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岸母子走后，池赟陪着老爷子聊了一会儿，看爷爷像是困了，扶着爷爷回四楼休息。
池贝贝这贴心小棉袄，笑嘻嘻跟池赟着说：“哥送爷爷，我帮哥哥送嫂子。”
挨了池赟一个烧栗，池贝贝立刻夸张的“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然而池贝贝毕竟是池贝贝，立刻转过头去，紧紧地抱住了爷爷的胳膊，然后开始撒娇起来。
她把小脸贴在爷爷的手臂上，不停地摇晃着，嘴里还嘟囔着：“爷爷，爷爷，哥他欺负我，你要帮我报仇哦！”
池爷爷看着可爱的孙女，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池赟的脑门，笑着说道：“好啦，好啦，贝贝别闹啦，爷爷帮你教训哥哥啦。”
池赟被爷爷拍了一下，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池贝贝这回高兴了，笑着挽起顾嫣的胳膊陪她去三楼。
池赟的房间依旧打扫得很干净，像是一直有人住一样。
顾嫣在这里住过，倒不陌生。
池贝贝拉着顾嫣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画皮一掀，乖巧千金什么的都是幻觉：“唉呀呀，我快憋疯了，幸亏嫣嫣姐你来了。”
顾嫣笑着点头，示意她继续。“你什么时候来老宅？和师姐回来后都没来看我。”
池贝贝眨着大眼睛，一脸八卦，“我还不是为了给顾宪哥创造机会？他现在追到程老师了吗？”
顾嫣笑着表示：“要不你亲自去问他，他这会儿肯定在隔壁。”
这个隔壁说的不是隔壁屋子，而是隔壁的宅子。顾家老宅和池家老宅是挨着的，今天是除夕，顾宪肯定会回老宅过年。
“不不不不不，”池贝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顾宪哥跟个小老头儿一样，我要是敢问，他肯定要念叨我。”说完还吐了吐舌头，“嫣嫣姐你一路过来肯定累了，先休息，一会儿我叫你吃饭。”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顾嫣忍不住想，池贝贝是不是怕一会儿池赟回来了，也念叨她一顿。
顾嫣打量一圈，除了换了一套格格不入的粉色的品，其他布置和上回一样，床头柜上摆的还是池家人的照片。
不出意外，没有全家福。
顾嫣一一看了一遍，目光停留在其中两个相框上，犹豫片刻，她捏起其中一个慢悠悠走向阳台飘窗。
老宅的人很贴心，早已在飘窗大理石台面上铺好了毯子，坐上去也不会着凉。
池赟回来的时候，正看见顾嫣坐在阳台上，手里拿着一张相框。
他走到顾嫣身边，才看清照片里池贝贝乖巧地给池爷爷捶肩，少女杏眼弯弯，连发梢都透着温顺。
“贝贝怎么在老宅陪爷爷？”顾嫣轻声问池赟，“程师姐说，她一回来就直奔老宅。”
池赟正替她拢紧羊绒披肩，闻言指尖一顿：“爸妈都很忙，平时不在家。”
顾嫣若有所思地望向照片：池爷爷布满老年斑的手正在剥橘子，他嘴角微翘，浑浊的眼里满是慈爱。
池赟轻轻握住她的手：“累不累？”
顾嫣摇了摇头：“不累。”
池赟将她拥入怀中，轻声说：“今晚就住这儿，哪儿也别去。明天我们去隔壁。”隔壁是顾家。
顾嫣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点了点头。
傍晚，佣人来叫池赟和顾嫣下楼，天边暮色渐沉，老宅里依旧是他们六个人。
池贝贝和池岸一左一右围在老爷子身边，杨玫挨着池岸坐。
池赟替顾嫣整理好披肩，让顾嫣挨着池贝贝，池贝贝立刻给他一个“算你识像”的得意眼神儿。
杨玫把果盘重重放在顾嫣面前：“嫣嫣尝尝，阿岸特意从南省空运来的雪莲果，清肺的。”
池贝贝突然“噗嗤”笑出声：“太太又说笑话了，这明明是超市买的吧？标签都没撕。”
杨玫耳根微红，警告地瞪了池贝贝一眼。瞥见池老爷子目带不悦的眼神儿，想想儿子的话，她终于安静了。
天色彻底暗下来时，池父池母和池二叔一家终于姗姗来迟。
“爸，路上堵车。”池父敷衍地解释，目光扫过池岸时明显冷了三分。
池二叔跟在后面，西装笔挺，手里拎着两瓶包装精美的红酒，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老爷子，临时有个客户要见，耽误了一会儿。”
池二婶挽着他的手臂，笑容温婉，眼神却不着痕迹地在杨玫和池岸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池岸身上，唇角微微上扬——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
他们身后跟着池瓒，笑嘻嘻伸手向爷爷讨红包，池爷爷笑着骂了一声“小兔崽子”。
