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了顾宪一顿,池赟心情大好,趁着顾宪没追上了,快步去找顾嫣。
顾家老宅的枫树下,池赟看着银铃般的女孩笑声惊动了紫藤架下的画眉鸟,唇畔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握紧口袋里的方胜药方,池赟忽然想起昨夜顾嫣蜷在沙发里看书,睡袍滑落肩头时,他竟用拍并购合同的力度调高了空调温度。
他忽然想起顾爷爷的话——经纬相交,才能织就一辈子。
也想起顾宪的“教学”——她半夜咳嗽的时候,你得立刻起来。
更想起今早顾嫣偷偷把药倒进花盆时,被他抓个正着,她心虚的表情像只偷腥的猫。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清单,忽然觉得,或许婚姻不是一场精确计算的交易,而是……
他迈步走向她,决定今晚亲自盯着她喝药。
当然,他会记得买城南的酒酿圆子。
暮色渐浓时,池赟扶着顾嫣上车,她发间白玉簪不知何时换成了并蒂莲银步摇,随着脚步叮咚作响。
“奶奶给的。”她倚在车窗边轻笑,眼底映着漫天星子,“奶奶说这才是池奶奶出嫁时戴的。池奶奶的白玉簪是奶奶的,她俩感情好,特意交换了喜欢的东西。”
池赟将薄毯盖在她膝头,想起午宴时顾爷爷说的那句“婚姻如缂丝,经纬相交才成锦绣”,忽然觉得肩上责任之外,多了些说不清的分量。
车驶过枫林,一片红叶贴上车窗。顾嫣的指尖在玻璃上虚画着经纬,轻声哼起苏州评弹的调子。
池赟闭目听着,忽然开口:“你家里人...很不一样。”
顾嫣转头看他,发现他冷峻的侧脸在夜色中柔和了几分。
“顾妙虽然爱闹,但看得出她很敬重你。”池赟继续道,“顾宪明明担心你的身体,却还要装出一副严厉的样子。”
顾嫣轻笑:“我哥从小就那样。小时候我生病不肯吃药,他就板着脸说‘不吃药就把你的布娃娃扔了’,结果转头就去给我买糖。”
池赟嘴角微扬:“顾宴和顾妙的绰号……”
“那是他们五岁时互相取的。”顾嫣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顾妙说顾宴整天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顾宴就说顾妙走路没声音像只猫。”
车驶入隧道,灯光在两人脸上流转。池赟忽然问:“你小时候也有绰号吗?”
顾嫣耳尖微红:“……小茧。”
“因为破茧成蝶?”
“不,”顾嫣无奈地笑了,“是因为我睡觉的时候自己会蜷缩起来,像个蚕茧。”
池赟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通过相贴的手臂传来。顾嫣惊讶地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放松的笑声。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目光,池赟问道。
顾嫣摇摇头,将视线转向窗外:“没什么,只是...谢谢你今天陪着我。”
池赟沉默片刻,忽然握住她的手:“以后我经常都陪你回来。”
简单的承诺,却让顾嫣心头一暖。她回握住他的手,两人的婚戒在夜色中闪着微光。
车驶出隧道,星光重新洒落。池赟看着顾嫣靠在窗边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顾家人如此珍视她——她就像一缕月光,温柔地照亮每个人的生活。
而他,似乎也开始贪恋这份温暖了。
月光漫过真丝床幔,池赟擦着湿发走出浴室,见顾嫣跪坐在天鹅绒被间,膝头摊着本《古织物酸碱度分析》。暖黄台灯将她睫毛的阴影投在书页间,随着翻页轻颤如蝶。
“我妈今天……”她突然抬头,书脊上的鎏金纹路映着眸光,“好像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池赟将毛巾搭在酸枝木衣架上,腕表与黄铜挂钩相碰,发出催眠般的轻响:“比如?”
