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人怀了一坛酒,明显已经神志不清。闻着这满屋的酒气,东绫婉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夺走萧乾怀中的酒坛,摔了个粉碎。
酒浆洒了一地,瓷器破碎的声音让三人不约而同睁眼看向了她,东绫婉可没工夫理榻边两个碍事的人,直接将两人往边上一推就上前揉萧乾的脸:“萧乾,你醒醒。”
萧乾一把抓住东绫婉的手:“阿婉,别闹。”
“你,放开。”东绫婉抽了一下手,发现抽不回来,心中划过不好的念头,听说萧乾能让自己暂时失去痛觉,那他如今……
东绫婉伸出手指往萧乾肚子上按了按,只听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半个身子便被拉进了萧乾怀中,只听这人闷着声:“狠心的女人!”
“还晓得疼,活该!”东绫婉费了很大劲儿才从萧乾怀里爬出来,“萧乾,你清醒些!赏雪,去叫军医……不,回来!”
东绫婉揉着头,指了指地上同样迷糊的二人:“拿冷水,泼醒!”
依萧乾如今的身体状况,军医们那点儿道行明显是不够看的,况且萧乾身为一军统帅,在军营里喝成这样,若是传了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赏雪听完立刻吩咐人去提冷水,回来时却有点儿犹豫:“小姐,如此,不会出事吧?”
塞北的天气,一盆冷水浇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与我何干!”东绫婉看也没看她一眼,“今日之事,知道的人,善待他们的家人。”
赏雪立在原地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小姐这意思是让她封口,可这话从东绫婉嘴里说出来,她一时还真有些难以接受。即使是封口,也不必如此赶尽杀绝啊!
“小姐,您……变了许多。”
东绫婉冷淡地看着她:“这不是你有资格管的事!”
这时冷水已经送来了,东绫婉指着萧乾:“先将这人给我泼醒。”
东绫婉心里正憋着火,可是低头看萧乾一脸的冷汗,又叹了口气,这一头冷水浇下来,他这条命也就交代在这儿了!只得无奈道:“罢了,放过他。”
随着两声惊叫,杨肇和明景十分酒醒了八分,一脸茫然地看着彼此,这时从不远处传来女子幽幽的声音:“二位喝的还好吗?”
二人回头,看见东绫婉怀里的萧乾,缺失的记忆顿时补了回来,连忙惊慌的从地上爬起来,往萧乾身旁奔来。东绫婉让开地方让杨肇给萧乾诊治,谁料萧乾却死抓着她的手不放,东绫婉只得冷着脸坐在一旁陪着。
而这时,明景便没事做了,开始打量起东绫婉,东绫婉冷冷看了他一眼:“赏雪,赶人!”
赏雪在东绫婉身边待了多年,自然知道她要赶的是谁,带着一脸的淡笑对明景伸了伸手。明景看着这对主仆,笑道:“我说弟妹,这大冷的天儿,你让人泼我一身冷水也就罢了,还让我这样出去,会冻病的!”
东绫婉一听“弟妹”这二字,便皱了眉:“明大侠,慎言。”
明景似乎酒劲还没下去,摇了摇手指道:“我说弟妹,你两个也都老大不小的了,我这兄弟待你可是一心一意的,你就别再考验他了。你瞧你俩……”明景指了指二人相握的手,道,“手也牵了,人也抱了,说不定连小嘴也香过……”
“明景,滚!”
萧乾脑子才刚清醒一点,便听到明景这样一番言论,当即吓出一身冷汗。这混账说话不分场合不分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然而,明景根本不惧萧乾,骂道:“你滚一边去,装什么正人君子!弟妹,我跟你说,你可知道红袖招?那地方可是云集了天下各色美人,当年我俩结伴而去的时候,连着一个月,夜夜笙歌,从头逛到尾……”
萧乾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红袖招,辽歌城内的一条花街,实打实的销金窟。街的两侧秦楼楚馆林立,纨绔公子们偎红倚翠,为了美人儿挥金如土,极尽纸醉金迷之能事。
东绫婉倒是看着明景笑得坦然:“不就是西街那条烟柳巷子,这有什么,我也去过。”
明景本来是来挑事儿的,挑拨挑拨二人的感情,让萧乾陪个礼、道个歉、认个错、跟人家解释解释,有点儿小打小闹的感情才会好嘛!
本想着萧乾这人太过木讷,得他和杨肇多帮衬着他谋划谋划,结果眼前这姑娘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一句话将他后边要说的全堵回去了。
不仅明景一脸的错愕,杨肇更是震惊,萧乾被这话吓得酒醒了大半,抬眸去瞪赏雪,而赏雪也是一脸茫然,这是何时的事?
萧乾心底沉沉的,脸上也是沉沉的,这女人还真是什么地方都敢去!
