一笔奖学金，可以吃顿贵的，但前提是不点酒，她记得陆川以前不常喝酒，而且他今天没带司机。
到餐厅后，苏夏让陆川点菜，陆川也不跟她客气。
“导师今天下午突然找我谈实习的事，我没办法拒绝，也不想拒绝，你能理解的对吧？”
陆川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总得弥补我。”
“所以请你吃饭啊。”
“一顿饭就想把我打发了？”
苏夏理不直气却壮：“不然呢？”
然后她就看到陆川在菜单上勾了瓶酒——最贵的。
一顿饭就让她破产了！
苏夏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她自己送上去，陆川更不会客气，二人在服务生过来之前分开，苏夏并没有坐回自己的位置，反而抱住他的胳膊。
“哥哥，如果爸妈发现我们的事了怎么办？我好害怕。”
正准备确认菜单的服务生愣住了。
陆川低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挑衅般的笑意，他神色自如地把菜单递给服务生，摸了摸她的脸：“没关系，你不是他们亲生的。”
服务生走远，苏夏泄气似的甩开男人搂在她后腰上的那只手，起身坐到对面：“没劲。”
陆川看着好笑：“请我吃饭，还给我摆脸色？”
苏夏看着窗外的夜景，小声哼哼：“谁让你一点儿情趣都没有？不想跟你说话。”
他作势要起身：“那我走了。”
“走走走。”
桌底下，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钩住了他的腿。
这双高跟鞋是陆川送的，她还戴了他送的项链，大概是想让他高兴。
脚踝被他握在手掌里，苏夏看过去，他衬衣的领口蹭了点儿口红。
“磨脚吗？”
“有一点儿，脚后跟有点儿疼。”她穿上后没走多少路。
陆川头低下去，看到她脚后跟的皮肤被磨得泛红，就找服务生要了创可贴，刚好是帮他们点菜的那个服务生。陆川也不管旁边的人怎么想，在苏夏面前半蹲下，像当初在酒店给她穿上这双高跟鞋时一样，帮她在脚后跟处贴上创可贴。
他神色自若地坐到对面，拿起湿毛巾擦手，服务生倒好酒就走远了。
苏夏的酒量很差，她喝第二杯的时候白皙的皮肤就慢慢透出红色。她今天胃口不好，吃得少。大厅里有人弹钢琴，气氛很好，她喝了酒，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目光始终在陆川的脸上，陆川每次抬头都会对上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
甜点上桌之前，他解开了一颗扣子。
“你导师让你去哪家医院实习？”
“问这个干吗？”
“不能问？”
“不能问。”
那他就换个地方问。
他们结账的时候遇到了陆川的粉丝，对方看他和苏夏的眼神很有深意，显然是那个服务生把她的恶作剧讲给同事们听了。
不等苏夏走近，陆川就拿出银行卡递了过去。
苏夏看着他：“说好我请客的。”
陆川说：“我对你弥补我的态度很不满意，所以不接受。”
苏夏：“……”
“陆导，这是你妹妹吗？原来你还有个妹妹。”他的粉丝问道，心想，就是不知道是堂妹还是表妹。
“不是。”
“我听见她叫你‘哥哥’，还以为你们是兄妹呢。”
苏夏无辜地眨了下眼，陆川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手扶在她的腰上：“情侣之间的小情趣而已。”
对方神色尴尬：“呵呵，难怪你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两人走出餐厅，苏夏挽着陆川的手：“你晚上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在附近随便逛逛。”
“脚不疼了？”
“贴了创可贴就还好。往那边走有夜市，去看看吗？”
“嗯。”陆川来京都这么久，还没有好好逛过。
路边有很多情侣，越往江边走越热闹。
苏夏喝了酒头晕，无意识地往陆川的身上靠。陆川一开始只是牵着她，后来那只手还是放在了她的腰上，低头时在她的唇角吻了一下：“累了就告诉我。”
她稍稍踮起脚，钩住男人的脖子，低低的声音模糊在唇齿间。
他们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接吻。
双唇艰难地分开后，她软软地倒在陆川的怀里，眼角泛着水光，陆川就知道她是有点儿醉了：“回去？”
“回哪里？”
“你想回哪里？”
苏夏想了想，说道：“明天早上不能迟到。”
陆川带她原路返回停车场，开车回公寓。
苏夏洗完澡，抱着枕头躺在床上。十分钟后，陆川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边走边用毛巾擦头发。睡衣是很有垂坠感的真丝材质，他抬头或弯腰时，会隐约露出一点儿腹肌的轮廓，却依然保持着一贯的清冷气质，这种反差感让苏夏总觉得他是在有意勾引她。
“应该不会再断电了吧？”
“不会，小刘找人来把电路检修过一遍。”陆川把毛巾挂好，随意地拨了拨半干的短发，“喝水吗？”
苏夏早就渴了，但因为懒得动，所以一直没去厨房。
她埋在枕头里的脸仰起来，朝他笑：“谢谢陆导。”
陆川不常来这里，所以家里没有现成的热水，而小刘买的水都在冰箱里。他重新烧了一壶水，将刚烧开的水和冰箱里的水各倒半杯，刚好是能喝的温度。等他把水拿进卧室，苏夏已经睡着了。她侧躺着，一条腿从被子里伸到外面，睡裙卷到了大腿上。
水被喂进嘴里，苏夏无意识地吞咽着，一杯水喂到最后她才醒，被勾着缠上对方汲取水分。
房间里没开灯，她睁开眼睛，又闭上。
“还渴吗？”
她摇头又点头，晕晕乎乎地说道：“我要早起。”
“知道。”陆川忍了一晚上，不会甘心就这样让她睡着。
早上，陆川叫了苏夏四次，她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吃早饭。
小刘订好飞机票后跟陆川汇报，苏夏神色恹恹地打哈欠，陆川旁若无人地揉了揉她的脸，对小刘说道：“给我改签，推迟两天。”
“啊？陆导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在京都的戏份拍得差不多了，下周就可以回江城，小刘已经订好全剧组工作人员的机票。
陆川只是说：“我还有别的事。”
小刘看看苏夏，心里想着陆导肯定是因为舍不得苏小姐。
苏夏没睡醒，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什么事啊？”
“秦淮要过来，让我等他两天。”陆川给她倒了一杯牛奶，“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小刘脚步一顿，他怎么从陆导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怨气？
但显然，苏小姐并不会哄陆导，甚至有些冷淡，可等他把车开到学校，又看到苏小姐下车前亲昵地靠在陆导的怀里，两个人耳鬓厮磨，吻得难舍难分，真是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