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做什么?”东绫婉本来兴致就不高,现在看见萧乾心里更来气,语气也很是不善,萧乾被她这一句话问得变了脸色,这个女人!
东绫婉此时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不过认错的话是怎么都讲不出来,便只是假咳了一声:“殿下何故要拦绫婉去路?”
“发髻偏了。”萧乾语罢便伸手欲为她整理,东绫婉快速侧头躲过:“不劳殿下,自有丫头打理。”
“有丫头便弄成这样?手脚粗笨,该换下来!”东绫婉方才躲避的神情让萧乾更是不悦,若在平日有人这般不识抬举,他早就拂袖而去,不过今日,他的耐心似乎超乎寻常的多。
萧乾觉得,自己一定是看在这个女人今日心情不佳的份上才会这般宽容,不过,这女人着实气人!萧乾斜睨了赏雪二人一眼,冷声道:“退下!”
听雨被他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东绫婉拧着秀眉:“殿下,这是绫婉的丫头。”
萧乾的声音依旧冷硬,素日的温润之气全然不再:“丫头可以换。”
威胁!
东绫婉换了一口气,命二人退下,听雨有些迟疑,却被东绫婉厉声喝走。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于人,还是先安排二人离开,左右萧乾不能把她怎么样。
萧乾伸手上前,东绫婉再次躲开:“光天化日,殿下自重。”
萧乾斜目向四侧瞧了一眼,蓦地张扇将东绫婉的侧脸挡住,同时广袖前伸,手抚上她的发髻,像是将东陵婉圈在了自己怀中:“哭吧。”萧乾的声音并不温柔,平平淡淡的,说完他就闭上了双眼,“本王不看你。”
不期然间泪珠滚下,连东绫婉都有些难以置信。她看着萧乾,心中莫名有些伤感,可是,明明心里并没有多难受,可为什么眼泪会掉下来?
擦掉眼泪,东绫婉后退一步:“殿下莫开玩笑了。”
萧乾将握扇的手负于身后跟上前一步,浅笑着为她整理发髻,东绫婉还要退,萧乾却再次张扇将东绫婉的脸挡住,手指轻轻滑过她光滑的额头,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到脑后:“如此便瞧不见了。”
东绫婉秀眉微挑,心里觉得好笑,低声呢喃了一句:“如此与一叶障目有何区别!”
“一叶之地,自不足以障人之目,然障己之目,一叶足矣。”
这人怎会是这样的性子?躲事也不该是这么个躲法,竟想着蒙蔽自己!东绫婉挑眉看他,对此甚是不能理解:“目为心之窗,障目如障心。”
“常言道:眼不见为净。正因这耳目口舌皆通,才致心思不纯,生出多少繁杂之事,障目如净目,净目才净心。”萧乾唇角扬起轻笑,语中略带玩味。
“殿下心境果非我等凡人能及,只是这世间到底普罗大众为多,殿下清心易静,悠悠众口难堵,肉体凡胎,这身外多少事,便果真视若粪土?”
