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6个葡萄
云上青梅2025-07-08 07:383,062

  顾嫣收回手,将药瓶盖子慢慢旋紧。

  金属螺纹咬合的细响里,她声音轻得像在说给窗外的银杏听:“如果我不这么说,哥哥永远不会放过自己。”

  她抬起眼,眸色映着暮光,竟有种近乎透明的苍凉:“哲学上讲,执念会成为有形的枷锁……顾家对我的愧疚,就是那副镣铐。”

  池赟呼吸一滞。

  “知道荣格的情结理论吗?”顾嫣换了个棉签,在他掌心画圈,“当一个人把全部生命意义寄托在另一人身上时,爱就会变成锁链。”

  “所以嫁给我……”池赟不敢往下想。

  “爸爸总说‘嫣嫣活下来就是奇迹’,妈妈至今保留着我所有的病历,哥哥……”她抚过池赟的伤处,“他放弃程蕴姐那年冬天,我高烧昏迷了三天。他跪在我病床前发誓,只要我能好起来,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药瓶突然从她膝头滚落,池赟一把扣住她肩膀,才发现她整个人在发抖。

  “池赟,你见过被蛛网缠住的蝴蝶吗?”在池赟看不见的地方,她笑得惨淡,“我就是那根丝——他们越挣扎,我缠得越紧。”

  她曾说过她的小名叫“小茧”。

  池赟心脏像被冰锥刺穿。

  他终于明白顾嫣选择他的真正原因——这场婚姻从来不是利益交换,而是她亲手挥向枷锁的利刃。

  她嫁给一个“足够强大到让顾家放心”的丈夫,好让所有人相信:即使没有他们,顾嫣也能被好好爱着。

  “所以你在安排所有人的退路。”池赟嗓音嘶哑,“程蕴的布料,贝贝的极光,顾宪的破镜重圆……”

  “还有你的。”顾嫣忽然仰头吻他下巴的伤,“等我走了,你就会看到我送你的礼物。”

  幸好,你不爱我,也不会轻易陷入爱情,更不会将爱情看得太重。

  池赟猛地将她按进怀里,药膏蹭在她鬓角,像道愈合不了的疤。

  窗外最后一枚银杏叶坠落,他忽然想起结婚那日,顾嫣在誓词里说:“池赟,你是我亲手选的未来。”

  原来她早就在告别。

  夜深时,池赟站在露台上,很难得点燃一支烟。火星明灭间,他摸出手机拨通方知远的电话:“帮我联系苏黎世的免疫学专家……对,现在就要,下周就去。”

  烟灰簌簌落在袖口,烫出一个个小洞。就像顾嫣悄无声息地,在他心脏上烧穿无数个名为“后会无期”的窟窿。

  恒泰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池赟将一摞文件推到会议桌中央,黑色文件夹整齐排列,每一份都盖着鲜红的公章。

  “未来三个月,亚太区的项目由爸爸负责,北美事务交给二叔。”他的声音冷静,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欧洲我抽空盯着,紧急事务直接联系林珣。”

  池父眉头紧锁,指尖敲击桌面:“池岸刚回国就频繁出入老宅,上周还陪老爷子下了一整晚的棋。”他冷笑一声,“你这时候撂挑子,是嫌他动作太慢?”

  池二叔摩挲着茶杯,语气阴郁:“电商王家的独女上个月刚和池岸吃过饭,听说王老爷子对‘年轻人合作’很感兴趣。”他抬眼盯住池赟,“你确定要在这节骨眼上,为了个女人把江山拱手让人?”

  做电商的王家,家底和顾家比起来,虽说稍逊一筹,但也差不了多少!

  池父合上文件夹,头一回带失望看他的儿子:“老爷子最近见他的次数比见你都多!”

  池二叔转动着翡翠扳指,冷笑:“这时候去瑞士?你不如直接把公章塞池岸口袋里。”

  办公室骤然安静,空气仿佛被抽干。

  大敌当前,不管是池二叔还是池父都觉得此时池赟离开并不是好事。

  从池老爷子给股份那天开始,娶顾嫣的好处已经全部拿到了,对他们而言“顾嫣”这个项目已经结束,后期追加投入也不会有新的产出,应该压缩空间或终止项目。

  至于顾家,池顾联姻摆在那里,他们还能看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就算顾家生气,看在他们去世的母亲份儿上,顾家也不会倒戈去帮池岸。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顾嫣现在就死了,对他们而言,也还这门婚事上已经赚够了。

  池赟慢慢站起身,西装袖口掠过文件边缘,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俯视着两位长辈,眼底暗潮翻涌:“第一,顾嫣是我的妻子,不只是‘个女人’。”

  钢笔被“啪”地按在实木桌面,墨汁溅在合同扉页。

  “第二——”他声音极轻,却让池二叔后颈寒毛直竖,“如果池岸三个月就能动摇恒泰根基,那这江山,不要也罢。”

