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宪接着往下看:
第9条:关心她,比如妻子咳嗽,不能只说“多喝水”,要亲手递上温水,温度控制在40-45。(注,可以陪她去医院,按时回家陪她吃饭)
顾宪:床头得放温度计!
第12条:每周至少夸三次“好看”,禁止重复使用形容词,参考附件《夸人词汇表》。(注,试了,没效果,保留待定)
顾宪:???
第15条:在人前人后都保护她,如果她假装坚强,不要拆穿,但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准备好毛毯和热牛奶,案例参考:《冬日恋歌》第8集。(注,她)
这条的备注,标红,因为未完。
顾宪:保护?有不长眼的吗?
第20条:承担养家的责任,送她两束花,有钱花和尽管花,她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注,她不喜欢花钱)
顾宪:……
他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所以池赟这段时间的疏离,不是因为冷淡,而是因为……在研究这种离谱的“守则”?
等会儿……
这文档是什么时候建的?
池赟就用这个标准和嫣嫣相处?
他的脑子还在吗?
“谁准你动我电脑的?”
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宪回头,见池赟站在门口,脸色黑如锅底。
顾宪晃了晃鼠标,挑眉:“池总深夜加班,就是在研究这个?”
池赟大步走来,“啪”地合上笔记本,耳根却隐隐泛红:“顾宪,你擅闯别人办公室,就为了偷看私人文件?”
“私人文件?”顾宪嗤笑,“《合格丈夫守则》?还参考韩剧?池赟,你谈百亿并购案的时候,也没这么认真吧?”
池赟下颌绷紧,眼神冷得像冰,但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的羞愤。
顾宪抱臂靠在桌边,突然觉得有趣:“所以,你就是靠这个和嫣嫣相处的?”
池赟深吸一口气,硬邦邦道:“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顾宪冷笑,“我妹妹最近状态不对,我还不能问问?”
池赟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没和她吵架。”
“那她为什么疏远你?”
池赟抿唇,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为了缓解尴尬,顾宪主动转移话题:“对了,贝贝最近没惹事吧?”
池赟皱眉:“她不是跟你在一起?”他天天发消息,池贝贝就是不回来,要不是程蕴也在,他都要怀疑顾宪是不是打他妹妹主意了。
“噢,忘了。”顾宪略带尴尬。
池赟看他一眼,略带嫌弃:“贝贝说你们最近在找什么布料?”
“流霰缎。”顾宪揉着眉心,“贝贝要给嫣嫣做极光裙,她说……嫣嫣永远看不到真正的极光。”
池赟猛地抬头:“什么极光裙?”
顾宪点头:“嫣嫣不是一直想看极光吗?贝贝想送她一条裙子,把极光‘穿’在身上。”
池赟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可她看过极光。她在瑞士治疗时,霍夫曼教授给我看过她的极光照片!”
“……”顾宪的表情微妙起来,半晌才尴尬道:“……那什么,照片是我P的。”
池赟僵住:“什么?P的?”
顾宪揉了揉眉心:“那年她病情恶化,她说想去看极光,但她根本坐不了长途飞机。”他苦笑,“我就……把她的脸合成到极光图里哄她开心,”
池赟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所以,顾嫣每次看到极光纪录片时,眼里的平静……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永远去不了?
顾宪看着迷茫的池赟,他的脸上带着罕见的迷茫,让顾宪一时怔住。
——原来池赟也不是无所不能。
“她最近……在疏远我。”池赟声音沙哑,带着难掩的疲惫,“我以为是我哪里做错了。”
顾宪合上文件,语气罕见地温和:“我妹妹这辈子最擅长两件事——装没事和给别人铺路。”他指了指守则,“但你这份攻略,错在把婚姻当项目处理。”
池赟怔住。
叹了口气,顾宪又点开了《合格丈夫守则》:“你当我妹妹是考核你的KPI吗?”他嗤笑,“池赟,你谈并购案的时候,会照搬《商业谈判圣经》吗?”
池赟沉默地看着窗外,玻璃映出他紧抿的唇角。
沉默良久,池赟突然开口:“《合格丈夫守则》……很可笑?”
顾宪摇头,难得正经:“不可笑,但用错了方法。”
他指了指电脑:“婚姻不是商业谈判,不需要攻略和战术。”顿了顿,又嗤笑,“不过你池总连‘喜欢’都要做SWOT分析,能写出这种东西也不奇怪。”
池赟:“……”
他捏了捏眉心,突然问:“你和程小姐,怎么样了?”