“什么时候?”
“早些年那边还未建起来,我买过几间铺子,有何不可?”烟花巷子,东绫婉自是去过的,要不那品风月又打从哪儿来的?不过这段私事又为何要告诉他们,说得过去也就是了。左右,他们还能调查自己不成?
东绫婉一脸的笑意看向明景,明景这才明白他的话她并不在意,只好立在那里干干一笑:“弟妹好气魄!”
“行了!无甚大碍,养着便是了。景,换个地方喝!”
“走着!”
杨肇招呼明景,二人穿一身水衣便往外走,脚步微晃,想必的确喝了不少,一桶冷水也只是让二人暂时醒了酒。
东绫婉一见杨肇这样想上前去拦他,却被萧乾拉住手再次将她扯入怀中,东绫婉发现自己居然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帐内的人都走光了。
东绫婉心头一阵窝火:“萧乾,你又骗我!”即使喝了酒,一个原本病得连碗都端不稳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东绫婉一边挣扎,语气便更加不善,“萧乾,你放开!”
“阿婉别闹!”萧乾的眼还是昏昏迷迷的,“我没去过。”
“你去没去过与我何干!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我!”
萧乾低在她耳边,话中带着鼻音,沉沉的,语气玩味:“可是生气了?醋了?”
“谁生气了!谁醋了!你快放开!”东绫婉皱着眉想推却推不开,想捶他,却又考虑到他的身体,根本不敢使劲儿。她的头枕在他胸口上,粉拳轻握,反似是撒娇一般。天知道东绫婉的心里都气得快着火了,却拿这人一点办法没有!
萧乾手上微松了力道,东绫婉连忙撑起身体,结果却再次被他揽入怀里,她的下巴被迫顶在他肩上,萧乾环紧她的腰,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原来真的醋了!”
“萧乾你醉了,你这是轻薄!你若再不放开,我真的生气了!”
“如此,便是没在生气了?”萧乾的语气温软,“我没醉,只喝了一点儿。”
“一点儿?”东绫婉怒极反笑,“喝了一点便醉成这样,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很好骗吗?你一个三军统帅不知以身作则,大半夜醉成这样,你的身体不要了吗?你要做什么?你到底懂不懂事,有没有长大?”
东绫婉说完才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萧乾的怀抱,而萧乾则是愣愣的看着她,眼睛清澈却又透着懵懂:“东绫婉,你可是担心我了?”
东绫婉一抽衣袖,没好气地别开脸:“是!”
萧乾伸出长臂,从背后搂住她,声音柔柔的,话语中带着好脾气的商量:“莫生气了。”
东绫婉没说话,感觉有些不自在,赌气似的动了动胳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萧乾宠溺一笑,将她搂得更紧,随即又长叹一口气,满是锥人心的无奈:“阿婉,你可知你快将我愁死了!”
他凉薄的唇无意间在她颈间划过,两人同时一怔,屋内一时寂静下来,连带呼吸声在耳边都显得格外暧昧。萧乾的手臂一点点收紧,声音变得低哑:“骗你是我不对,莫生气了可好?”
他轻轻在她下颌处落下一吻,又一吻,大手顺着她的手臂下滑,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轻轻颤抖,她……如今这是在做什么?
身体的不由自主将东绫婉吓坏了,在四片唇瓣快要贴到一起的时候,她突然挣离了他的怀抱。
东绫婉垂着头,双手无力的扶着床榻,尽力使自己变得平静:“萧乾,对不起,我无法分清自己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感激、依赖,或者喜欢,我无法在你和阿巡之间作出取舍。也许就是因为我的徘徊才造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让我们变得如此尴尬,对不起!”
东绫婉说完就飞快离开了营帐,萧乾甚至不敢去看她慌忙逃开的身影,他现在满心的后怕,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控制自己,可是,原来人一旦动了情,是控制不了自己的。他不敢想象,若是今日他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萧乾无力地闭上了双眼,无法受孕,这件事不可能瞒她一辈子,那时又该怎么办?
夜很寂静,冷风从整个大营的上空呼啸而过,鬼魅的声音却透着莫名的凄凉。这样的夜里,有人欢喜有人忧,这世间最不缺伤心人。
残灯如豆,一个人的营帐里,萧巡趴在桌案上,抱着怀中的酒坛醉得迷糊:“酒,给我酒。”
萧巡面色酡红,一双桃花眼中迷蒙一片,受伤的模样看的人极是心疼。
一汪春水无波,平白搅乱人心。
他的眼眶发红,却不知是因喝了酒或是别的什么,但是,很显然,这人已神志不清。此时,这个男人再没了平日的高冷傲然,心碎颓废的模样让人揪心:“阿婉,阿婉……”
阿婉,阿婉……
细碎的呼唤随帐外寒风飘散,黑夜,寂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