杨玫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堵车？怕不是故意迟到，好显得自己日理万机。”
池岸淡淡扫了她一眼，杨玫立刻噤声，乖乖坐回池爷爷身边。
池老爷子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入座。
餐厅里的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池岸站起身，主动替池父拉开椅子：“大哥，坐。”
池父冷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池母则径直走到池爷爷另一侧坐下，亲昵地挽住老人的手臂：“爸，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我特意带了您爱吃的蜜饯。”
对着儿媳妇，池爷爷就不能直接开骂，他笑着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还行，就是腿脚不如从前了。”
池二叔顺势把红酒放到桌上，笑道：“老爷子，这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年份不错，待会儿您尝尝。”
池老爷子瞥了一眼，不置可否。
——这酒他认得，是他二儿子去年从拍卖会上拍下的，当时还特意发了朋友圈炫耀。如今拿来当年礼，未免显得敷衍。
池岸见状，适时开口：“爸，菜要凉了，先吃饭吧。”
池老爷子这才点头：“都坐吧。”
众人落座，佣人们开始上菜。
池岸刚给池爷爷盛了碗热汤，池父就冷笑一声：“旅游公司年底账目查完了？听说亏了不少？”
池岸笑容不变：“二哥消息灵通，不过亏损是因为重建了复古非遗工坊，长远看……”
“长远？”池二叔嗤笑，“你当恒泰是做慈善的？”
池爷爷突然“啪”地搁下筷子：“工坊怎么了？现在政策导向和时尚风向都是国潮！现在年轻人知道回归根本，我看挺好！”
杨玫眼睛一亮，立刻给儿子夹了块鱼肉，腰杆都挺直了三分。
酒过三巡，杨玫突然笑吟吟地开口，看着池老爷子：“延钧啊，小岸和电商王家的千金处得不错。”
圆桌中央的佛跳墙氤氲着热气，却暖不了席间凝固的空气。
饭桌上不少人都知道池岸和王家千金走得近，可能在谈恋爱，没想到这就要结婚了。
杨玫舀了碗佛跳墙放到池爷爷面前：“要不咱们两家商量着先把婚事定下来。”她瞥了眼池母，“您看这彩礼……”
池爷爷眼皮都没抬：“景明路的别墅给阿岸，剩下的按老大和老二家的例子加三成来就行。”
景明路的春和公馆也是恒泰开发的高端别墅区，不过因为紧临栖山，就离市区远了，不如池赟住的灼华园。
杨玫笑容一僵：“那都是二十年前的标准了！现在物价涨了不止三成。再说——”她意有所指地瞥向顾嫣，“9月给顾家的彩礼可不止这个数。”
“王家嫁的是池岸，自然跟妯娌一个标准，盯着侄媳妇儿想干嘛？”池爷爷放下筷子，瓷碗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至于嫣嫣的彩礼，那是老大两口子准备的，我没插手。
做公婆的高兴，想给多少就给多少，你要是愿意，也跟老大媳妇儿一样多给儿媳妇准备点儿。”
杨玫攥紧了餐巾，骨节发白：“可您给了池赟和顾嫣股份！”
“啪！”池爷爷的龙头拐杖重重杵地，“给股份是因为阿赟这些年为集团创收！顾家也给了两个孩子股份，王家准备给池岸多少股份？”
杨玫不说话，因为王家根本没打算给王倩股份，更不可能给池岸股份。
“怎么，王家千金要嫁的是池岸还是恒泰的股份？”老人冷笑，“要不我把整个恒泰送她算了？”
池父低头喝汤，池二叔假装研究酒标，池母甚至悠闲地和池二婶讨论八宝鸭子太油，明年不要上。
池贝贝看看爷爷，又看看小叔，原本想说话，在池母轻飘飘扫她一眼后，默默低头，仔细回忆今天的餐桌礼仪符合她过去二十年所学吗？
池瓒这个熊孩子原本跃跃欲试想插嘴，给顾嫣盛汤的池赟抽空看他一眼，立刻老实了，和池贝贝这个堂姐凑成一对鹌鹑。
池岸额角渗出细汗，连忙起身斟茶：“爸，妈不是这个意思。王家那边我去谈，肯定按传统来……”
池爷爷接过茶，余光扫过长子和次子。
——老大当年出轨闹得满城风雨，老二偷挪公款差点吃官司。
这些年他故意冷落两个儿子，反倒对池岸和颜悦色，就是要让他们尝尝被“外人”分权的滋味。
池赟忽然在桌下握住顾嫣的手。他的拇指在她掌心画了个圈，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顾嫣会意，轻轻“嘶”了一声按住心口。
“怎么了？”池爷爷立刻转头。
“没事，有点闷。”她虚弱地笑笑，“可能汤太热了。”
这招百试百灵。池爷爷立刻喊人开窗，又吩咐厨房煮参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