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半月,足够伤口愈合,伤疤脱落。
经过ISK的时候,苏源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听说每年光学费就六万美金,差不多能支撑自己学校全校师生整年的开销。
坚固整洁的围墙上缠着所有富人区都会有的电网,迷彩装的门卫腰间有电棒,背后挂着枪,站姿都透着矜持的傲慢,从大门缝隙只能看到里面一线的鸟语花香,仿佛里头的空气都清甜昂贵些。
其实苏源是估算了放学的点才经过的,可是大门打开,里面穿着定制校服的学生鱼贯而出时,他忽然又不想傻乎乎站在马路对面了,虽然他已经一眼就自路边令人眼花缭乱的豪车里认出了颜奕昭家的车。
他压低了帽檐,挑起脚下的球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喊。
“苏源?”
第一声时,苏源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不过对方立刻加大了音量。
“嘿!苏源!是你吗?”
他忍不住回了头,看见颜奕昭站在对面马路用力冲自己挥着手,笑得灿烂过头顶的日光。
“你站那别动!我过来!”
颜奕昭差不多是跑着折回了几十米开外路口的斑马线,等红灯时脚都急切地点着地没歇,一变灯就冲了过来。
苏源看着他奔跑而来,已经别扭了两个星期的内心忽然一片敞亮,因为颜奕昭毫不掩饰的,相逢的喜悦。
“我的妈呀,尼尔大哥说看见你在对面我还以为他搞错了,真的是你!”
尼尔就是送过苏源两次的司机,他等放学时无聊得很,一早发现了苏源。
“你来找我吗?”
“不是。”
苏源冷着脸,话也冷冰冰,不过这一套已经糊弄不了颜奕昭,他半弯着腰搭上了他的肩膀。
“对不起呀,苏源,上上周末忽然通知我要面试,实在不能走,上周日我还去过你家,也没遇上你。”
颜奕昭是真的高兴,俊颜在阳光下笑得熠熠生辉,苏源想了想,周日自己确实不在家。
“踢球赛去了。”
“比赛呀?可惜了,我要是知道就可以给你去加油啦!”
苏源听公益组织的说过,他们每年都会组织贫民窟“世界杯”,并且会联系一些专业的俱乐部从中挑选有潜力的小选手,在马萨雷也是一场盛事。
“不用,反正他们都踢不过我。”
苏源说得酷酷地,把颜奕昭又逗笑了,不过苏源说的是实话,学校里的学生再看他不顺眼,到比赛还是得靠他,否则这学早就上不下去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旁边停下一辆颜色过于“炫酷”的超跑,里面探出个棕发灰眼的脑袋,人长得还不错,只是流里流气,眼袋浮肿,是张泡在酒里的脸。
“嘿,穆尔,上哪认识的小乞丐?”
“他是我朋友,菲利普!你嘴巴干净点。”
颜奕昭的笑意顷刻收敛,目光也变得锐利,苏源这才相信颜奕昭是真的会生气,和吼他的时候不一样,此刻的颜奕昭很不好惹的样子。
后来的后来,颜奕昭修炼得更好了,外人面前情绪几乎不上脸,常年带着和煦的笑容,人人都说他性格极好,亲密点的朋友还总担心他被冷脸的苏源欺负,每每听得苏源嗤之以鼻又有点小得意。
谁说温柔的人就不会发脾气?某人生起气来吓人着呢,只是你们都不知道!
不过对于十四岁的苏源而言,最惊讶的是,在颜奕昭说出“朋友”二字的同时,还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于是那个鬼佬的嘲笑不重要了,颜奕昭怎么反击的也不重要了,苏源只是低头看着牵住自己的大掌,依然那么温暖,就像他第一次握住时一样。
还好来之前仔细洗过手了——
苏源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然后把球搂得更紧,抿着嘴偷偷笑了。
“所以你们老师见我替你请了三天假,觉得我们熟一些,让你来送文件给我妈?”
