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蕴的手指微微一顿：“……送给顾嫣的？”
池贝贝点点头，眼神坚定：“嗯，我想让她把极光穿在身上。
她都不能去看极光。”
程蕴的目光落在池贝贝手中的设计稿上，那抹极光绿在阳光下闪烁，像极了顾宪曾经说过，曾经顾嫣烧得迷迷糊糊对他说的话——
“哥，我想看极光……”
程蕴的指尖微微收紧，心脏也憋闷得不行。
“你知道极光在古北欧神话里代表什么吗？”程蕴突然问。
池贝贝摇摇头。
“是女武神驰骋天际时，铠甲折射的光芒。”程蕴轻声说，“象征着守护与希望。”
池贝贝眨了眨眼，忽然笑了：“那正好，嫣嫣姐就是我的女武神。”
程蕴看着她，目光深远：“那就把它做得再耀眼一点。”
“可我很菜！什么都做不好。”池贝贝的脑袋耷拉着，头一回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学设计。
揉一把池贝贝的毛脑袋，程蕴忽然开口，声音温柔又坚定：“我帮你。”
她也想为顾嫣，编织一片永不熄灭的极光。
此后的日子里，兰路Y工作室里，池贝贝和程蕴为了给顾嫣的裙子日夜忙碌着。池贝贝除了设计，还负责一些基础的粘贴和装饰，程蕴则把控着整体的质感，随时提供业务指导。
每一个细节她们都反复琢磨，力求做到完美。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池贝贝身后带着珠片的半成品礼服在阳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像极了极地夜空里流动的极光。
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设计图时，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毁了那副图稿？
“这里再加一点渐变。”程蕴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手指虚虚划过设计图，指尖在空气里勾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极光不是静态的，它应该是流动的、有生命力的。”
池贝贝咬着笔杆，眉头微蹙，目光在程蕴和设计稿之间来回游移。
“可是……”她犹豫了一下，突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程蕴姐，你说……嫣嫣姐会喜欢吗？”
程蕴顿了顿，目光落在设计稿角落那行小字上——送给嫣嫣姐的极光。
那行字写得有些歪歪扭扭，像是池贝贝写的时候又紧张又期待，连笔尖都跟着颤抖。
程蕴的唇角微微扬起，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她会喜欢的。”她说，“因为这是你亲手做的。”
池贝贝眨了眨眼，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她低头看着自己贴上去的珠片，忽然笑了。
“那我要画得再好一点。”她小声嘀咕着，“这样，就算嫣嫣姐以后不能去看极光，也能穿着它，把极光穿在身上。”
程蕴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目光柔软。
门铃突然响起，池贝贝正趴在设计台前调整渐变的位置，闻声抬头，就见顾宪推门而入。
他西装笔挺，大衣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带微微松开，显然是刚结束会议就匆匆赶来。冷风从他身后灌进来，带进几片细碎的雪花，很快融化在暖意融融的室内。
“听说你们一直在找做裙子的布料？要像光一样的？”顾宪的声音低沉温和，目光在工作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程蕴身上。
他手里拎着两杯咖啡，一杯递向程蕴，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程蕴微微一怔，下意识接过，杯身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烫得她指尖微蜷。
“嗯。”她垂下眼睫，声音很轻，“还在找。”
闻香味就知道，咖啡很香，还是她喜欢的。不是以前喜欢，是现在喜欢的。
顾宪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只是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递给程蕴。
“我查了些资料，这几位老师傅的手艺可能符合你们的要求。”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如果方便，明天我带你们去看看？”
程蕴接过纸条，指尖捏着纸页边缘，轻轻“嗯”了一声。
池贝贝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几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呃……”她眨了眨眼，干笑两声，“顾宪哥，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的设计图？”
顾宪点点头，走到设计台前，目光扫过铺开的图纸和布料。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几样绸缎，若有所思。
“这种光泽还不够。”他低声道，“极光不是静止的，它应该是流动的、有生命力的。”
程蕴站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没接话。
