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纱帘，在蒙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嫣走到衣柜前，取出那件最显眼的白色秋款连衣裙，领口缀着细碎的珍珠，袖口是精致的蕾丝。
顾嫣指尖抚过裙摆，唇角微扬：“这件裙子，我记得。”
池贝贝愣住：“……嫣嫣姐，你记得？”
“嗯。”顾嫣将裙子取出，递给她，“我们第一次在老宅见面时，你穿的就是这件，站在花园里，像个小仙女。”
池贝贝眼眶蓦地一热。
那天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她特意换上被妈妈压着换上这条不喜欢的裙子，去老宅看哥哥的新婚妻子。
妈妈生气于她不肯嫁给顾宪，哥哥才迫不得已娶了顾嫣这个“病秧子”。
她是愧疚于把顾嫣扯进顾家这个泥潭。她带着满心愧疚去找顾嫣聊聊，没想到顾嫣不止没怪她任性，还安慰她。
而现在，这件裙子成了顾嫣给她的浮木。
“去换上吧。”顾嫣柔声道，“茶渍沾在衣服上，久了不好洗。”
池贝贝点点头，抱着裙子进了更衣室。
见池贝贝关上门，顾嫣转向一旁的女佣，伸出手：“手上沾了茶渍，能带我去洗手吗？”
女佣目光闪烁，下意识瞥向走廊尽头：“小姐房间的卫生间很久没用了，水管可能……”
“没关系，去别的就好。”顾嫣微笑，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女佣咽了咽口水，低声道：“那、那您跟我来。”
女佣领着顾嫣穿过长廊，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您这边请，”她推开走廊尽头卫生间的门，低声又解释一遍，“小姐平时喜欢去老宅，她的房间很久没人住了，水管可能不太通畅……”
顾嫣微笑颔首，目光却扫过门把手——没有指纹，没有水渍，干净得像每天被擦拭无数次。
她走进去，镜面一尘不染，洗手台上摆着瓶装的洗手液和折叠整齐的毛巾，连瓷砖缝隙都白得发亮。
——这里显然有人精心维护。
水龙头流出的水温刚好，顾嫣慢条斯理地搓洗指尖，余光瞥见垃圾桶里露出一角纸巾，上面沾着淡淡的玫红色——是某种口红印。
而池母只用哑光正红。
空气里飘着一丝甜腻的果香，前调是蜜桃与荔枝，尾调掺着白麝香的暖意——年轻女孩的香水。
顾嫣垂眸，水珠顺着她纤细的腕骨滑落。
池母偏爱木质调，而这款香水的尾调里带着荔枝的甜腻，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才会用的味道。
想想她那位越老越风流的公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她没想到公公居然堂而皇之的将人带到家里了。
顾嫣关上水龙头，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她抬眸，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女佣：“护手霜有吗？手有点干。”
女佣局促地搓了搓围裙：“贝贝小姐平时不住这边，我们用的都是便宜货，怕伤着少奶奶的手……”
“没关系。”顾嫣语气温和，“有总比没有好。”
女佣犹豫了一下，匆匆下楼去取。
顾嫣缓步走回池贝贝的卧室，指尖轻轻摩挲着门框上的灰尘。她的思维如精密齿轮般咬合——
从进门时，婆婆就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们，公公则是坐在沙发上。直到到现在，婆婆都没有坐在沙发上。
残留的香水味告诉她，这个家里有年轻女孩常来，且能使用主卧旁的卫生间，地位不一般。
如果池母真的常住这里，女佣第一反应应该是去主卧拿她的护手霜，而不是用佣人自用的廉价品。
还有曾经在老宅看到的摆着蝴蝶兰的房间。
顾嫣已经猜到了：池父池母长期分居，而池父很可能在景明路别墅养了情人。
顾嫣将护手霜放回原处，金属台面发出清脆的响。女佣明显抖了一下，像被这声响惊破某个秘密。
“告诉厨房煮壶洋甘菊茶。”顾嫣转身微笑，“贝贝最近睡眠不好。”
女佣如蒙大赦，逃也似地离开。
池贝贝换好裙子出来时，顾嫣正站在窗前，指尖拨弄那株枯死的绿植。
“嫣嫣姐……”她小声唤道，手指揪着裙摆，“我这样行吗？”
秋款连衣裙的领口缀着细碎的珍珠，衬得她脖颈修长。顾嫣记得这件裙子——去年家宴上，池贝贝穿着它，端着点心和桂花茶来找她时藏不住的忐忑。
“很好看。”顾嫣替她理了理肩线，“比去年穿更漂亮了。”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砸了什么东西。池贝贝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眼眶瞬间红了。
顾嫣轻轻揽住她的肩，这一次，池贝贝没有躲。
“别怕。”顾嫣的声音很轻，却坚定，“你哥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池贝贝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顾嫣，仿佛想要将这份感激之情传递给对方。
顾嫣则温柔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池贝贝的头发，这个动作充满了温柔和安慰，让池贝贝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池贝贝站在楼梯口，手指紧紧攥着裙摆，指节泛白。楼下传来池父低沉的训斥声，像闷雷滚过，让她不自觉地绷紧了背脊。
