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笑顿了顿,还未应声就听见门又被敲响,一道虚弱而带着几分忐忑的声音低低叫道:“母亲,我是安安。”
安安,是谢明钊的小名,姜宜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这两个字。
她心下稍稍动了动,面上神色不变,起身开门。
“嘎吱——”
谢明钊就立在门前,望着她的目光含着几分委屈,嘴动了动,却在看见姜宜笑怀中的宋安宁时愣住,面色一沉。
“她怎么在这里?”
他说着,声音里都染上几分委屈,像是不敢置信般呆在原地。
“满满来找我。”
姜宜笑目光微有些复杂,想起刚才春杏所说,倒也清楚他为什么来。
陈惜惜终于生产,还生了个儿子,原来在谢家算得上众星捧月的谢明钊顿时就变了处境。如今他再也不是谢家唯一的男丁,和刚出生的弟弟相比,甚至算得上势单力薄。
他被忽视,才会独自一人来找她。
姜宜笑一时间说不出心底滋味,面上却没什么变化,淡淡道:“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让人给你准备些。”
谢明钊满肚子委屈,却没想姜宜笑会问这句话,微有些错愕地睁大眼,却不知怎么地,鼻子一酸就要落泪。
他说不出话,肚子“咕——”一声。
姜宜笑看出他的困窘,叹口气对春杏叮嘱道:“将炖好的鸽汤送去前厅,再弄两个时令小菜,将他带过去吃饭。”
谢明钊听见鸽汤,眼睛更是一热。
他最喜欢鸽汤,拿小火煨,煨得肉又软又烂时,汤就会鲜得让人掉舌头,但是上好的鸽难找,原来都是姜宜笑准备,自从她离开后,谢明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到这口汤。
“我……我想跟你一起。”
谢明钊难得不搭理宋安宁,别开头别扭道:“我想您。”
姜宜笑应一声,转而问宋安宁,温柔道:“满满用午膳了吗,想吃些什么?”
宋安宁点点头,“姜姐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姜姐姐吃的,我都喜欢!”
姜宜笑听着她的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面色温和道:“行,那我们先去用午膳。”
一行人往膳厅走,谢明钊跟在姜宜笑身侧,看着她抱着宋安宁,心里又酸又难受。
凭什么她就能一直缠着姜宜笑?
明明……明明他才是姜宜笑的孩子。宋安宁这么大了,还好意思一直让姜宜笑抱着她,她就不感觉丢脸吗?
谢明钊一直心不在焉,忍不住偏过头看着姜宜笑和宋安宁,心里越来越难受,刚才因为鸽汤生出那一份喜悦荡然无存。
他才是姜宜笑的亲儿子啊。
踏进膳厅,姜宜笑将宋安宁放下,牵着她的手坐到桌前,然后看向他,问道:“还想吃些什么吗?”
谢明钊沉默片刻,“母亲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姜宜笑微微颔首,倒是宋安宁忽地抬头看他一眼,目光中似乎有几分惊讶。
谢明钊低下头。
膳厅安静,谢明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听着宋安宁一句句跟姜宜笑说。
他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事情,连昨日吃了什么都要说。
他嫌宋安宁有些吵,可这种吵和这几日谢家的吵闹不一样,不会让人打心眼里不安。
姜宜笑忽地转头问,“你出来找我,谢家人知道吗?”
谢明钊抿唇,迟疑许久才说:“我……我是悄悄出来的。”
“我让人去告诉谢允北一声。”
“不用。”
谢明钊听见就连忙拒绝,甚至有些惊慌地站起身,“他,他忙着照顾陈惜惜的孩子,根本没发觉我走了,待会儿我悄悄回府就是,母亲不要找人告诉他。”
他担心,若是让谢家人知道他来找姜宜笑,尤其是陈惜惜知道,那他肯定落不着好。
姜宜笑看他表情,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也就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一时间,母子之间气氛恍若陌生人,倒是姜宜笑跟宋安宁之间融洽和乐,看上去更像母女。
谢明钊闷闷地用完午膳,姜宜笑抬眼道:“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抬头,对上姜宜笑平静无波的目光,忽地心一颤,忍不住问道:“母亲不想我留下吗?”
姜宜笑似乎是惊讶,看他一会儿,“谢明钊,我原来问过你,要不要跟我走。”
谢明钊眼圈一红,哽咽道:“可……可……”
他说不出话,就死死盯着她,眼睛越来越红,最后眼泪落下,没一会儿就哭得泣不成声。
姜宜笑望着他那张和谢允北相似的面庞,闭了闭眼,垂在两侧的手不自知地攥紧。
宋安宁见状,什么都没说,倒是将手边的温茶端给姜宜笑,眼神中含着几分担忧。
姜宜笑一愣,接过茶浅啜一口,温柔道:“没事,满满等我一会儿。”
宋安宁眨眨眼,“那我出去跟春杏姐姐玩一会儿,姜姐姐说完事情再来找我。”
“嗯。”
谢明钊一直盯着姜宜笑,即便是目光已经被泪水浸湿,眼前一片朦胧,他都还是不想错过她面上的任何表情。
姜宜笑或许都不知道,她跟宋安宁说话时候多温柔,跟他说话时候又多冷漠。
这么一想,谢明钊的眼泪落得更是汹涌,一时间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全都涌上心头,将他整个人淹没。
姜宜笑将帕子递给他,“擦擦。”
谢明钊没接,姜宜笑见状,将帕子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她没有亲手给谢明钊擦泪。
“如果……如果我想来你身边,你愿意将我接回来吗?”
姜宜笑想了想,点点头,“嗯,我会在府上给你腾一个院子,但是我很忙,不会有时间陪着你。”
这是她对谢明钊最后的情分。
她生下他,不可能心狠到看着他留在谢家被虐待,给些银子吃食不难,待他成年,再送他些私产,让他出府成家。
姜宜笑对他总是艰难些,父亲母亲在世时,最宠谢明钊,若是见他过得不好,怕是也不能安心。
她微微叹口气,谢明钊忍不住哽咽着说:“母亲,我知道错了,我们就像原来那样,不好吗?父亲说,他愿意将陈惜惜送回老家,日后再也不会让她出现在您面前。”
“你回来好不好,我们一家三口像原来那样团团圆圆的,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