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斜斜地洒进顾家阳台上,顾奶奶摩挲着顾嫣的手腕,亲手丈量她的乖孙女是不是瘦了。
翡翠镯子碰到顾嫣手腕上的智能医疗手环,发出细微的轻响。
“池家那孩子……”顾奶奶压低了声音,“夜里可会替你掖被角?”
顾嫣正低头剥着核桃,闻言指尖一顿,抬眸笑道:“奶奶,您怎么问这个?”
顾奶奶轻哼一声,凤头杖点了点地:“别打岔。池赟那性子,看着就是个不会照顾人的。”
顾嫣失笑,余光瞥见窗外枫树下正与顾父对弈的池赟。
那人连执棋的姿势都像在签并购协议,却在今早出门前跟着刘姨学着将她常服的药盒按时间分装在收纳盒里。
顾嫣想了想,唇角微扬:“他书房里有张日程表,标着我体检、复查的日子,比股东会议还醒目。”
顾奶奶挑眉:“就这?”
“前天他回来晚了,特意放轻了脚步。”顾嫣指尖摩挲着核桃壳上的纹路,“我打点滴,他都陪着。”
顾奶奶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小丫头,藏得挺深。”
顾嫣失笑:“奶奶,您到底想问什么?”
顾奶奶摆摆手,一脸高深莫测:“算了算了,你们小两口的事,自己琢磨去。我老婆子不招人嫌。”
她站起身,拐杖敲了敲地板,意味深长地补了句:“不过啊,男人再疼你,你也得自己拿捏分寸,知道吗?“
顾嫣乖巧点头:“嗯,我知道。”
顾奶奶满意地走了,留下顾嫣一头雾水。
顾奶奶前脚刚走,顾妈后脚就端着药膳进来了。
“嫣嫣,来,趁热喝。”她将瓷盅放在顾嫣面前,状似随意地问,“池赟他妈妈……对你怎么样?”
早知道会有这一出,顾嫣刚才特意少吃了几口,空出地方承接妈妈的爱。
她舀了一勺,吹了吹热气:“她对我挺好的,就是话不多。不过她好像对谁都是话不多的样子,对池赟也是那样子。”
其实顾嫣能看出来,池妈妈对她满意也不满意,尽管池妈妈在极力掩饰。
她和池赟的结合本来就不是因为爱情,她也从不在乎池家人是不是真心接纳她。
池妈妈是个精明人。精明人最大的好处是利益可以战胜情绪。她顾嫣带给池赟的利益,已经足够让池妈妈装一辈子了。
顾妈点点头,又试探着问:“那……池赟呢?”
”他对我很好啊。“顾嫣不明所以,“刚刚奶奶也问过。”
顾妈欲言又止,最终压低声音:“我是说……你们……”她顿了顿,眼神飘向顾嫣的脖颈,似乎在寻找什么痕迹,“夫妻之间……还和谐吗?”
顾嫣眨了眨眼,以为妈妈是担心池赟不和她生活习惯不同,便认真道:“妈,您放心,他真的对我不错了,我们俩处得很好。”
顾妈:“……”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方式:“嫣嫣,你身体弱,有些事……不能由着他来,知道吗?”
顾嫣更困惑了:“什么事?”
顾妈扶额,终于直白了一点:“就是……晚上的事。”
顾嫣恍然大悟:“哦!您是说晚上?”她摇头,“不会的,我跟他说我九点半睡觉,他保证不吵醒我。”
顾妈:“……?”
她盯着女儿无辜的眼神,终于放弃,叹了口气:“算了,你记得按时喝补药就行。”
顾嫣乖巧点头:“嗯,池赟会提醒我的。”
顾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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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顾爷爷的龙头杖轻轻敲了敲玻璃展柜,惊醒了沉睡在明代缂丝袍上的金线。阳光穿过窗棂,在池赟的袖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阿赟,”顾爷爷的声音低沉而温和,“知道为什么缂丝能千年不褪色吗?”