顾宪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出发，我带你们去见几位老师傅。”他说道，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他那里或许有你们想要的料子。”
程蕴点头：“好。”
顾宪清了清嗓子，目光灼灼看着程蕴：“那边冷，要带厚衣服。你怕冷。”
回答他的还是一声浅浅的“好”。
顾宪没再多留，简单道别后便离开了工作室。
门关上后，池贝贝立刻凑了过来，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程蕴姐——”她拖长了音调，一脸八卦，“顾宪哥是不是喜欢你？”
程蕴的手指一僵，咖啡差点洒出来。
“别胡说。”她皱眉，语气略显生硬，“他只是帮忙。”
“真的？”池贝贝歪着头，一脸不信，“那他为什么特意跑过来送咖啡？还说什么‘刚好认识老师傅’？他明明可以直接发消息的！
或者可以让助理来，像他和我哥那样的人，时间都按秒来用，他跑一趟花了多少时间，回去就得补多少时间加班。”
程蕴不想面对这些问题，低头整理桌上的布料，敷衍道：“他关心顾嫣的裙子而已。”
池贝贝却不依不饶：“不对不对！他刚刚看你的眼神，绝对有问题！”她掰着手指开始论证，“第一，他跟你说话很温柔，从小到大除了嫣嫣姐，他对妙妙都不是这样的！第二，他刚才碰你手了，他平时连跟人握手都嫌麻烦！第三，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儿，像我——”
“池贝贝。”程蕴板起脸，打断她的话，“你的极光裙还做不做了？”
池贝贝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却被程蕴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做！当然做！”她撇撇嘴，小声嘀咕，“但顾宪哥肯定喜欢你……”
程蕴没理她，转身走向工作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上的logo。
杯身已经不那么烫了，温度正好，像极了某个人的掌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咖啡放到一旁，拿起剪刀继续裁剪布料。
——有些问题，她不想回答，也不敢回答。
当晚，顾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最近的行为让池赟困惑，可她别无选择——她不能让他把全部人生都押注在一个没有未来的赌局上。
当初选择池赟不就是因为笃定了她和池赟之间只有利益，可以两不亏欠吗？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掩饰住心里的不忍，换上平静的表情。
池赟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公司的事。”他将文件放在床头，声音平静，“下周我要去趟纽约，大概一周。”
年关将至，一向是池赟最忙的时候。尤其是上个月他陪着顾嫣去了一趟苏黎世，积压的工作不少，池赟最近几天都是凌晨才回到灼华园。
顾嫣点点头：“路上小心。”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像一层看不见的冰。
池赟站在原地，突然开口：“顾嫣。”
她抬头看他。
“阿尔卑斯山……”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好看吗？”
顾嫣怔了怔，随即微笑：“嗯，很美。”
池赟点点头，转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顾嫣终于放任自己蜷缩起来，将脸埋进掌心。
——她多希望自己能像极光一样，成为他生命里的一抹亮色，而不是一道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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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开着车，载着程蕴和池贝贝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行驶。
车窗外的风景从繁华的城市逐渐变成萧瑟的田野，路边的积雪尚未融化，偶尔掠过几间低矮的农舍，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
“这是最后一位了。”顾宪翻看着笔记本上的地址，眉头微蹙，“周师傅住在青溪村，据说他收藏了不少老料子。”
池贝贝趴在车窗上，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又被她用手指画出一道道痕迹。她已经连续奔波了几天，脚上沾满了泥，但眼睛仍然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程蕴坐在副驾驶，手里捏着一小块之前拜访过的老师傅送的样布，指腹轻轻摩挲着布料的纹理，摇了摇头：“还是不够……极光应该是流动的、有生命力的，这些布虽然好，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顾宪侧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踩下油门，车子碾过泥泞的小路，溅起几滴水花。
周师傅的织坊藏在村子最深处，一间低矮的砖瓦房，门口挂着褪色的蓝布招牌，上面用毛笔写着“周氏丝造”四个字，笔锋苍劲，却因年久失修而显得斑驳。
年关的雪粒子敲打着青瓦，程蕴搓了搓冻红的手指，呵出的白雾模糊了眼前斑驳的木门匾额——「周氏丝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