颜奕昭是生气的,马萨雷差不多在城市的另一端,苏源应该没舍得坐公交,起码要走两个小时才能穿城而来。
“大概吧。”
又或许是觉得都是中国人,会更好说话一点,苏源并不在意老师是怎么想的,他只是很高兴又有了一个见面的理由,虽然他自己不想承认。
颜家租房的时候考虑颜奕昭上学方便,租在了离校区七八分钟车程的地方,苏源从马萨雷过来,经过学校很正常。
颜奕昭倒没想到苏源是为了见自己专程等在这里,只是皱着眉说:“我妈陪我爸出差去了。”
“没事,给你也一样。”
苏源不舍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从背得歪歪扭扭的书包里掏出了牛皮文件夹,准备返回。
“等等!”
颜奕昭显然不可能让小孩子再走两小时回去,拉住人以后,才迅速想到理由。
“我能请你吃个饭吗?嗯……庆祝一下你比赛赢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赢?”
“你不是说他们都踢不过你吗?”
“那倒是!”
每次苏源小骄傲的神情都让颜奕昭觉得特别好玩,总是让他想去揉揉小孩子的头。
虽然不想就这样分开,苏源也没想到颜奕昭所谓的请他吃饭是在家,可是颜奕昭无比诚恳地说爸妈都不在家,一个人吃饭特别无聊。
他还说,我可以做给你吃,我厨艺不错的。
苏源觉得有些人天生能把每个理由说得很动听,等他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开进了富人区寸土寸金的小别墅群。
干净到不敢轻易落脚的地面,造型古朴的两层小楼,阶边种了一大丛玫瑰,怒放着娇艳欲滴。
“你喜欢玫瑰花?”
颜奕昭没想到小孩子会站在门边看一丛花看半天,他顺手拿了挂在篱笆上的小剪子开始修剪花枝,手法娴熟。
“这是保加利亚玫瑰,我妈平时都亲手料理的,她出门就把麻烦丢给了我。”
苏源看他蹲在那里侍弄着花,阳光洒了满身,嘴角一抹嗔笑,低垂的眉目如画,连拂过他发丝的风都变得柔软,不觉看呆掉了。
“小王子的玫瑰花是不是就长这样?”
肯尼亚有很多的苗圃,苏源都去花田打过小工,可他一直觉得那些批量贩卖的花和书里的玫瑰不一样。
颜奕昭很惊喜地抬起了头:“你接着看书了?都能看懂吗?不会的随时问我。不过书里是红玫瑰,保加利亚玫瑰粉色居多,不一样。”
“是一样的。”
苏源说完这一句,就不搭话了。
是一样的,他以前想象不出,亲眼见过了,就会知道。
以为自己小小花刺就能打败老虎的玫瑰,一定是被妥善安置、悉心照料的,每一朵花瓣都开出无暇的天真。
可依然好看得耀眼,因为生命里每一缕阳光都留在了他身上,温暖而澄亮。
到颜奕昭让家里阿姨找来药水、纱布,苏源才明白他坚持请自己回家吃饭的用意,他没想到颜奕昭会细心得发现他藏在外套下的伤口。
“你怎么知道的?”
“掏文件袋的时候,你手肘不敢弯。”
颜奕昭脱了他的外套才发现伤口比自己想象得要厉害,手臂外侧快二十公分的划伤,有些地方的血已经和里衣沾在一起,他眉头打着死结,不知该怎么下手。
“什么时候伤的?”
“昨天,他们有三个人,不过我赢……”
眼看着有人的脸越来越黑,觉得赢才重要,一点小伤不算啥的苏源声音也越来越弱了。
“可能需要把衣服剪开,你介不介意穿我的旧T恤?”
苏源愣了一下,他当然不介意,只是……他看了看脏兮兮的自己:“我能先洗个澡吗?”