顾嫣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暖而坚定。
“没事的。”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畔，“有我们在。”
池贝贝抬头，对上顾嫣那双沉静的眼睛，像是找到了锚点，呼吸终于平稳了些。
这次，她不是一个人。
不久后，楼下归于安静。
书房的门“咔哒”一声打开，池赟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的脸色冷峻，眉宇间压着未散的怒意，但在看到顾嫣和池贝贝的瞬间，紧绷的轮廓稍稍软化。
他走过来，目光在顾嫣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轻轻摇头——谈判并不顺利。
顾嫣微微颔首，指尖在池贝贝的手背上轻轻点了点，无声地传递信息——贝贝没事。
他们夫妻似乎越来越有默契了，在这种情况下，不用说话就能懂对方的感觉真的很好。
池赟的眉梢终于松了一分。
有个靠谱的妻子，真是太好了。
他看着妻子和妹妹，温柔道：“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池父站在书房门口，脸色阴沉地盯着池贝贝：“这段时间别出门，好好反省！”
池母则站在一旁，目光冷淡，仿佛眼前这个女孩与她毫无关系。
池贝贝低着头，没敢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池赟挡在她身前，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爸，妈，我们先回去了。”
池父冷哼一声，没再说话。池母别过脸，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池贝贝。
车门关上的瞬间，池贝贝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像是终于逃出牢笼的鸟。
池赟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以后住灼华园。”
池贝贝猛地抬头，杏眼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过关”了。
顾嫣轻笑，伸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发丝：“正好爷爷把7号给你了，我们做邻居。”她顿了顿，眼里带着狡黠的光，“以后要是和你哥吵架，你得收留我。”
池贝贝愣了两秒，原本还想说：我哥才不会吵架。
忽然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好！”她用力点头，声音终于有了活力，“我那儿有超大的露台，我们可以一起看星星！还可以在玫瑰花丛里吃早餐。”
池赟看着后视镜里妹妹的笑脸，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的妻子，真是世界上最会哄人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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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池赟他们走了5分钟，池母踩着高跟鞋走出大门，黑色羊绒大衣被冷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暗红色的真丝衬裙——像一道未愈的伤口，艳丽却带着痛楚。
她没回头，甚至没给池父一个眼神，仿佛身后那栋豪华别墅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一辆黑色宾利静默地停在台阶下，车窗贴着防窥膜，低调却掩不住骨子里的矜贵。
车门在她靠近时无声滑开，池母弯腰坐进去，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沉香味，与车内暖风一同包裹住她紧绷的神经。
驾驶座上的男人伸手覆住她冰凉的手指，掌心宽厚温暖："问题都解决了？"
池母摇头，闭眼靠进座椅，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两道阴影。
男人不再追问，只是轻轻收回手，稳稳启动车子。引擎声几乎微不可闻，像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透过天窗在池母脸上游移，她突然睁开眼，瞳孔微微收缩——
护手霜！！！
当年她就是从一支陌生的护手霜开始，抽丝剥茧般揭开了丈夫数不清的背叛。
“狐狸窝里果然养不出小白兔。”她轻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车门上的真皮缝线。
驾驶座的男人侧目：“怎么了？”
“发现一个小朋友，有点意思。”池母望着窗外飞逝的梧桐，“顾家那丫头，怕是已经闻到味儿了。”
男人低笑，转动方向盘驶入高架：“需要处理吗？”
“不急。”池母从包里取出镶钻烟盒，却没点燃，只是把玩着，“让她查，有些脏东西是该见见光了。”
何况，她也想看看那个小丫头的反应。