池赟的目光落在展柜里的残片上:“因为通经断纬,丝线相交处紧密,不易磨损。”
顾爷爷笑了,龙头杖尖点了点他的胸口:“错了,是因为织它的人,舍得用最好的丝,最真的心。”
池赟微怔。
顾爷爷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相册,翻开其中一页——年轻的顾奶奶站在纺织机前,手里拿着半截织坏的锦缎,却笑得灿烂。
“你奶奶第一次给我做衣裳,袖子一长一短。”顾爷爷的指尖抚过照片,“可我这辈子,再没穿过比那更暖和的衣服。”
池赟望着照片,忽然想起他的父母,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送对方礼物。
“婚姻啊,”顾爷爷合上相册,“不是谁压过谁,而是你退一寸,她让三分,经纬相交,才能织就一辈子。”
窗外传来顾嫣和顾妙的笑声,池赟转头望去,见顾嫣正弯腰替顾妙系散开的鞋带,发间的白玉簪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爷爷听见他说要娶顾嫣不但不反对,还要立刻上门提亲。
出了书房,廊下的紫藤花开得正盛,池赟转过回廊时,差点撞上抱臂倚在朱漆柱旁的顾宪。对方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这是顾宪难得显露的放松姿态。
“聊聊?”顾宪抬了抬下巴,示意院中的石凳。
两人刚落座,顾宪便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鎏金怀表,表盖内侧嵌着顾嫣十六岁时的照片:“池家的海外并购案,缺资金可以找我。“他“咔嗒”合上表盖,“但你要是让嫣嫣受委屈——”
“不会,”池赟从容接话,指尖拂过石桌上的紫藤落花,“这话你在我和爷爷上门那晚说过七遍。”
顾宪挑眉,突然从手机调出张加密表格:“这是嫣嫣的雷区清单,从过敏到讨厌电梯间的檀香,实时更新。”屏幕反光里,他的手机屏保是顾嫣举着糖葫芦的童年照。
池赟扫过第37条“痛恨被当作病人”,想起昨夜顾嫣偷藏药片的模样,唇角微扬:“条件?”
“聪明。”顾宪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烫金请柬,“下月苏富比拍卖会,有套顾恺之摹本的《女史箴图》。”他顿了顿,“嫣嫣十六岁时临摹过残卷。”
池赟挑眉:“你出钱,我出面?”
“钱不是问题。”顾宪突然攥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但我妹妹会蠢得分不清我和你吗?”
顾宪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想要什么项目合作,随时找我。但如果你让顾嫣受委屈——“他微微一笑,“我不介意让你们池家热闹一阵子。”
池赟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顾宪,你妹妹知道你这么啰嗦吗?”
顾宪充耳不闻,另一只手从锦盒夹层抽出张老照片,赫然是少年池赟在马场驯服烈马的抓拍,“这匹马后来瘸了,对吧?”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两人之间,池赟忽然低笑出声:“小顾总这算威胁?”
“不。”顾宪松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袖扣,“是温馨提示。”
顾宪继续道:“她看书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但如果超过两小时,你得去叫她休息,不然她眼睛会疼。”
她忽然指向庭院,顾妙新系的鞋带格外醒目,“看见没?她系的是法式结,说明现在心情很好。”
池赟顺着望去,发现那鞋带确实比平常多绕了半圈。
“要是换成交叉结,说明她心情一般——”
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你送了嫣嫣的钻石项链。”
池赟:“……”
“哄人秘诀一,”顾宪摸出手机划拉几下,“我整理了嫣嫣近五年社交平台点赞清单,排第一的不是钻石,是手工做的通草花。”
池赟想起被顾嫣收到保险箱里各色宝石、钻石:“秘诀二?”
“去城南买酒酿圆子。”顾宪点开地图标记,“她喝太多中药以后就馋这口,别问为什么。”
“她半夜咳嗽的时候,你得立刻起来给她倒温水,不能是凉的,也不能太烫,最好是40度左右。”
池赟:“……”
秋阳透过百年紫藤,在两人肩头洒下碎金。
“过几天换季,要格外注意,不然嫣嫣会生病,”顾宪将药方折成方胜塞进他口袋,“每日盯着她喝。”顿了顿又补一句,“盯紧了,她嫌苦会偷偷倒进花盆。”
池赟望向厅内——顾嫣正教顾妙用挑莲心,侧脸浸在暖光里,宛如古画中人。
他突然想起昨天早上,她跟自己说:“以后要是晚上不回来吃饭,能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吗?”
池赟忽然想起来,他扶顾嫣起身时,发现她将薄荷叶悄悄包进苏绣帕子,帕角绣着句德文:Wer liebt, der wacht。
原来她的家是这样的,难怪她会在意一起吃饭。
池赟的动作顿了一下。
顾宪在外人面前一直是人狠话不多的人设,一旦事涉顾嫣,立刻变身唐僧。
池赟听着听着,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摩挲着石桌上的紫藤花瓣,突然问:“顾总这些经验,实践过吗?”
顾宪的动作骤然僵住。
池赟慢条斯理地点开八卦版头条,首页飘着大红标题:《黄金单身汉顾宪再拒联姻,顾老爷子急聘孙媳!》
紫藤花簌簌落在两人肩头,惊飞了偷听墙角的顾妙。
池赟起身掸了掸西装,将玛瑙盒珍重收进内袋:“顾老师,不如先操心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