颜奕昭当然不会想到苏源是连他的旧衣服都舍不得弄脏,只当小孩子单纯想清理,直接带他进了房间。
窗明几净的卧室里摆了几个卡通人物抱枕,和颜奕昭拖鞋上的也是,巧的是好不容易翻出件小一码的T恤也是Q版卡通头,颜奕昭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
“我妈总觉得我还没长大,哎,你先穿我的睡裤吧,一会儿走的时候衣服应该都洗好了。”
把衣服剪开后,靠近伤口那点布颜奕昭用棉签一点点掀,他手下极轻,苏源不觉得痛,伤口反而痒呼呼地,只偶尔刺一下,就像什么在心上挠着,待人不留意了又猛地扎一下,扎得虽不痛,却有陌生的“不适”感。
苏源不耐烦这样磨叽,干脆一把扯了,伤口立刻崩出血来,惊得颜奕昭狠狠瞪过来。
“喂!不痛吗?”
“不痛。”
颜奕昭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脸,果真眉头都没皱一下,想起两次的伤他都完全没放在眼里,反而更心疼。
才十四呢?他记得自己初中那会摔肿了膝盖,老妈还念叨了三天,是什么让这孩子连划进肉里这么大的口子都不喊痛了?是痛习惯了,还是喊了也没人理?
颜奕昭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低下了头,边用碘伏棉球滚过血珠,边轻轻吹着。
短暂轻微的刺痛过后,凉爽的微风拂过热辣辣的伤口,苏源茫然地看着颜奕昭嘟着嘴吹气的脸,像在哄小孩,可鼓鼓的腮帮子显得他也像个小孩,而苏源更不懂的是颜奕昭一脸的揪心,活像伤口是长在他自己身上。
“真……真不痛……”
他耳朵忽然就烧了起来,结结巴巴抱着衣服往浴室逃。
“我只放了大半浴缸,你洗的时候手臂千万抬高,”门因为关得太急,差点撞上了老妈子一样跟过来的颜奕昭的高鼻梁,他还敲了敲门继续说:“要不还是我帮你洗吧?你洗头不方便,别又搞得发炎会发烧!”
“大哥,没人说过你很啰嗦吗?”
其实一点都不婆妈的颜奕昭终于被小屁孩怼消停了。
虽然不知道苏源是怎么做到的,也花了让颜奕昭差点再次婆妈的长时间,但他的确是单手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洗干净了,家里的阿姨苏西之前对颜奕昭带了个脏兮兮的陌生小孩回家还有微词,一见他干净漂亮的脸蛋,忍不住笑眯眯捏了两下,完全没有被苏源冷冰冰的小脸吓退。
“苏西说你长得好看!”
在厨房里忙乎的颜奕昭冲他挤挤眼,看到小孩子的脸更黑了,笑得阳光灿烂。
对漂亮小孩完全没有抵抗力的苏西切了一大盘水果,竟然还抓了一把糖,苏源穿着颜奕昭的睡裤松垮垮地,只能乖乖坐在沙发上,他瞪着大到夸张的果盘的样子把颜奕昭逗得更开心了,忽然,一只橘色的胖猫跳到了苏源的膝盖上。
“小椰子!”