顾宪一噎,随即冷笑:“转移话题?”
池赟挑眉:“不是你先问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别开脸。
——得,半斤八两。
窗外,暮色沉沉压下来。
顾宪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电脑前,毫不犹豫地挤开了正在使用电脑的池赟。
池赟被顾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有些不满地看着顾宪,但看到顾宪那阴沉的脸色,还有不断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的手指。
顾宪在《合格丈夫守则》上补充,屏幕上滚动的文字着最后汇成一句话——
【前提:接受她的一切,包括死亡。】
点下保存那一刻,顾宪的手在抖,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我做不到,也说不出口。”
说完顾宪突然抓起外套:“走了。”他拍了拍池赟的肩,“看你的破守则吧。”
临走时,顾宪突然回头:“对了,吴绫的战队签了你们池家代言?”
池赟皱眉:“什么代言?”
“SE战队。”顾宪晃了晃手机,“刚收到的消息,他们下季度要代言你们公司旗下的座椅。”
池赟的眼神骤然锐利。
——如果吴绫是代言人,那么作为资方,顾宪就有了新的谈判筹码。
池赟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的杯沿。霓虹灯在脚下流淌成河,玻璃倒影里,他的手机屏幕亮着刺眼的光——
【池总,SE战队代言合同已经暂停签署。——林珣】
他忽然想起顾嫣腕骨上的翡翠镯子。那是结婚时他送的,此刻却空荡荡地悬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像道未愈的疤。
池赟将那份《合格丈夫守则》拖进电脑回收站,按下永久删除。屏幕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像一把出鞘的刀。
——他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或许是顾嫣太聪明了。
她应该早就看穿他的温柔是《守则》的产物,是责任框架下的精密编程。那些按时送到的药膳、醒后睡前的亲吻她额头时的角度,全都被她识破是“池总式打卡”。
他突然发现,每当自己按《守则》递温水时,她的睫毛都会微微颤动——那不是感动,是愧疚。
池赟猛地攥紧鼠标。
晨光初现时,池赟调出近五个月来的日程表,这是顾宪险些就能发现的,和他的《守则》在一个文件夹里,如果让顾宪看到……
顾宪大概会揍他吧!
-每周四上午:陪顾嫣针灸(实际完成率87%,缺席原因:跨国会议)
-每周末下午:陪顾嫣散步(实际完成率10%,秋天多雨,冬天太冷)
-早安吻,晚安吻:(实际完成率:81%,未完成原因:通宵加班,出差)
……
他忽然想起,如果不是程蕴提醒,他都没有注意到,顾嫣的对温度的需求,比他高。
顾宪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向来条理分明的思维里——
你当我妹妹是考核你的KPI吗?
他忽然想起顾嫣上周缩在沙发里看纪录片的样子。
当时他按《守则》第十四条【每日共同活动≥30分钟」的要求坐下陪她,却在五分钟后开始用手机批复邮件。】
——她是什么时候悄悄关掉电视的?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被顾宪嘲笑过的《合格丈夫守则》。
霓虹灯将池赟的轮廓镀上一层冷硬的蓝,玻璃倒影里,男人的眉头紧锁,像是面对一道无解的数学题。
她不是看透了他的“机械化打卡”,而是害怕。
害怕他像顾宪一样,把“责任”当枷锁,最后困死在自己筑的牢笼里。
他的邮箱里躺着一份他从未给任何人看过的文件:苏黎世霍夫曼教授的邮件,明确写着“现有医疗手段无法根治”。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原来他早就在愤怒。
愤怒命运的不公,愤怒医学的无力,更愤怒自己曾经居然在计算“顾嫣还能活多少年”这种可笑的问题。
原来,他在愧疚。
池赟自嘲一笑。
玻璃映出他扯松领带的动作,也映出办公桌上那份被顾宪嘲笑过的《守则》。
不重要了。
他对顾嫣是怜惜还是愧疚,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的婚姻起于利益交换,维持于利益最大化——但利益是这世上最牢固的关系。这些和“顾嫣是他妻子”的事实毫不冲突。
他是顾嫣的丈夫,顾嫣是他的妻子。丈夫想对妻子好,不需要理由;丈夫对妻子好,更不用定量。
灼华园的晨雾还未散尽。
池赟推开卧室门的瞬间,顾嫣正踮脚去够书架顶层的书册。羊绒睡裙滑落肩头,露出后背手术留下的淡粉色疤痕——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她早产时曾在保温箱里躺了两个月。
“我来。”他大步上前,胸膛贴上她单薄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