  “我不是在征求意见。”他指尖点了点文件末尾的签名处,“爷爷已经签字了。”

  ----前一天,栖山老宅-----

  池老爷子正在书房临帖,狼毫笔尖悬在“家”字最后一捺上。池赟跪坐在茶案对面,沸腾的铁壶蒸腾起白雾,模糊了祖孙二人的神情。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老爷子笔锋陡然加重,墨迹透纸三分,“可有些人啊,连个‘家’字都写不好。”

  池赟斟茶的手稳如磐石:“爷爷,嫣嫣的病……”

  “当年你奶奶走的时候,我总觉得还有时间。”老爷子突然搁笔,宣纸上的“家”字缺了最后一笔,“后来才明白,世间万事,抵不过一句‘来不及’。”

  茶汤倾注,澄澈的液体映出池赟猩红的眼底。他双手捧杯过眉,以最郑重的礼数俯身:“是池赟不好。”

  老爷子接过茶盏,忽然将案头鎏金匣推给他:“带着这个去瑞士,你奶奶会保佑你们小两口的。”

  池赟打开匣子,匣中是一枚和田玉印章——池奶奶的遗物之一。

  池赟不解的看向池老爷子。

  池老爷子拍拍他的手背:“算是你奶奶给你们小夫妻的礼物,”

  说完池老爷子拿起剪刀,修剪一株老梅,枯枝在银剪下纷纷坠落。

  老爷子突然截断话头,剪刃“咔嚓”斩断一根横生的杂枝,“连自己老婆都护不住,拿什么脸面谈宏图霸业?”

  他转身将剪刀递给池赟,苍老的手稳如磐石:“去吧,梅树要断舍离才能开花,人也是。”

  ----机场·破晓时分----

  顾嫣裹着羊绒毯在贵宾室浅眠,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影。池赟轻轻将登机牌塞进她手心,上面烫金的“苏黎世”字样微微发亮。

  “都安排好了?”她迷迷糊糊问。

  池赟单膝跪地替她系好散开的鞋带,声音混在航班广播里:“嗯,老爷子把瑞士别墅的钥匙给了我。”

  他抬头,看见玻璃幕墙外泛起鱼肚白,给顾宪裹好围巾,“我还找我妈要了水晶屋的钥匙,咱们去那里住两天。”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他想起今早收到的加密邮件——林珣发来的监控截图里,池岸正将王家小姐推进豪车,而副驾驶上,赫然坐着本该在海外度假的杨玫。

  手机在口袋震动,顾宪的消息跳出来:【放心走,这边我盯着。顺便,霍夫曼教授的助理刚确认,新靶向药的临床试验批下来了。】

  池赟关掉屏幕,俯身吻了吻顾嫣的发顶。

  登机口的LED屏开始闪烁,像命运眨了下眼。

  走廊尽头的诊室飘来消毒水与旧书混合的气味,池赟盯着墙上那幅《阿尔卑斯山春雪》油画,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池先生?”护士推开门,金发盘成严谨的发髻,“霍夫曼教授请您进去。”

  池赟起身时碰翻了咖啡,褐渍在米色地毯上晕开,像极了他西装袖口被烟灰烫出的洞。顾嫣轻轻扯他衣角:“你比我还紧张。”

  窗外的雪落得寂静,诊室里的暖气烘得人昏昏欲睡。池赟盯着墙上那幅阿尔卑斯山油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扶手,节奏越来越快。

  诊室里,老教授扶了扶金丝眼镜:“亲爱的顾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他翻开泛黄的病历本,扉页贴着顾嫣八岁时的照片——苍白得像张被雨水泡皱的糖纸。

  池赟的指节在桌下攥得发白。

  “池先生。”白发苍苍的霍夫曼教授推了推眼镜,病历本上的德文密密麻麻,“我必须坦诚地告诉您,顾小姐的免疫系统就像……嗯,一件非常古老的丝绸,我们只能尽量延缓它的风化,但无法让它恢复最初的强韧。”

  翻译的声音温和却残酷,继续:“顾小姐的免疫缺陷导致她无法产生足够的免疫细胞,目前的治疗方案只能维持现状。”

  池赟的指节泛白:“没有新的技术?或者实验性疗法?”

  “顾小姐的免疫系统像阿尔卑斯的冰棱,”教授用钢笔敲了敲CT片,“美丽,脆弱,且……”他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且自成宇宙。”

  顾嫣笑出声:“您还是喜欢用风景打比方。”

  “因为您本身就是奇迹。”教授合上病历,“七年前我们讨论过,您的身体在搭建一套独特的防御体系——虽然效率低下,但足够浪漫。”

  池赟喉头发紧:“治愈的可能?”

  “池先生,您会要求极光保持形状吗?”老教授指窗外簌簌落雪,“顾小姐的免疫系统就像这片雪花,我们无法改变晶体结构,但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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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光成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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