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乱
谷公羊2021-02-22 08:533,316

  过了渔阳,再往东北方向走,天气越来越冷,雪也多了起来。

   

  将士们用布巾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呵气成冰,眉毛和睫毛上挂着凝霜。

   

  茫茫雪原,道路难辨,积雪没过了马膝,人和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很多士兵手脚都生了冻疮。

   

  走到平刚,就进入了鲜卑部领地。

   

  这里有一条大河,叫做大凌河,河面宽阔,从西向东蜿蜒几百里。

   

  河的北面,是西高东低、沟壑纵横的山地,长满了茂密的松树;山地延绵的尽头,是高高的白狼山。

   

  张於陵对严覃说道:“再往前走,就是鲜卑部的地界了;我看这里地势复杂,不如暂且驻扎休整;既然是前来宣抚平乱,是不是先派人把朝廷旨意,去给拓跋圭臬宣了,看他是怎么个应对?开门欢迎还是兵刀相见,总得先打个招呼;须再派出斥候兵,先行探路,以防对方埋伏。”

   

  严覃点头赞同,“张中丞考虑周全,是这么个道理。”

   

  朝廷派了军队,护送拓跋皋回藩,拓跋皋即将称王的童谣,传唱到了王都候城,拓跋圭臬也早早得到情报。

   

  他一面下令封锁消息,严禁城内童谣传唱,一面在边境线布置兵力,亲率三万鲜卑兵驻扎在白狼山,又赶在太子兵马到达平刚之前,在山林里埋伏下八千兵力。

   

  拓跋圭臬的车御夫名叫贺兰纯孝,父亲原本是拓跋圭臬的右马将厩,因为疏忽值守,跑失了一匹好马,被拓跋圭臬砍掉双脚,故而贺兰纯孝经常被人嘲笑为“无脚子”。

   

  随驾出行前,贺兰纯孝的妻子抱住他哭泣,“我听城中谶言:‘日出皋皋,照我东墙;天假风雷,毕竟新王’,这不就是说天命有归,五王子要回来即位了吗?大王子残虐不仁,不得人心;这次出兵,多半是不能取胜;你给他驾着马车,实在是众矢之的,目标太大太危险了,这可怎么办呢?”

   

  贺兰纯孝冷笑道:“以往他是王子,我是贱奴,他指东我不敢往西;明日上了战场,车驾由我掌握,往东往西由我说了算;如果当真战况偏向朝廷军,说不准反倒是个报仇立功的机会,——最坏也要拼个鱼死网破,为人子能报父仇,虽死无憾。”

   

  拓跋圭臬见王师停下不走,反倒派出使节前来宣旨,计划全盘被打乱,一时竟没了主意。

   

  孙起业献策说:“如今情势,只好将计就计。先不要惊动斥候兵,放前哨过去;大王假意奉旨前去迎接,以便诱敌深入;等严覃大军过了河,咱们八千伏兵尽出,大王的三万亲兵冲杀

  下山,两厢包围;他们前无进路,身后河面冰滑,退也退不快,必然军心大乱,不堪一击。”

   

  拓跋圭臬踌躇道:“有没有那种法子,可以不用本王出面?亲自迎接的话,到时候寡人必定

  会深陷乱军之中,万一脱身不得……”

   

  孙起业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王不出面,恐怕会引得对方怀疑;为防万一,迎接时可以带一千步兵在前面开路,大王车驾在后;待双方会面,车驾等在原地不动,大王步行接洽,回程时再上车。这样就能前军变后军,大王车驾与对方人马之间,就有了缓冲地带;等大王车驾一转过尖嘴崖,山上士卒立时乱箭射住阵脚;趁对方前头队伍混乱,我们的人马冲杀下山,同时放起信号,尽出林中伏兵,后路截杀,定能大功告成。”

   

  石元庆对严覃说:“河面冰滑,不利于大军进退,趁现在鲜卑人没有动静,正好垫条土路出来;对面树林隐秘,颇能伏兵,不得不防;若拓跋圭臬前来迎驾,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河跪迎;届时可以让拓跋皋直接出面,确定君臣名位,若能如此,事情就顺利容易了,后面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但以拓跋圭臬的性格,多半不肯乖乖就范,那么他军事上必然有准备,太子不如将人马分成前后两军,如此如此……”

   

  拓跋圭臬带了一千步兵,来到大凌河北岸,一眼就看到一条几十丈宽的黄土道,平平整整铺在河面上。

   

  黑压压的大宸兵,盔甲整齐、旗帜招展沿河列阵;阵前一辆黑幔黄绣的大车,拓跋皋头戴九旒冠冕,身穿一袭宽大的墨色礼袍,右手执刀,左手执玦,威严肃穆站在车上。

   

  呼延兰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紧跟在车旁,见河对面人马立定,打马出列,手展圣旨,先用汉语读了一遍,又用鲜卑语高声宣读道:“大行鲜卑王第五子拓跋皋,睿智宽厚,克绳祖武;著继大宝,刀玦为凭。大宸皇帝尊重传统,允可践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望尔等合族一心,东境安定,实为部落之幸,大宸之幸。钦此。”

   

  一千鲜卑兵先前见了手执刀玦的拓跋皋,已经开始交头接耳,此时听了布告,更是人心浮动,嗡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阵形也变得散乱起来。

   

  拓跋圭臬没料到拓跋皋突然来了个阵前登基,一时气得脸色铁青。

   

