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岸跟池贝贝说很多人都觉得她大哥娶顾嫣是骗婚。
要是大哥真骗婚了,骗的还是顾嫣,顾家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虽然大哥天天板着脸骂她,她也不能真看着大哥作死啊!
大不了,她好好求求顾嫣。
她不是没问过她哥池赟,要是池赟真因为她不愿意嫁顾宪,才去骗顾嫣结婚,她就真的闯祸了。
但池赟的嘴比蚌壳还紧,她完全没辙啊!
不然她也不会跑来问顾嫣。
“所以是……用过了?”少女嗓音像被砂纸磨过。她突然抓起顾嫣左手,拇指重重擦过婚戒内侧。
当看清刻着的“CY”字样时,整个人如释重负地陷进沙发。
她没听错,是已经不需要了!!!
已经?!!!
那就是说……
谢天谢地,哥你好歹做了回人。
“我哥还行吧?”说完池贝贝还冲顾嫣一挤眼,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池贝贝不愧是池贝贝,短暂空白之后再一次语出惊人。
顾嫣轻笑,忽然瞥见她手机挂坠——Q版金刚鹦鹉头顶飘着对话框:Er sagt, er liebt mich,再次看到她手腕上细长的疤。
顾嫣忽然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指尖抚过少女腕间疤痕。
“疼吗?”她问的是伤疤,目光却穿透池贝贝烟熏妆下的淤青。
她忽然想起曾经翻到的池赟旧相册——七岁的池贝贝穿着纯白蕾丝裙,抱着泰迪熊站在圣诞树前,眼睛比树顶的琉璃星还亮。而今那双眼被烟熏妆染得浑浊,如同被暴雨打湿的蝴蝶翅膀,徒劳地扑棱着虚张声势的光。
窗外掠过一群白鸽,振翅声惊醒了池贝贝的恍惚。她猛地抓起茶杯灌了一口,茶水泼洒在玫瑰纹身上,将荆棘染成血的颜色。
池贝贝正要开口,玄关突然传来响动。池赟拎着外套进来,运动发带还沾着晨露,目光扫过妹妹的装扮时眉头跳了跳:“你穿得像霓虹灯成精了。”
“要你管!”池贝贝跳起来,铆钉包甩到肩上叮当作响,“我这是高街艺术!”她突然凑近顾嫣耳畔,“记得用我塞你包里的东西,德国进口的!”
顾嫣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骨瓷杯沿,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少女,仿佛在观赏博物馆新收容的野生动物标本。池贝贝耳垂上十二枚耳钉折射着晨光,像笼中鸟喙上镶嵌的碎钻,绚烂却困顿。
池赟眯起眼:“你给她什么?”
“女性私密用品!”池贝贝大声说完,在大哥变脸前夺门而逃。
顾嫣打开手包,看着那管印着德文的润滑剂哭笑不得。更底下压着张字条,狂草字体龙飞凤舞:小叔让我问的,但我站你们!PS:德国货真的好用
池赟抽走字条扫了眼,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我明天就停了她信用卡。”
池赟拎起润滑剂挑眉,顾嫣忽然贴着他耳畔轻笑:“贝贝这份新婚贺礼,倒是很像她的风格。”
池赟的脸彻底红透,他轻咳一声,将润滑剂塞回手包,别过脸去,故作镇定道:“她总是这样,”语气里又带着无奈,“张扬、任性,从不顾及场合。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顾嫣轻轻搅动着杯中的花茶,抬眸看他:“可你不觉得,她这样很鲜活吗?”
池赟怔了怔:“鲜活?”
“嗯。”顾嫣微笑,“像一团燃烧的火,哪怕烫手,也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池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她叛逆、冲动,做事不计后果,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能坚持到底。”
顾嫣放下茶杯,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那你知道她为什么叛逆吗?”
“你还觉得她可爱?”池赟没有回答顾嫣的问题,反而拣起妹妹落下的骷髅头钥匙扣,指腹摩挲过眼窝处镶嵌的碎钻,“你见过哪家大小姐像只炸毛鹦鹉?前年爸过生日,她打扮成这样,气得爸血压飙升,生日当天差点儿进医院。”
顾嫣正擦拭着池贝贝碰过的冰裂纹瓷杯,釉面裂痕在晨光中像张破碎的星图:“你看这开片纹路——”她将瓷杯转向池赟,“如果用金粉描边,便是宋朝官窑的冰裂纹;如果任其斑驳,就成了现代艺术的残缺美。”
池赟皱眉接过瓷杯,裂纹在他掌心延展成陌生的版图:“你是说贝贝的叛逆……是种艺术表达?”
