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姜宜笑下意识拧眉，与宋景行对视一眼。
人在极度恐惧时，不会说谎，或者说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很难说谎。
尤其是这男人，姜宜笑低头俯看他，已经见他哆嗦着唇，胯，下衣摆可见一片被浸湿的深色，没一会儿她就嗅到夹杂着酒气的骚味直冲脑门。
他吓尿了。
姜宜笑眉心紧锁，眼神一沉厉声问；“不！你将人藏到哪里了？”
宋景行看出她意图，当即颔首，手中剑更近一步，抵在他咽喉。
“怎么可能！我藏哪儿啊！人都死了好几个月，烂都烂了！早就被我丢在乱葬岗，你现在就是让我去找，我也找不到啊！”
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堆死人叠一块儿，你让我怎么找？”
春生尖叫一声，“你说谎！你把娘还给我！你明明就说，要是我讹到银子，就给她和妹妹治病！”
“什么讹人，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男人酒醒了大半，听见就摇头道：“你娘都死了，我又不是绿毛龟，哪会理会你们两个拖油瓶！你个小崽子，别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往我身上推！”
他说着，立刻跪下哐哐磕头，面上宋景行道：“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这小崽子自己要讹钱，关我什么事情，要不是今天你们找我，我都以为他们早死了！”
“肯定是他自己的意思！这个小崽子有个病秧子妹妹，所以才找你们讹银子！我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啊，贵人您看我一个寡汉，孤苦伶仃还被冤枉，求求您为我做主啊！”
他所说，姜宜笑是半个字都不信。
刚才小石头还说见过这个男人打骂春生，现在这男人又说他没见过春生，以为他早死了，这不是说谎是什么？
姜宜笑眼神骤冷，宋景行见状，沉声追问，“你不说真话？有人目睹你与春生见面，你还说你没见过他？”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育幼堂是圣上如今最关心的地方，若是你遮遮掩掩不说实话，本公可不保证你明日会不会被慎刑司接管。”
男人一听，又身体一软倒在地上，眼神无光，念叨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抬头，却撞在宋景行的剑尖，顿时尖叫一声，“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我就是贪心点，见到这小子居然进了育幼堂，又能做工拿银子，所以才骗他，让他去讹你们，给我弄点银子！”
男人抖如筛糠，“现在谁不知道姜家商行？就是点银子，你们贵人不是最在意名声吗？我就是想要银子，我只是求财啊！”
姜宜笑的目光骤然沉下来，心底涌起浓烈的寒意，寒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至指尖，让她手指微微发颤。
“春生母亲呢！”
她沉沉吸口气，追问，“她到底在哪里？”
“真的死了啊！我刚把这两个拖油瓶丢了，那女人就气死了，我骗你们做什么？真的死了啊，我去哪里找她？”
春生在发抖，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唇齿间挤出来，“你骗人！那个鞋底子是哪里来的？就是那个母亲绣了一半的！那个鞋底不是她原来做的，我没见过！肯定就是她来了京城纳的。”
男人咬牙切齿，“她包裹里摆着，我回去翻了包裹才看见。我想起来了！是这个臭娘们儿来京城的路上纳的，说要送你，当个生辰礼物！”
刹那间，春生发出一声哭嚎，从侍卫手中挣脱，狠狠咬在男人的肩上，不松口。
宋景行冷着脸将他打晕，“来人，送去偏室，找太医。”
姜宜笑的心跟着春生那一声哭嚎不住地颤抖，眼底微微有些发红。
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的人？
陈惜惜！陈惜惜！！
她竭尽全力才压住面上怒意，抬眼镇定道：“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衙门，今日扰了汝南侯夫人的宴，实在是我的错。”
“哼。”
汝南侯夫人冷嗤一声，“不怪你，别让我知道背后之人是谁，我今日将这一茬记住了。”
她安抚地朝姜宜笑扯扯嘴角，却朝着不远处的南华郡主瞥一眼。
姜宜笑心下稍定，知晓她意思，便按兵不动。
“郡主，刚才你信口雌黄，诬陷姜小姐，如今真相大白，你是不是该道个歉。”汝南侯夫人声音冷沉，“郡主莫不是想随随便便将事情揭过去？”
南华郡主面色阴沉，勉强地笑笑，“怎么会。”
她看向姜宜笑，面露威胁，“姜小姐，我如今年纪大了，确实看走了眼。”
她话一出，身侧的丫鬟接话道：“郡主乃是长辈，哪有长辈朝小辈赔礼道歉的理儿？你说是吧，姜小姐？”
“原先听闻姜小姐不敬长辈，欺辱婆母，听来应是谬传。姜小姐怎么可能不敬长辈？”
一个不敬长辈压下来，姜宜笑面上神情不变，“我不敬长辈是谬传，可郡主知错不改还企图以权压人倒是真。”
“噗——”汝南侯夫人笑出声，“说得在理。”
“你！”
那丫鬟直接手指姜宜笑，汝南侯夫人见状收敛面上笑意，直接道：“掌嘴！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丫鬟插嘴的地方？”
身侧丫鬟急急上前挟住丫鬟双臂，两巴掌下去，南华郡主跟着脸上火辣辣，看着被打的丫鬟，彻底怒了，“几年不见，你也跟着不知尊卑？”
南华郡主说完就捂着心口，像是被气倒。
“太医呢？”宋景行凉凉补充道：“不如让太医给你看看，要是郡主在本公面前气出事，本公怕也难辞其咎。”
宋景行似笑非笑，“来衙门的路上，本公念着有个生病的幼儿，已经命人去传太医，想必再过几刻，太医就能到了。”
话音刚落，小五带着太医跨进门，行礼道：“主子，太医到了。”
南华郡主只能摆摆手，咬着牙，“我不要紧，先让太医去给两个孩子看。”
这一句道歉是逃不过了。
最后，她只能转头看向姜宜笑，“这次是我识人不清，误信小人，还请姜小姐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