东绫婉笑得娴静,一张嘴却是尖利得不得了,先褒后贬,让人想反驳都无从还口。
萧乾视之良久方才收了扇,朗笑一声:“是本王愚莽,妄自论道了。二小姐既有如此才情,往后还要请二小姐多加指教。”
“殿下才乃人中龙凤,绫婉望尘莫及,不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对方夸得天花乱坠,谁的嘴边都不漏半点口风,这场面若放在江湖上,不必说就是两个绝顶高手在过招。
东绫婉不想再和他闲扯,用帕子掩住樱桃小口闷咳了两声,随即满怀歉意地笑道:“绫婉先告退了,近日旧疾又犯,若过了病气给殿下,便是绫婉的不是了。”东绫婉说着又咳了两声。
“既病了,便请个大夫好好瞧一瞧,依本王看,太医院的王院判医术便不错。”萧乾笑着贴近东绫婉的耳侧,两人的姿势看上去有些暧昧,“只是他医术虽好,医德品性却叫人扼腕,怕是长久不了,二小姐若求诊,须趁早才是。”
东绫婉僵在原地,分明是个阴冷天,东绫婉却闷了一身的冷汗:“多谢殿下提醒。”
“虚的就不必了,你既有病在身,便安生回府中养着!”他的声音淡淡的,只是那“安生”二字,却被咬得极重。
东绫婉抬头,却正瞧见他的目光向一旁飘忽了一下,唇角便挂上了耐人寻味的笑,东绫婉心下不明,亦是悄声瞟了一眼,那方向,一行人未曾走远,蒲璟骑着黄骠骏马,正缓缓将头扭回去……
“华软,你要幸福。”温柔而感伤的声音几不可闻,蒲璟回过头来,眸中满是苦涩。他知道,华软那样优秀的女子,定会引得许多男子倾心于她,可是,看到她与人那般亲昵,心还是会痛,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老太君看着蒲璟,轻轻放下了车帘,性情不投,或许当下尚可忍之,但来日必是矛盾不断,璟儿,与其来日,看你们变成一对怨偶,倒不如我如今便棒打鸳鸯,东绫婉,不是你能驾驭的女子。
东绫婉眉尖微蹙,却也没说什么,垂眸告了声退便携着赏雪和听雨离开了,萧乾看着那队人马渐远,倏地笑了出来,轻摇折扇转身却与萧巡撞了个照面。
“巡弟何故去而复返?”萧乾浅笑着,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眸底划过一片冷光。
“丢了根穗子,便回来寻,谁知……”萧巡摇摇头,满脸揶揄地用扇子去敲萧乾的肩头,“大堂兄该不是对我这宝贝妹子动了那般心思?”
即将落到萧乾肩头的扇子被另一柄扇挡住:“她姓东,是商家眷女,你姓萧,乃皇室子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何时与她做了兄妹?”
“毕竟一同长大的,你若真打她主意,我可轻易不会依了你。”看似调笑,又似认真,这“一同”二字说得轻快,可是作为听者的萧乾,心情却不甚美妙。
“你做得她的主?”萧乾不改神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本王的,纵使毁了也绝不与了他人,本王看上的,也必定尽数收在手心。旁的人,不要惦念,也不许惦念,否则,纵本王不喜血腥,也绝不放过他。本王眼里揉不得沙子,本王属物,更容不得他人觊觎!”
萧乾的语气一贯的云淡风轻,温润至极,不想口中吐出的话却是字字凌厉。两柄扇仍抵在一起,有凉风拂过,吹起二人衣袂,偏亭侧,两位荣华雅贵的公子,两抹温良浅笑,两双魅冶桃花目,两道颀长缥缈影,似近似远,夺目分明。
四下空寂,似天地间只剩这二人,并立为伴,又似林中多生一虎,必有存亡。
良久,萧巡收扇,朗笑道:“大堂兄岂是凡人,凭你想要什么,谁能抢去?整日尽蒙头瞎想!”
萧乾将扇子收在手中,指下轻轻描摹着扇柄上的纹路,扇柄里镶着一枚不大不小的玉珠,衬得那修长的手指更是好看:“为兄不似你有处取乐,难免想些有的没的,巡弟只当不曾听过便是。”
“就你整日闷葫芦一般,瞧着也到了用膳的点儿,大堂兄可要同去?”
“不了,有两日不见父皇与皇祖母,有些记挂,巡弟可要同去?”
“大堂兄与皇叔和皇祖母难得相聚,小弟岂有打搅之理?”萧巡摇摇扇,表示不作陪。
“如此,为兄便先行了。”萧乾兀自牵了枣红色的宝马,踏着青石路远去。
“要动王仁志?”声音淡淡的,有些冷意。以为自己这般隐晦的提醒便能换得阿婉的好感,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依阿婉的性子,厌恶一个人便会厌恶到底,没有道理可讲,尤其他今日这般姿态,于阿婉而言,只是意味着威胁罢了。
萧巡看着远去的人,嘴角扬起一抹冷嘲。他不会再给任何人靠近和伤害阿婉的机会!那种蠢事自己已经做过一次,永远不会有第二次!
爱一个人,不是以为她好的名义将他推到别人怀里,而是亲手为她打造属于她幸福,没有谁比自己更爱她,更不会伤害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