“她耳钉的排列。”顾嫣指尖轻点手机照片——池贝贝逆光的侧脸,十二枚耳钉在耳廓连成猎户座星图,“左耳是冬季大三角,右耳是天蝎座心宿二,你妹妹在身体上复刻了整个银河系。”
池赟怔住。他从未注意过那些穿刺背后的隐喻,就像不曾发现池贝贝破洞牛仔裤的裂口永远精准避开玫瑰纹身的花蕊。
“上个月拍卖会,”顾嫣打开檀木首饰盒,取出块未打磨的青金石原石,“我哥拍下它,不是为镶嵌成珠宝。”粗糙岩壳在她掌心裂开细缝,露出内里璀璨的群青,“你看,真正的美要透过表象触摸灵魂。”
池赟凝视着矿石裂缝中的金星,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撞见池贝贝在车库涂鸦。少女踩着AJ将整面白墙泼成克莱因蓝,转身时眼尾还沾着颜料,却对他笑得比池家花园的铃兰还纯粹。
“她送我的新婚贺礼……”顾嫣晃了晃德国润滑剂,瓶身折射出虹彩,“虽然方式惊世骇俗,但比那些敷衍的龙凤镯真诚百倍。”
池赟耳尖又泛起薄红,指尖无意识摩挲婚戒内侧的刻字。鎏金座钟恰在此刻敲响,惊起窗台白鸽,羽翼扫落的尘埃在光柱中跳着弗朗明戈。
顾嫣笑了:“池赟,你试着撇开她的妆扮,再去看她。”
“什么意思?”
“她的铆钉、纹身、荧光发色——这些都是表象。”顾嫣轻声道,“你试着想象一下,如果她今天穿着白裙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你面前,你会怎么看她?”
池赟皱眉思索,脑海中浮现出池贝贝小时候的模样——那个穿着蕾丝裙、抱着泰迪熊的小女孩,眼神清澈,笑容甜美。可那样的池贝贝,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小时候很乖。”他低声道。
“那为什么现在变了?”顾嫣问。
池赟沉默。
顾嫣看着他,轻声道:“池赟,了解一个人,不能用眼睛。”
池赟抬眸:“那用什么?”
“用心。”顾嫣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你试着去听她没说出口的话。”
顾嫣将冰裂纹茶杯推到他面前,裂纹恰好与拍卖目录上的画作裂痕重合:“就像这茶杯,破碎处才是光的通道。”她突然握住池赟的手按在她心口,“感受,别用眼睛。”
池赟的手掌覆盖在顾嫣的胸口,感受着她那微弱而平稳的心跳,宛如古寺清晨的钟声一般,悠远而宁静。
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半年前的那个午后,当时他借着顾家聚会的机会,特意去找顾嫣商谈“合作”。他对自己所掌握的筹码充满信心,认为这场谈判必定会如他所愿。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个看似苍白瘦弱的少女,却以惊人的智慧和敏锐的洞察力,将他自以为稳赢的筹码逐一戳破。她的言辞犀利,逻辑严密,让池赟完全无法反驳。
就在那一刻,池赟开始好奇,在这被预言活不过30岁的病弱残躯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顾嫣看着他的低垂的眉眼,继续道:“你不好奇她为什么一大早来找我,又问出那样出格的问题吗?”
顾嫣的声音仿佛一阵轻柔的微风,悠悠地飘进了池赟的耳朵里。他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自己的手竟然还紧紧地捂在顾嫣的胸口上!
池赟的心跳瞬间加速,他像触电一样,猛地把手抽了回来,仿佛那只手刚刚触碰到了一团燃烧的火焰。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不知是因为晨跑还是别的?
他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为……为什么?”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尴尬和不知所措。
“她怕你骗婚。”顾嫣轻笑,“怕你为了家族利益牺牲自己,也怕自己的任性害了你。”
池赟怔住。
他忽然想起池贝贝临走前那句“我哥还行吧?”,想起她塞给顾嫣的那管润滑剂,想起她手腕上那道细长的疤。
——原来她不是不懂事。
池赟沉默良久,最终低声道:“……我好像,真的不够了解她。”
顾嫣微笑:“现在开始,也不晚。”
阳光穿透玻璃,落在池赟手中的那枚铆钉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忽然觉得娶顾嫣带来的好处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池赟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严肃,“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去处理一下。”
他快速换好鞋,在出门前又回头叮嘱,“你在家好好休息。”
顾嫣点点头,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嘴角依旧挂着浅笑。
她重新坐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茶,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池赟刚刚害羞的模样。
这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顾嫣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宁静与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