“她觉得你会……”顾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你会让我熬夜陪你工作。”
池赟忽然俯身,带着雪松香气的阴影笼罩下来。他修长手指点在她刚画线的段落:“顾小姐,妈妈真正担心的——”医用棉签突然从书页间滑落,他瞥见棉签包装上的德文说明,“是怕我像这些书一样,过度消耗你的精力。”
顾嫣茫然眨眼,池赟已经直起身。目光从她微敞的睡袍领口掠过——那里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在暖光下泛着莹润的瓷白。
他并非没有欲望。
他如今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灼华园的一切以顾嫣为主,她怕冷,恒温系统就上调。
恒温系统22既是顾嫣的舒适区,却是池赟的煎熬源。
或者说燥热。
正因为如此,夜里觉得冷的顾嫣总会迷迷糊糊、不由自主往热源靠近,而池赟,池赟当然无法拒绝带着凉意的顾嫣。
他喉结滚动,想起昨里她蜷在怀中时的模样。恒温系统忠实地维持在22,她却总像粘人的猫儿般贴来,青丝缠绕他腕间江诗丹顿的表链,药香香混着他沐浴后的雪松气息,在衾枕间酿成惑人的毒。
顾嫣的声音惊醒了古董座钟的滴答:“不会的,我有分寸。”
池赟俯身撑住床柱,雪松香混着她发间药香织成密网,他目光扫过她蜷起的足尖——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她无意识卷动发梢,羊脂玉镯磕在酸枝木床沿。
这声响让他想起老宅那对明代玉磬——每逢大事,总要三击磬以示虔敬,而今夜他已在欲念与理智间叩问千遍。
——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这个念头在池赟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被理智压下。
他不是不想。
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顾嫣的每一寸肌肤都该属于他——从她指尖的薄茧,到她锁骨处那颗极淡的小痣,再到她夜里因咳嗽而微微蜷缩的睡姿。
可她的身体还没恢复。
池赟不是没查过资料。他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锁着一套报告,里面是顾嫣近五年的医疗记录——免疫系统缺陷、心肺功能偏弱、药物代谢缓慢……每一项指标都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提醒着他必须克制。
他娶她,不是为了让她更虚弱。
他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顾嫣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医生说过,她的免疫系统比常人脆弱,心肺功能也不稳定。
他见过她半夜咳醒时苍白的脸色,也见过她偷偷把药倒进花盆时心虚的模样。她像一株精心养护的兰草,美丽却易折,而他不能成为压垮她的那根稻草。
她是他的妻子,名正言顺,明媒正娶。
可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肆意妄为。
蠢人如他妹妹池贝贝曾在他婚前问过一个让他动了抓池贝贝去验DNA的心想。
“你又不喜欢顾嫣,把人娶回来还对她不好,顾嫣不会回顾家告状吗?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他这妹妹真的怪蠢的,蠢得都不像他父母亲生的,一点儿也不像池家人。
豪门联姻,最忌讳的就是把人娶回家又冷落她——那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池家不缺利益交换的婚姻。
像他们这样的人,多的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牛人。
不说别人,池赟的爸爸池伯尧就是个中翘楚。只要他不闹出孩子,池妈妈完全当看不见,如果条件谈妥了,帮忙应付媒体也行。
但池赟自己不愿意。
顾嫣也不愿意。
池赟能娶顾嫣,最重要的是顾嫣自己点了头。
但让顾嫣点头的,不止是其中的利益交换,还是顾嫣和池赟有约法三章:
第一,婚姻存续期间,双方不能出轨,更不能闹出来打对方的脸。
第二,恩爱夫妻人设不倒,以顾池两家的交情,这样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第三,结婚后,如果池赟有了喜欢人,必须告诉顾嫣。她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谁都不知道,那一刻池赟无比庆幸。
“我顾嫣的婚姻干净得像刚织就的云锦,经纬分明。”
万幸他在最荒唐的年纪里也没做过出格的事,不然他的打算就要全部落空。
而顾嫣提出的条件在池赟看来也很容易。
投胎到他这份儿上,早已不用睡过多少女人来证明自己。既然享受了娶顾嫣带来的好处,就该付出必要的代价。
没道理拿了好处还一脸“我是被迫的”委屈脸。
德行!
池赟收回目光,转身走向衣帽间,嗓音低沉而平静:
"早点睡,明天陈医生要来复诊。"
——他得确保她足够健康,才能心安理得地拥有她。
要是把人娶回家又让她独守空房,那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可要是放纵自己,让她因他的欲望而加重病情……
那才是真正的不可饶恕。
每当她这样毫无防备地坐在他的床上,发间还带着沐浴后的淡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书页,他的自制力就会像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她跪坐在床间,青丝散落,指尖还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池赟收回目光,转身走向衣帽间,指尖在真丝睡袍上停顿了一秒,最终选了套纯棉的居家服。
——他得等。
等她身体再好一点。
等她不再半夜咳醒。
等她能真正承受他的占有,而不是勉强迎合。
反正,他们有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