  孙起业见军心不稳,忙在一旁高喊:“不要听信汉人挑拨离间。先王宾天,我鲜卑新王已经在棺柩旁即位;拓跋皋国丧不奔,反借外部势力,图谋篡逆,其罪当诛;传世金刀,现在大王宫室之内,拓跋皋手里的是假的!大王有令,谁先……”

   

  拓跋圭臬不想再虚与委蛇,趁着孙起业喊话,对面没有防备,从身后抽出一支箭来,“嗖”地朝拓跋皋射去。

   

  拓跋皋稳稳站着纹丝不动,箭矢“当”地一声射在车轿横梁上。

   

  拓跋圭臬见一箭不中,同时抽出三支,“嗖嗖嗖”连珠射出。

   

  石元庆见拓跋皋不躲不闪的模样,不由得心急,飞身从马上扑过来,将拓跋皋压在身下。

   

  “当”“当”“噗”,三支箭有两支射在左右轿杠,另一支射在轿帘上。

   

  石元庆朝拓跋皋怒喝道:“你搞什么!这个时候,玩得什么稳如泰山?!你知不知道万一被射中的后果?”

   

  拓跋皋笑嘻嘻趁机搂了一下他的腰说:“天命所归,神灵护佑,他射不中我的。”

   

  石元庆恶狠狠拨开他的手,滚身而起,单膝跪在车辕上,取弓搭箭,一箭射向正喋喋不休,忙着反动宣传的孙起业,嘴里继续数落说:“万一被射中,那是你一个人的事?太子殿下怎么收场?”

   

  话音未落,一箭正中孙起业脖颈。

   

  那孙起业正摇唇鼓舌,忽然就鼻口汩汩冒出血沫来,可笑嘴唇还在一张一合兀自动着,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僵坐片刻,直挺挺摔下马来。

   

  “哎呀!啧啧啧……”

   

  拓跋皋埋怨道:“你怎么把他射死了?我还怎么亲自割他脑袋呢?”

   

  石元庆纵身跃回马上,提马跑回严覃身旁,头也不回地丢给他一句,“战后打扫战场,随便你怎么割。”

   

  拓跋圭臬见孙起业坠马身死,忙下令贺兰纯孝驾车回撤,一心想着尽早把对面人马引进埋伏圈内。

   

  那一千鲜卑兵,一见主帅撤了,立刻乱哄哄扭头,跟着就往回跑。

   

  贺兰纯孝不紧不慢驾着车,拓跋圭臬急得用手里的弓抽打他,骂道:“又不是赶牛车逛街,你给寡人快一点!”

   

  贺兰纯孝慢悠悠答道:“大王不要慌乱,大王一慌,底下兵士们可就全乱了啊。”

   

  拓跋圭臬强作镇定,“吾心腹之人,所见极明。”

   

  石元庆见拓跋圭臬逃走,将手一挥,率先打马,带领第一梯队骑兵追赶。

   

  那一千鲜卑步兵,跑了没多远就被撵上,被砍瓜切菜一样杀得七零八落;有些精明识时务的,趴在地上举手投降,嘴里不歇气喊着:“我等情愿归附皋大王,我等情愿归附皋大王……”

   

  石元庆回头一看,拓跋皋不知从哪儿弄来匹马骑着,高举着他那把彰显身份的宝刀,头顶旒冕稀里哗啦乱晃;呼延兰成紧紧跟随,高声喊道:“鲜卑人不杀鲜卑人!归顺皋大王的,弃兵来降;胆敢逆命作乱的,夷灭三族!”

   

  石元庆急了:“你赶紧回后阵,你看你这一身叮里咣当的。”

   

  拓跋皋也不答话,只管“哒哒哒”催马往前跑;石元庆怕他有闪失,只好紧随不舍。

   

  拓跋圭臬回头一看,身后兵士所剩无几,顾不得对方还没进入山上驻兵的射程之内,慌慌张张喊道:“放信号!快放信号!”

   

  一个亲兵急忙点燃两颗信号弹,空中“砰砰”升腾起一红一绿两股烟雾。

   

  白皑皑的林中,突然钻出八千白袍兵,截住石元庆等人展开厮杀,山上的三万鲜卑兵也尽数冲杀下来。

   

  严覃见伏兵现身,将手中令旗一指,第二梯队由岳峙率领,冲杀过去;石元庆也下令掉头杀回,八千伏兵竟然反被包围歼灭。

   

  山上的三万鲜卑兵还在快慢不匀地往下冲,严覃已指挥人马过了河,整整齐齐列好阵式。

   

  鲜卑兵失去居高临下的优势,又来不及结阵,乱哄哄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贺兰纯孝此时调转马头,猛击马腹,催动车子往严覃军中风驰而来。

   

  拓跋圭臬大惊失色,“你疯了!往哪儿跑呢?赶紧回去!往回撤!”

   

  贺兰纯孝回头一笑:“‘无脚子’今日送大王子一匹快马。”

   

  说罢趁拓跋圭臬还在发愣,一翻身滚下车去。

   

  失控的车子狂奔出没多远,就一个侧翻,把拓跋圭臬甩了出去。

   

  大宸兵看见了,立刻围上来一大群,争着抢着把拓跋圭臬给捆成个粽子。

   

  呼延兰成大声用鲜卑语喊道:“贼首被擒,速速放下兵器,大王赦尔等无罪!”

   

  跟随拓跋皋的那几十个鲜卑人,都跟着欢呼:“贼首被擒!贼首被擒!”

   

  三万鲜卑兵群龙无首,又见拓跋皋手执刀玦威风凛凛,纷纷扔了兵器,跪伏在地,口里齐声高呼:“大王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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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捡回的两个魔障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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