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谷公羊2021-02-24 07:502,709

  听闻太子哥哥派了特使回京面圣,严奚只带了风泉,急火火往勤政殿来;不想扑了个空,那人已离开多时,前往质子府去了。

   

  严奚追到质子府,管家哲别见了他大感意外,“世子前去东宫,九殿下怎么反倒过这边来了?”

   

  严奚脚下不停,一边往里闯一边回道:“我不找他!太子哥哥派回来的人呢?不是到你们府上来了?”

   

  哲别一溜小跑在前引路,嘴里说道:“在后花园里呢!小人带您过去。”

   

  远远就见一人赤裸上身,盘腿坐在凉亭石凳子上。

   

  风泉说道:“乖乖!莫不是个脑子里有坑的傻子?隆冬腊月坐在冰疙瘩上,屁股和腿不打算要了?”

   

  严奚急急嚷了句“哲别不用跟着了”,拔腿就往凉亭里面跑。

   

  吕良刚练完功,正在闭目运息打坐,忽听前方“咚咚咚”“啪啪啪”一阵脚步声乱响,睁开眼睛一瞧,只见一个朱衣小孩儿疾跑而来,身后大步跟着个黑衣侍卫。

   

  他把脚放到地上,大马金刀坐着不动,那小孩直跑到他面前,方才气喘嘘嘘地站住脚,俊眉修目,白得像个瓷娃娃,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打量着他。

   

  黑衣侍卫赶上前来呵斥一声:“你可是太子殿下派回的特使?见了九皇子殿下,还不快快跪下参拜?”

   

  吕良展颜一笑,起身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说道:“末将吕良,参见九殿下;不知殿下驾到,在下行止无状,还望殿下见谅。”

   

  严奚见这人虎眉大颡,眼睛深邃明亮;猿臂狼腰,一身肌肉健硕结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胸肌,嘴里说道:“你叫吕良?不知者无罪,这不算‘行止无状’,姑且算作‘坦诚相见’罢!——只是你不怕冷的么?”

   

  吕良听他言语体贴,口齿伶俐,心下顿生喜爱,故意逗他道:“不冷,末将这里正’发石热‘呢!”

   

  当时的贵族阶层,服食“五石散”风气盛行。服石后通常五内如焚,身体烦躁不安,须寒食、寒衣、寒饮、寒卧,并在外行走,方能散发毒性,故而称作“发石热”。

   

  因为石药价格昂贵,所以服用此药,历来是种身份象征,时人常有假装“发石热”,而诈作富贵者。

   

  风泉一听就动了气,大声骂道:“谁不知道你是个连饭都吃不上、差点饿死才被太子殿下捡回来的穷鬼?装个屁的‘发石热’,我看你是‘发眼热’、‘发脑热’。”

   

  吕良故意抹了把颈间汗一甩,冲着风泉一挑眉毛,脸上丝毫不见惭色。

   

  严奚大笑,拽着吕良的一只胳膊,想拉他起来,“刘登行事恣意随心,是不是待客之道简慢,提供的饭食里有沙石,这才引得将军‘石发’?将军快快起身吧。”

   

  吕良心内诧讶:想不到九皇子小小年纪,却颖悟过人,豁达谐趣。

   

  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视线正好与严奚平齐,反手把严奚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哈哈大笑道:“众生笑我狂且癫,殿下是我解语人。”

   

  严奚也抿着嘴乐,“你还是起来穿上衣服吧,我有好多话要问你呢。”

   

  吕良这才起身披衣系带,严奚目不转睛盯着他看,见他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洒脱豪迈气度。

   

  吕良穿戴整齐,重又拉起严奚的手,牵着他慢慢往回走,“在下虽不怕冷,却怕担个怠慢龙种麟角的罪名,殿下还是进屋垂问吧。”

   

  严奚任由他牵着,仰脸问道:“你是在渔阳遇到的太子哥哥?那边气温较之西京城如何?渔阳距离辽东候城还有多远?路上下雪了没有?”

   

  吕良心道,这么小的的孩子,提的问题,比皇帝和匈奴王世子靠谱多了。

   

  吕良一一作了回答,反口问道:“殿下佳年几何?”

   

  严奚答道:“我今年七岁,将军呢?”

   

  吕良伸出三根手指,风泉吃惊地脱口问道:“你已经三十了?”