颜奕昭还没开凶,那只橘猫已经乖巧地蜷在了苏源大腿上,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没事,让,让它呆着吧。”
颜奕昭诧异地看着向来有点怕生的小椰子已经放松地躺好,冷着脸的小孩伸出一根指头挠了挠它的下巴,小椰子又“喵”了一声,竟然露出了柔软的白肚皮。
“可以呀!小椰子喜欢你。”
“它还,就还,挺可爱。”
苏源记得昨天的这个时间,他正被几个大孩子围堵着四处逃窜,绝对想不到隔日的黄昏,自己会坐在软绵绵的沙发里,腿边蜷着一只慵懒的胖猫,皮肤棕黄的阿姨捧来他洗净烘干的衣服,上面有陌生好闻的味道。
有个人就在几米开外的厨房里忙碌着,旁边的大玻璃窗映着夕阳,在他周身打出暖黄的光晕,他吹嘘着自己不亚于大厨的手艺,要做三菜一汤,笑得那样好看。
在遇见颜奕昭之前,苏源一直很平静地接受着所有来自命运的冷酷,虽然只有十四岁,他也觉得人生大概就是这样,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现在他知道了,那是因为与一切美好相关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等他带着暖暖的光来了,最寒冷的冬天、最冰凉的夜晚都会被打败。
只是太好了,好到让人害怕又是梦一场。
颜奕昭长了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相,厨艺居然真的不错。
他说他是四川人,苏源虽然对中国不算太熟悉,也听说过川菜和四川火锅的鼎鼎大名,怪不得“大厨”顾忌他有伤调料已经放得很克制了,也抵不过家里炒锅都带着辣味。
苏源又灌了大半杯水,脸上泛着红,嘴巴也红嘟嘟地,偷偷吐出点舌头尖来,简直能和小椰子比卖萌。
颜奕昭觉得他被辣到的小模样实在可爱,但还是愧疚。
“我再给你煎个牛排?换平底锅,保证一点都不辣。”
“不用,我喜欢吃的。”
苏源说的是实话,光那份红烧鱼的汤汁他就泡了两大碗饭,现在肚子吃得热烘烘地,何况颜奕昭还给做了两道海鲜,他只恨不得再生两个胃,能再塞多一点颜大厨的辛苦出品,又怕吃得太撑走不回去了。
不过颜奕昭肯定是绝不会让他再走回去的,尼尔大哥开着车过来的时候,苏源忽然冲黑黑壮壮的大汉弯了弯腰,说了句谢谢。
不仅谢他几次接送,更谢他下午看到自己后告诉了颜奕昭。
尼尔笑着挠挠头,替他拉开了门。
“等等!”
抱着一盆花的颜奕昭换了鞋,从屋里跑出来,挤进了后座:“我送你回去,哦!这个也送你!”
雪白的瓷盆里种了株长势喜人的玫瑰,顶上已经打出一两个小花苞,被锯齿边缘的细叶层层包裹着,只探出一点娇红的头来。
“最好养的一个品种,三四天浇点水就可以了,你很快就可以看到花开。”
颜奕昭不由分说把花盆直接塞进了苏源的怀里,球滚到了地上,不该存在于贫民窟的雪白瓷盆带着现实的冰冷,而颜奕昭有力的手掌却有暖人的温度,苏源像是看见自己的心在现实和梦境里撕扯着,滴出殷红却滚烫的血。
在寒冷的冬夜,苏源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血沸腾着、跳跃着冲刷过身体的每一寸,那暖流太真实,真实到眼眶会发涩。
他眨巴两下眼,忽然低低地说了句:“昭哥,谢谢你。”
颜奕昭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咧开嘴,笑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你再叫一声我听听?”
“谢谢你,昭哥。”
颜奕昭把有点别扭的小家伙一把搂进了怀里,用力在他头上揉了两把:“乖!以后都这么叫!”
“才不!”
永远在嘴硬的小苏源把怀里的花轻轻地放在座位边,第一次主动伸出双手回应了他的拥抱。
忽然,有远光灯的亮光对着车子直闪了几下,颜奕昭透过车后窗看了一眼,竟然低声用英文骂了句脏话,边骂还边掩耳盗铃地捂住了苏源的耳朵。
“我每天都听比这脏一百倍的话。”
“那也不许听!”
颜奕昭有点霸道地盖住了他两边耳朵,苏源看见意大利佬菲利普开着他嚣张的跑车从车边经过,还特意放慢了速度,探头出来看嘴型是骂了句“c-h-i-n-k”。
苏源二话不说按下窗户冲他比了个中指,被颜奕昭拽着手指拉了回来,眼见着要挨骂,苏源立刻抱住了颜奕昭碰都没碰到的另一只手臂,“嘶”地一声。
“撞到了?我看看!出血没?”