   

  严奚回头白他一眼。

   

  吕良笑着说:“差一年是殿下年纪的三倍。”

   

  风泉“嗤”地哂笑一声:“你直接说你二十不就行了?一个赳赳武夫,说话非要学人拽文,又是‘石发’,又是‘差一三倍’的,听着别扭费劲。”

   

  严奚回身轻轻打了他一下,说道:“你这个无趣的家伙!吹火筒一样的性子,和刘登倒是一模一样,怎么还成天一照面,就铜盆铁勺似的叮叮当当?”

   

  风泉立刻垮下脸来,满心嫉妒地看了看吕良,觉得近两个月来,自己与九殿下积累起的亲密无间,转眼就被身前这莽夫夺走得一干二净。

   

  严奚又兴致勃勃问起辽东都有哪些部落?说何种语言?服饰样貌与中原有何不同?

   

  吕良自小游历拜师,十四岁从军,对各地地理民俗熟稔于心,于是从渔阳说到辽东,从辽东说到南安,从南安说到西域,又从西域蹦回幽州。

   

  二人兴趣相孚,一问一答间越聊越投机。严奚干脆不走了,拉着吕良坐到花园西暖阁的门槛上,抱住他一只胳膊,倚在他怀里听故事。

   

  “东胡乌桓,汉初时候被匈奴冒顿灭了国,剩余部族退居乌桓山,世代以打猎为生,逐水草放牧,以穹庐为舍,东开向日。食肉饮酪,以毛毳为衣。

   

  贵少而贱老,性情凶悍,怒则杀父兄,却终不害其母;父死子娶后母,兄死弟承寡嫂,女死则归葬第一任丈夫……”

   

  严奚听得津津有味,觉得比书本上看来的有趣多了。

   

  风泉蹲在一旁也听得入迷,早忘了先前那点儿不痛快,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些地方吕将军都去过?那岂不是走遍了大半个大宸国?将军会说几地方言?好歹说几句来听听。”

   

  吕良笑道:“杂学旁收的,各地方言多了不会,倒都能说上一句半句的;你这一问,我倒想起个方言谜语来。”

   

  风泉急不可耐怂恿他道:“快说来听听!我们小殿下猜谜最厉害。”

   

  吕良低头看了严奚一眼,严奚仰脸笑眯眯看着他不说话。

   

  吕良说:“好!那我说一个——‘卒律疙瘩’。”

   

  风泉还半张着嘴,等着听下文,却见吕良闭上嘴巴,眼睛一动不动,只盯着严奚看。

   

  “这就完了?就‘卒律疙瘩’?再没有了?”

   

  风泉疑惑地问。

   

  吕良嘴角含笑,“再没有了。”

   

  风泉抓抓头皮说:“这是什么玩意儿?听都听不懂,可怎么猜?”

   

  严奚眯了眯眼睛,“我猜着了,是煎饼。”

   

  吕良爽朗大笑,把严奚往怀里搂了搂,“殿下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孩——不,最聪明的人。”

   

  风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是煎饼?”

   

  严奚答道:“我也是侥幸猜中。哥哥去辽东鲜卑部,我闲来无事,就找些辽东地志一类的书看,有介绍鲜卑部族的,就格外上心些;前几天刚好看了本北魏国书,全是鲜卑语写成;‘卒律疙瘩’,乃是‘火前并食’之意,可不就是煎饼么?”

   

  吕良心里对这小孩喜爱得不行,伸手一下下摸着严奚的后背。

   

  严奚扭脸冲着吕良一笑:“我也出个谜语给将军猜。”

   

  吕良说:“你出。”

   

  严奚一本正经地说:“卒律疙瘩。”

   

  吕良愕然,只以为他旧谜新解,想了半天说道:“猜不着,是什么?”

   

  严奚笑得把脸埋到吕良腿上,“是煎饼。”

   

  吕良使劲忍着不笑,“这怎么还讲‘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的?我出过的谜语,殿下怎么又出一遍?”

   

  严奚伏在他腿上,只侧脸露出一只亮晶晶的眼睛,“趁着将军的煎饼锅子还热,我再做一个。”

   

  吕良和风泉齐声大笑,吕良抱着严奚起身,“走!哥哥带你去湖面溜冰去!”

   

  园内荷花池里的水冻得结结实实,严奚蹲在冰面上,吕良与风泉一人牵起他的一只手,拖着他在冰面奔跑。

   

  风泉也是个孩子脾性,玩起来疯得要命,拖着严奚跑得不过瘾,干脆找来只绵槐编筐,拴上根绳子,把严奚放在筐里,拖着编筐一圈圈追着吕良撵趟儿,严奚在筐里东歪西倒,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继续阅读:宫宴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哥哥捡回的两个魔障克星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