果然,颜奕昭瞬间变身鸡妈妈,完全忘记了前一秒的事。
不过两人都没想到车子开出去不到二十分钟,竟然再次遇见了菲利普的车大喇喇倒停在路边,实在是那辆跑车颜色刷得太骚包,隔多远都能一眼瞅见。
苏源叫停了车子,发现停的位置正好是摄像头死角,问道:“他是去前面夜店了吧?”
颜奕昭警惕地在他额头上敲了两个不轻不重的团子:“喂!想干嘛?”
苏源几眼就扫完了周边摄像头的位置,“嗖”地一下从车上窜了下去,压低帽檐躲到了一个大石墩后面。
“苏源!快回来!”
“你要么让尼尔大哥把车开远点等着我,要么和我一起。”
两人隔着十余米远对望着,就着昏黄的路灯,颜奕昭只看到小孩子勾着一边嘴角,冷冷的脸上笑容实在有点坏。
他用脚尖挑起了地上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开始高高低低地抛着,颜奕昭也不过就是个快毕业的高中生,被小孩子半挑衅半撺掇的眼神盯得忽然有点蠢蠢欲动。
“尼尔,你往回开到**路,那里前半段也没摄像头,等我……等我们十分钟。”
“穆尔?”
“没事!”
颜奕昭戴上帽子跳下车的样子终于显出了几丝雀跃,他个高,被苏源嫌弃地压低了三分,就这一小会儿功夫,某个坏小孩已经又捡了几块大小适中的石头堆在脚边。
“太远了,丢不到啊!”
“谁说我要丢了?”
苏源把石子一抛,脚尖用劲,石块夹着风声飞了出去,准确地落在了前挡风玻璃上,一声脆响但玻璃经受住了考验,同时警报开始呜哩哇啦叫起来。
连眼神都不用,颜奕昭一秒停顿都没有地递出了第二个石块,苏源竟然能精准地踢到几乎同一个位置,车上的警报才响到第二声,六颗石头踢完,前挡风玻璃应声全碎,苏源把自己的外套往颜奕昭身上一罩,拉了人顺着已经研究过的路线狂奔。
这是两人第二次逃命似的奔跑了,不过却是带着笑的,越跑越开心,等笑得实在影响跑步的速度了,两人才前后脚停了下来,对望着沉默了三秒,又齐齐撑着腰爆笑到前俯后仰,完全顾不上路人看疯子一样的目光。
“爽不爽?”
苏源浓黑的长眉挑得简直嘚瑟,颜奕昭还在笑,边笑边掀开他的衣袖确定伤口没有渗血,才拍拍跑到快要爆炸的心脏,把苏源一把抱了起来。
“小苏源,你简直是个天才!”
苏源想装得酷一点,最后还是压不下满心满眼的得意,干脆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为什么一定要加个小字?”
把人送到马萨雷的时候,颜奕昭脸上洋溢的笑还没下得去,几乎变成了半永久,苏源一直偷偷盯着着他笑弯了的眼,好像漫天星光碎在了深邃的海里。
他觉得,颜奕昭一定是他见过笑起来最好看的人。
下车的时候,苏源坚决拒绝了颜奕昭送到家的提议,随手抹了两把灰,月光般清冷的俊俏小脸就被遮住了。
他抱着花走得很干脆,那么崎岖的路,竟然边走边灵巧地颠着球,颠得游刃有余。
夜里,颜奕昭躺在自己床上,抱着被苏源用目光嫌弃过的海绵宝宝抱枕,才看到手机里朋友分享的“新闻”,描述着菲利普的气急败坏。
他把头闷进抱枕,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都不记得在循规蹈矩的日子里,有多久没有过这样心脏剧烈跳动甚至失拍的经历,也不记得多久没有这样放肆的快乐了。
谢谢你啊,小孩子!
愿你今夜有好梦,梦里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